第三十二章 緣由

老靖國公一生為民勞碌，宦海沉浮，仕途幾經波折，並不十分順遂。外頭的人不曉得其中緣故，只當是君心難測，伴君如伴虎。卻原來是這樣的緣由。

蕭鏡清心中對徐太夫人的敬重更多添了幾分。

結髮夫君一朝得勢寵妾滅妻，她沒有哭鬧，而是以不能「修身齊家」為名義，徹底斷了妾室的退路，夫君貶官在外，她將消息瞞得滴水不漏，所有人都以為老靖國公是被先帝遣去地方歷練。而後老靖國公回到長安，二人和好如初，外人面前又是琴瑟和鳴的夫婦。

「所有人都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知曉內情的人無不稱讚徐太夫人寬容大度。然而有人發現，自那以後，靖國公府上再也不見石榴紅色。」

蘇九娘講述著這段鮮為人知的往事，仍是興緻勃勃。

「那妾室最愛石榴紅色，氣焰囂張之時，常穿著石榴紅色衣裙往來各家集會宴飲。雖然沒有人會去給一個妾室下帖子，卻也沒有人敢貿然得罪靖國公的寵妾。」

天長日久的，這長安城的官眷命婦們，哪個不是心明眼亮的，就都瞧出來了。再往後，但凡有徐太夫人的宴飲集會，便不會再有人穿石榴紅色。漸漸的，穿石榴紅的婦人便越來越少了。」

蘇九娘說到這裡，望向蕭鏡清，十分的欣慰。

「我本來還擔心，怕你耳目不通，著了那櫟陽郡主的道，看來是我多慮了。」

蕭鏡清此時頗有些得意。

「我可是師傅的徒弟，這些手段還是有的。」

又忍不住笑出聲來，

「咱們櫟陽郡主自幼在長安城長大，竟不知齊王妃都教了些什麼，一心凈想著爭奇鬥豔，連這些小事都看顧不到。」

蘇九娘也笑起來，

「齊王妃是個美人兒不假，倒像是個琉璃做的，叫齊王捧在手心裡，怕風吹日晒了，極少去外頭和官眷娘子們一道說話的。這起子舊事，怕是她自己都不知道呢。」

說罷，師徒二人又笑了好一會兒。

眼看時辰不早了，蘇九娘又多囑咐了幾句，將蕭鏡清送出門去。

「你如今在宮裡能得安穩，我也放心了。有什麼事情，儘管打發人來找我。大事師傅幫不上忙，小事情，蘇九娘還是有些用處的。」

蕭鏡清十分不舍，看到楊桐已經將馬車停在旁邊，知道拖不了太久。只能拉著蘇九娘的手，悄悄說道，

「我在宮裡鞭長莫及，還請師傅多照看我阿娘和梁嬤嬤。」

說罷，扶著紅蘿的手便上了車。楊桐揚鞭策馬，直奔皇宮而去。

蘇九娘沉默了許久，喃喃自語，

「好孩子，莫怪師傅瞞你，實在是不知道如何開口同你講這件事。」

如果可以，希望你一輩子都不要知道，就這樣在長安城裡做萬人之上的公主吧。

蘇九娘垂下手，轉身回了金縷閣。

蕭鏡清坐在馬車裡，瞧著紅蘿把身後的帘布掀起一角，一臉興奮的樣子。

「公主你看，外面好多燈啊。」

蕭鏡清轉過身去，也掀起了自己身後的帘布，眼前的情景讓她五味陳雜。

萬家燈火，熟悉又陌生。如今她安住在長安城燈火最盛的地方，卻不知阿娘和梁嬤嬤如今是否安好。思來想去，有些惆悵。

驀然響起得得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只見一個年輕男子縱馬疾馳而過。

蕭鏡清皺起了眉頭。

「長安城雖然沒有宵禁，這深更半夜的，竟也能容人如此放肆嗎？」

紅蘿撇了撇嘴，沒有接話。

馬車外的楊桐卻接著說道，

「如今的時節，敢在長安的街道上如此放肆之人，怕是只有永城侯府的玉面小郎君了。」

蕭鏡清神色微微一滯，鬆手放下了簾幕，閉目養神。紅蘿見狀，趕忙回身坐好，不再言語。

永城侯不過三品爵位，為何能在天子腳下如此招搖？

陛下是受人蒙蔽，還是刻意縱容？

這永城侯，究竟有何過人之處？

蕭鏡清覺得，長安城裡，需要她探尋的答案，還有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