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望江
晨光熹微,蕭鏡清立在望江亭的窗邊,遠眺著宮牆外的風景。
薄霧初散,正是勞作的百姓出門做活計的時候。
上早朝的文武百官,早已在崇文殿前並排而立,只待大監宣詔,便可進殿議事。
望江亭並不是一個亭子,而是建在頤園半山腰的一處觀景台,四面封起,倒像是個小閣樓。
這山腳下也沒有江,有也只是宮牆外的護城河,朝陽升起,日光映在波光粼粼上,把河水照成了金色,故而民間有句傳言,叫做「天子腳下金河水」。
王侯將相雲集的地方,自然也是遍地黃金。
「望江」二字,意寓守望江山。故而歷代天子,尤其是她的父皇,格外喜愛這個地方,每年都要著專人修繕。
景元公主久居深宮,都快忘了外面的生活是什麼樣子了。
蕭鏡清陷入了回憶。
「公主,您查驗太后壽宴,起這麼早就算了,為何突然要在這高處撫琴啊?」
紅蘿背著一個裝飾精巧的琴匣,氣喘吁吁的推開門,看見一個纖弱的身影站在窗前吹冷風,實在沒忍住問了出來。
蕭鏡清剛醞釀的情緒頃刻間煙消雲散,波瀾不驚道,
「紅蘿,我看你體力大不如前,我還是回稟父皇,把你送回天鷹,讓他再派個暗衛過來吧。」
紅蘿立刻老實了,抬頭挺胸,精神抖擻,裂開嘴笑著討饒。
「公主,婢子有罪,就讓婢子當牛做馬伺候您贖罪吧,千萬別讓婢子回去了。」
青蘿這會子才推門而入,見狀,便知道又是紅蘿在公主面前耍嘴皮子了。搖了搖頭,很是無奈。
蕭鏡清見紅蘿站著不動,氣笑了。
「還背著那琴做什麼,不嫌沉啊。」
紅蘿趕忙把琴匣解開來,和青蘿鋪了一層墊布在桌上,將琴擺放好,又去給蕭鏡清倒茶。
蕭鏡清回過身來,卻並未在琴身前坐定,而是坐在了一旁的坐榻上,向眼前的二人提了個問題。
「你們可知,何為花中君子?」
紅蘿自知讀書少,見識不如青蘿廣,難得公主問的這個問題,是她也知道答案的,趕忙搶著說道,
「婢子知道,是梅蘭竹菊。」
青蘿見她踴躍興奮的樣子,也並沒有想和她爭搶。見她答對了,也是投以讚許的目光。
「那麼,人中君子,你們又知道幾個?」
紅蘿噘著嘴,想了好一會兒,還是沮喪的搖了搖頭。
「婢子不知,還是問青蘿吧。」
青蘿這才不緊不慢的說出了答案,
「婢子知道的,有竹林七賢。」
蕭鏡清效仿著太傅的模樣,右手輕撫了撫並不存在的鬍鬚,輕聲咳了咳,引得紅蘿忍俊不禁。
「人中君子,自古以來,數不勝數。可我們這望江亭內,就有一個現成的君子。」
紅蘿不假思索,
「那必然是公主了。」
青蘿隱隱感到有些不妙,卻說不出來哪裡不對。
蕭鏡清搖了搖頭,好像看穿了青蘿的猶豫不定,一字一頓的說了四個字。
「梁—上—君—子。」
紅蘿驚出一身冷汗。摸出袖中的匕首握在手心,三步並作兩步貼在了蕭鏡清的身後。
這望江亭說小,卻也不小,足有兩層樓高。只是頂上未曾封板,抬頭便可望見高聳的橫樑。
紅蘿暗悔沒有勤練功夫,如今連樑上藏人都未曾發覺,合該回天鷹向師傅請罪。
「樑上狹窄,閣下若是想要吹風,不如到這窗前來的舒爽。」
蕭鏡清並不驚慌。
能越過重重阻礙進入望江亭,他的武功絕非紅蘿可比。硬碰硬只會吃虧。
「多謝公主相邀,只是在下並不想被旁人看到,還請公主摒退左右。」
聲音低沉,明顯被刻意壓的很低。
「或者,請公主到外頭暫避片刻,如何?」
無恥狂徒,在這皇宮大內,竟然敢攆公主出去,真是豈有此理!
紅蘿氣的要瘋,準備跳上樑去找他拚命。卻被蕭鏡清攔住。
「你先出去。」
「公主——」
紅蘿難以置信。
「你和青蘿一起出去,到外面守著。沒我的吩咐不許進來。」
紅蘿咬著牙,無可奈何的走了。
青蘿跟在回頭,憂心忡忡,卻也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