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電梯門慢慢合上,傅生的身影隨即消失,須瓷還沒能理解傅生那句話的含義。
是覺得他稱呼的過於親密?連這種程度的靠近都不允許?
須瓷心口悶得一陣一陣地疼,他用力揪著胸口衣服,小臂不住地發顫。
怎麼辦……
他快忍不住了。
這兩年來一日比一日更深的瘋想已經成為了他的執念,他絕不允許,絕不允許傅生再次離開他的視線。
如果留不住這顆心,那隻留住這具軀殼也無妨。
須瓷跌跌撞撞地來到桌旁,他找出剪刀試圖劃開紙箱上的膠帶,卻因為手抖幾次沒拿穩,還傷到了自己。
他沒在意大拇指指腹的細長傷口,飛快的從一個白色藥瓶中取出兩顆藥片囫圇吞下。
呼吸尚未平復,門口就傳來了敲門聲,須瓷漠然地看了一眼,半晌才走過去轉動門把手。
「你是?」
「你好須瓷,我是羅裳,也是你未來的經紀人。」
須瓷怔了一秒,他認識面前這個女人。
很久之前了,他和傅生剛在一起的時候,羅裳就已經是風娛傳媒的金牌經紀人,她手下只有一位演員,那便是當紅流量明星蘇暢列。
蘇暢列自出道起,便是羅裳帶着,那時候他還不是羅裳名下的唯一藝人。
後來蘇暢列越來越紅,羅裳便開始專心帶他一個,上好的大把資源全都送到蘇暢列的面前。
可就在須瓷大一那一年突然爆出一條熱搜,說是羅裳潛規則公司新人,隨後短短几天裏,受到了網友們的討伐網暴,包括蘇暢列的粉絲。
自那以後,羅裳便銷聲匿跡。
傅生曾和他表示過遺憾,羅裳是他為數不多覺得有真才實幹的經紀人之一。
沒想到兜兜轉轉間,羅裳竟然來了漫心這種新傳媒工作室,而且是由她來帶自己。
「我會給你打造一個燦爛的星途,但是做我手下的藝人,你得足夠聽話,我不會讓你參與那些亂七八糟的交易,可你也要能吃得下苦。」
「……我明白。」
羅裳點點頭,她不過三十多歲的年紀,頭上已經多了不少白髮。
她朝須瓷笑了笑:「你選擇這行是為了什麼?」
須瓷微怔,許久沒說話。
娛樂圈在國內的商業價值極高,明星的地位也是一樣。
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選擇這一行,很多人都是仗着自己天生的臉蛋優勢,幻想着一炮而紅,從此過上輕輕鬆鬆拿錢的日子。
可這個圈子多數人也只是表面風光而已,且不論是前期後期都談不上輕鬆。
當然,這也不能一概而論,也有很多是熱愛唱跳、喜歡演戲的人,為了夢想奔波而來。
但這都不是須瓷所求,他不為這些。
導演是傅生所喜歡的行當,從前須瓷報考了傅生的大學,只是為了追求他的腳步。
後來傅生出國后,須瓷陷在黑暗中好一陣,重新見到光明后,須瓷毫不猶豫地踏入娛樂圈,只是為傅生回來后他能第一時間得到消息,且有一個正當站在他面前的理由。
他想出演傅生主導的作品,哪怕只是一個名不經傳的小角色。
須瓷望向陽台地面上細碎的陽光:「為了……傅先生。」
羅裳愣了一秒,有些意外須瓷的坦誠。
她認識的姓傅的人只有一個:「你們是……」
須瓷垂眸:「……我們曾在一起過。」
「我明白了。」羅裳沒再追問,也沒多問他們現在以及未來會是什麼樣的關係。
她和傅生在國外相識,漫心工作室的股份也有傅生一份,工作室成立后,傅生第一時間聯繫了她,希望她能重出江湖。
不論羅裳如今如何落魄,帶須瓷多少有些大材小用。
「你有什麼想問我的嗎?」羅裳指的是她曾經的黑歷史,她在須瓷之前已經簽了一位,他第一個問題便是羅裳當初究竟是怎麼回事,畢竟誰也不想自己擁有一個有污點的經紀人。
可須瓷不關心這些,他抬眸看她:「您帶我,是看在傅生的面子上嗎。」
「……不是。」羅裳再次意外,「我和漫心合作的要求之一,便是我只要我自己挑選出來的藝人。」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須瓷點頭,表示知道了。
羅裳以為他會再繼續問,然而須瓷卻安靜下來,好像並不好奇被選中的為什麼會是他。
「你對接戲有什麼雷點嗎?」羅裳問,「我會盡量避開雷點,但不能完全保證。」
「不要接有過度親密的對手戲。」
「過度親密是指?」每個人對此的定義都不一樣。
「……」須瓷頓了頓,「超過半分鐘的肢體接觸。」
羅裳啞然:「……」
她第一次見有對親密戲標準還這麼明確時間的。
「好,我盡量。」羅裳起身,看須瓷的大小行李箱,「還沒收拾?一起吧,收拾完我帶你出去吃飯,並討論一下你接下來的工作安排。」
「……好。」須瓷本想拒絕她的幫忙,但話到嘴邊又轉了個彎。
有些事不能由他說出口,但羅裳是個很好的媒介不是嗎?
床上的被褥都準備好了,不知道是工作室準備的還是傅生買的。
不過大概率是後者,因為搬家時須瓷想收拾被褥,卻被傅生所攔住。
羅裳嫻熟地幫須瓷套著被套,像是做過無數次了一樣。
發覺須瓷在看自己,羅裳淡道:「習慣了……以前我也經常幫他套,他那大幾千萬的粉絲,可能都不知道自家快三十歲的哥哥,是個連被套都不會用的生活廢物吧。」
須瓷沉默了會兒:「忘恩負義的人會有報應的。」
他有些恍惚,這幾年裏,他承過誰的恩,又負過誰的義?
那些如蛛絲一般交織的記憶牽扯萬般,糾纏不清。
他不怕報應,他就是死,也要死傅生懷裏,像一滴深紅的硃砂痣,死死地烙在他心裏,記一輩子才好。
羅裳微微訝異:「你信我?」
「我信傅先生。」須瓷平靜道。
他了解傅生,正直上進,責任感強,是一個完完全全的正面形象,如果羅裳不無辜,他們又怎麼會合作。
羅裳並不生氣須瓷的坦誠:「既然在一起過,為什麼要叫傅先生?」
須瓷沒有再回答,手有些微顫。
傅先生……是因為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才好,以前他就算直呼其名也帶着顯而易見的親昵,如今他就算叫哥,氛圍間的生疏也無法藏匿。
何況傅生剛剛說過,別那麼叫他。
「枕套呢?」
羅裳接過須瓷遞過來的枕套,她看見上面的紅痕愣了一下:「你手上有血?」
須瓷一頓,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大拇指,傷口處已經不再出血,周邊的血跡有點干,但還是在布料上留下了痕迹。
「剛剛不小心劃到了。」他毫不在意,下樓去衛生間洗了洗手,並貼了個創可貼。
回到卧室,他看見羅裳神色複雜地看着他:「你在吃藥?」
須瓷目光微凝,他剛剛明明藏起來了……
仔細一看,才發現羅裳手上拿的是安眠藥:「睡不着的時候會吃。」
「這種情況多嗎?」
「……」
須瓷沉默了,羅裳瞭然:「你如果想要長遠發展,我希望你能盡量信任我,別隱瞞太多東西。」
她工作這些年,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人,有沒有故事或是閱歷深淺單從眼神便能看出一二。
出門之前,羅裳說出了自己的最後一個要求:「將來,你遲早會有和蘇暢列同台的一天,我不是什麼以德報怨的聖人,作為我的人,希望你不要和他走得太近。」
「不會。」
除了傅生,這世界上其他所有能吸引他注意力的人都已遠去,也都不再重要。
須瓷摩挲着手腕,那裏的的凹凸已經被遮容膏填滿。
等待電梯的時候,他想了想,將手機的原始屏保換成了一隻貓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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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廳里,林征對面的傅生站起身,他抱起一個紙箱:「林律師,麻煩你了。」
「不用這麼客氣。」林征搖搖頭,「你母親生前和我也算交好,往後有事你也隨時可以找我。」
「你也別怪她瞞着你,大概是怕你難過吧。」
「畢竟眼睜睜看着親人走向死亡而無能無力,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
回到車上,傅生沒急着啟動,他靠在椅背上,打火機啪得一聲,火苗點燃了他口中的煙。
傅生深吸了一口,隨即輕輕吐出一圈煙霧。
他神色複雜地望向副駕駛座上的紙箱,指尖微不可見的發顫。
母親姓姜,單名一個衫字。
姜衫是個好強的女人,對待傅生嚴厲苛刻,期望很高。
她也曾溫柔過,但自傅生父親離開后,便如同變了一個人一樣,強勢霸道,妄圖掌控身邊的一切。
但傅生和姜衫的感情也很深,這是他從小相依為命的母親,是他唯一的親人,他對姜衫而言也是一樣。
可也正是這樣,越親近的人給對方的傷害便是越深。
姜衫一直從發現病情到病死,都沒跟傅生提過一個字。
身在大洋彼岸的傅生,一直收到了律師發來了遺囑聲明才知道自己失去了母親。
他不知道姜衫到底在想什麼,又想做什麼,連絕症這種事都可以藏着,真的只是為了避免他煎熬痛苦?
還是說這是一種另類的懲罰?
傅生抽完兩根煙,才緩緩打開紙箱,裏面的東西多是姜衫的一些隨身物品,車鑰匙,手錶,脖子上的項鏈,她戴了幾十年的黃金耳環,還有一部手機和一把鑰匙。
最後這把鑰匙顯得有些突兀,姜衫住在有名的富人別墅區,家中有保姆,別墅大門處也不需要鑰匙開門。
傅生只不過多看了一眼,便認出了這把鑰匙的來源,畢竟是他生活過好幾年的、屬於他和須瓷兩人的家。
傅生心裏驀然一顫,他踩下油門,腦子裏一片混亂。
二十分鐘后,他抬眼望着這棟熟悉的公寓,在車裏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煙,遲遲沒有上樓。
鑰匙在手中越握越緊,傅生甚至在想,可能是他想多了,天下相似的鑰匙那麼多,也許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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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裳隨口一問:「聽說陸導給你加了一個露臉的鏡頭?」
須瓷:「……是。」
「不錯,看來陸成挺喜歡你,他很少會為哪個演員動劇本。」羅裳笑了一聲,「接下來,你自己有什麼想法嗎?」
手機滴滴兩聲,須瓷低頭看了眼,是一個沒有備註的號碼發來的信息。
——東西已經交給他了。
——謝謝。
發完信息,須瓷便刪掉了信息記錄。
他難得抬眸很淺地笑了笑:「裳姐,您剛說什麼?」
手機還在響,那串號碼還在追問——
你要我做的我已經做了,東西什麼時候給我?
須瓷像沒聽見一樣,安靜地聽着羅裳對他下場工作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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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準時了!不短!
有寶貝想看類似的文,類似的人設我沒有寫過,但專欄里暮野那篇和這本的調調差不多,都是偏酸澀調的,但人設不同,感興趣可以看看。
隔壁《震驚!耽美大神終於日萬了》快完結了,溫馨日常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