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琴舞煙雲（中）

「生活是美好的，世界是精彩的，問題只是在於我們能不能發現其中的美好與精彩。那些悲情與傷痛都是我們自己為自己建設的牢籠，倘若我們不為自己增添色彩，而總是沉迷於自己設置的牢籠之中的話，那麼看到的只會是黑暗與絕望，那樣的生活將會是無窮的痛苦，生命也是了無生趣。世界上沒有破不開的牢籠，生命、生活，心嚮往之。只要我們放開心胸，去擁抱現在所擁有的生活，去擁抱這個世界，再結實的牢籠也阻不住我們那朝氣蓬勃、昂揚向上的心。」——陳雲璁

「世事萬般皆幻夢，人生的經歷只不過是一場夢，我們又何必為了一場夢而痛苦？難道我們也想讓自己的夢也是美好的？但人生哪來那麼多完美！想想那些正身處戰亂的人們，想想那些正饑寒交迫的人們，我們能夠坐在這裡不是擁有的太多了嗎？知足者常樂，正是我們永不知滿足，心有太多的**，所以才會痛苦，才會為人生感到無奈。」——陳雲璁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當以同懷視之。」——魯迅

「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秋天總給人一種凄涼、孤獨之感，看著那滿地凋殘的黃花，那一片片落下的黃葉，彷彿一個個的生命在眼前消逝。「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秋天又是一個易惹人思鄉的時節，落葉歸根，大雁南飛，總能激起客居異鄉遊子的相思之情。

陳雲璁站在門外，獃獃的看著眼前那個一身白衫，低首垂眉正認真彈著古琴的女孩兒。葇荑輕搖，纖指慢捻，她寧靜的如一汪清水。看到她陳雲璁想起了自己早晨在百花園碰到的那個女孩兒，那個女孩兒更多的是恬淡，而眼前的這個卻是寧靜，她彷彿是一個對一切世事都不關心的仙子。

琴聲叮咚，聲調急劇，如水滴擊石。他輕閉雙眼，感覺自己置身於一個草木枯黃、落葉紛飛的樹林間。這裡寂靜如斯，偶爾有幾隻鳥兒扑打著翅膀飛過，嘰嘰喳喳的叫聲更添一絲蒼涼。陳雲璁心底忽然湧起一股悲愴、憂鬱之感，那彷彿是一個睥睨天下的英雄在完成自己偉大的史詩后死去時的蒼涼與悲壯。

琴聲漸緩，如歌女般在低吟淺唱；又如遠處隱隱的青山，繚繞的雲霧般，讓人身陷山中人自迷，不知何去何從。突然的變換讓陳雲璁孤獨的站在那裡，他感到了無盡的孤寂與落寞，一種「相識滿天下，相交無一人」的感覺湧上心頭。人生一世長如客，這一生得一知己當死而無已，斯世當以同懷視之。忽然間陳雲璁像是明白了這個女孩兒的心，她孤獨、寂寞，雖然熟識的人很多，卻沒有一個能真正了解她、讀懂她。

「優秀的人是否都是如此呢？」陳雲璁又想到了早晨在百花園無意中碰到的那個女孩兒，她也很優秀，那麼她是否也是孤獨的呢？

「砰！」琴聲如炮竹爆炸般傳入陳雲璁耳中，接著嘎然而止。

陳雲璁一驚，抬起頭看著眼前的一切。裡面只有兩椅、兩桌、一琴，擺設布置相當簡單。但令他吃驚的卻更是桌前的那個彈琴的女孩兒，天底下、塵世間，怎麼會有這麼一個美麗非凡的女孩兒？我這是在做夢嗎？

女孩兒身著一襲古典的白衫，如空中的白雲，又如朝晨的白霜，仔細看去像是古代女子穿的衣服；長發如墨，左右各有一束梳在肩前，而更多的則是垂在背後有如瀑布一般；螓首之上扎著一根白色的帶子，隨著身子的擺動，它也搖動著如河底的水草般。墨發、白帶黑白相稱，陳雲璁不禁想起了《神鵰俠侶》上的小龍女，兩者之間是如此的相像。

陳雲璁一下子看得呆了，兩個眼睛一直盯著女孩兒眨也不眨。明眸如星辰皓月，盡顯寧靜、安詳之色；雙耳精緻絕倫，比之精靈更有過之而無不及；瓊鼻小巧玲瓏，湛湛如璀璨寶石一般；小嘴紅潤，似櫻桃如瑪瑙。組合成的那絕世的容顏奪天地之造化，似是鬼斧神工般的雕刻者雕刻而成；稍露的奶白色的肌膚集天地之靈氣，聚草木之精華，瑩瑩閃爍著星月的光芒；曲線般曼妙的身材如壁畫上飛來飛去的飛天，一舉一動盡顯飄逸、出塵；那聖潔的氣息讓人疑是聖母降臨，天使下凡；古典的氣質宛若空谷幽蘭，飄逸空靈，淡然出塵。女孩兒的美已經超過了世人的認知，這簡直就是一個不應存在於紅塵、只應天上有的仙子。

她一曲彈畢，葇荑垂在桌下，靜坐了一會兒。突然嘆了口氣，絕美的面容閃現著憂傷與無奈。她抬起頭突然看到門口有一個男孩兒正盯著自己，她睜大了一雙如星辰皓月的明眸看著他，那驚恐的神色如一個見了老虎的小鹿，彷彿陳雲璁就是一個吃人的老虎。

女孩兒雙靨生霞，如紅透的蘋果，她忙低下頭，聲音有些顫抖的問：「你、你是誰？為、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一語驚醒不知沉醉於女孩兒的琴聲還是沉醉於女孩兒的嬌顏中的陳雲璁，直到這時他才發現了自己的失態，忙向她道歉：「對、對不起，剛才是我失態了。只是姑娘的琴聲太美妙了，讓我不能自拔，『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啊！」對女孩兒她是真心的嘆服，而非花言巧語。

「好聽如何？不好聽又如何？彈來彈去還不是那樣嗎？」女孩兒聲音如怨如幕，如泣如訴，如眼波流轉，如東風撫蘭，更如她的琴聲一般鑽入耳中，沉入心底，竟是說不了的受用。只是那語氣中卻充滿了傷悲與落寞，讓人覺得了無生氣。她太寧靜了，寧靜得有些反常，有些死氣沉沉。

陳雲璁緩緩走到另一個桌旁坐下，與女孩兒正好相對，他嘆了口氣，道：「生活是美好的，世界是精彩的，問題只是在於我們能不能發現其中的美好與精彩。那些悲情與傷痛都是我們自己為自己建設的牢籠，倘若我們不為自己增添色彩，而總是沉迷於自己設置的牢籠之中的話，那麼看到的只會是黑暗與絕望，那樣的生活將會是無窮的痛苦，生命也是了無生趣。世界上沒有破不開的牢籠，生命、生活，心嚮往之。只要我們放開心胸，去擁抱現在所擁有的生活，去擁抱這個世界，再結實的牢籠也阻不住我們那朝氣蓬勃、昂揚向上的心。」

女孩兒低眉垂首，久久不語。她嘆了口氣，道：「你不是我，又怎麼能知道我心中的痛苦與無奈？」

「世事萬般皆幻夢，人生的經歷只不過是一場夢，我們又何必為了一場夢而痛苦？難道我們也想讓自己的夢也是美好的？人生又哪來那麼多完美。想想那些正身處戰亂的人們，想想那些正饑寒交迫的人們，我們能夠坐在這裡不是擁有的太多了嗎？知足者常樂，正是我們永不知滿足，心有太多的**，所以才會痛苦，才會為人生感到無奈。」

女孩兒聽罷，突然抬起頭來看向陳雲璁。她心思縝密，眼光獨到，一眼便看穿了陳雲璁那深深隱藏在心底的孤獨與憂鬱。其實這早在她聽到陳雲璁一番話后就隱約感覺到了，此時她竟隱隱有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

女孩兒幽幽道：「你自己不也是如此嗎？為何獨獨說我，而自己不去這樣做？」

陳雲璁一愣，不知她為何這樣說，問道：「不知姑娘什麼意思？我覺得自己一直過得很好。」

「你是在騙我？還是在騙自己？」女孩兒語氣極其平靜，但正是這平靜讓陳雲璁的心裡激起一陣波瀾，不再平靜，直到此時他才知道自己已被眼前的這個女孩兒看穿了，也直到此時他才知道這個女孩兒擁有的不僅是美麗的外表更重要的是那極具智慧的大腦和聰靈縝密的內心。

「我只騙其他人，因為我不想因為我自己不快樂而讓自己身邊的人也跟著不快樂，我隱藏只是想我自己一個人獨自承受這其中的痛苦與傷悲，一個人痛苦總比很多人痛苦好。」陳雲璁道。

「你是在為你的『偉大』找理由？還是在說我將自己的痛苦傳給了其他人，以至於讓其他人跟著我痛苦？」女孩兒依舊低垂螓首，平靜如斯。

陳雲璁一陣愕然，大感頭痛，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只是因為一時看不過這麼美麗的女孩兒如此憂鬱而想安慰一下她，最後卻把自己推到了一個進退兩難的境地。他更沒想到這麼一個嬌弱、平靜的女孩兒心思會這麼縝密，忙改變話題贊道：「這個……嗯，姑娘你的琴聲真是太好聽了，如嬰寧歡笑，如鳥兒鳴唱，千折百轉，繞樑三日，讓人聽了真是回味無窮啊！」

「你不想說就算了。你只說我的琴聲好聽，可是琴聲只是用來聽的嗎？彈的好不好只聽聲音就能聽出來嗎？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當以同懷視之，難道這世上真的就沒一個能聽懂我琴聲的同齡人？」女孩兒聽到陳雲璁的誇讚並沒一點兒的欣喜，反而微蹙秀額，顯得很是失望。那剎那間的嬌弱和孤獨的神情，讓陳雲璁心裡有些痛楚，很是不忍。

他心下嘆了口氣，正襟危坐，道：「蕭蕭落木無盡數，何駐足？悲秋季日，黃葉紛飛，蒼茫天方路。遠青影，近枯蓬，雁南歸，人心孤。漢江畔，沔水邊，子期何在？闊闊楚雲舒。蕭瑟秋風今又是，變了天色，換了人間。百花凋殘，霜葉漫卷，知音難覓。孤鳴哀，意躊躇，望斷山涯雁過處，心憂苦。你的琴音儘是惆悵與憂傷，盡顯孤獨與寂寥。」陳雲璁又皺了皺眉，問：「你心裡有什麼解不開的結嗎？要不然怎麼會總給人一種神傷魂斷的感覺？」

「你、你真的能聽懂我的琴聲？」女孩兒突然抬起頭看著陳雲璁，此時的她也不復剛才的寧靜，那絕色的容顏之上儘是吃驚與震撼，美麗的明眸中晶瑩閃閃，她緩緩道：「你更能聽懂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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