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來為薛洛添妝的太太奶奶們都被困在薛家,只知外面已是變了天。

聽着官兵的口徑,據說是趙王與文家意圖謀反,文妃在宮中下藥謀害天子,證據確鑿;如今見陰謀敗露,趙王與文妃先後自盡謝罪,文家上下亦被押入天牢以待處置。薛家是趙王妃薛氏的母家,尚且不知薛家是否與趙王謀反有牽連,就先將薛家也圍起來以待查清。

薛族老當即就嚇呆了,連忙說道:「大將軍在世時就是對陛下忠心耿耿,陛下讚譽大將軍為忠。大將軍逝后,我們安分守己可不敢有任何行差踏錯。」又暗暗慶幸薛洛已是出閣,即便薛家被皇帝株連,也不會牽連到已出閣的薛洛。

「薛老你放心,若你們薛家是清白的,也不會冤枉了你們。」官兵只應說。

只是被困在薛家的一眾太太都是京城公卿堂官的家眷,他們也都得罪不起。

薛族奶在屋裏招待着太太姑娘們,一邊賠著罪,未曾想竟在薛洛出閣之日發生了這般事情。

聞說竟是趙王謀反,眾人又驚又恐議論紛紛,都生怕這禍事要牽連到自己。

柳二奶奶冷笑着與齊太太說着:「那文家多行不義,天恩提攜竟是痴心妄想敢謀逆犯上。如今落得這般下場,便是咎由自取自取滅亡。」

齊太太見她越發口無遮攔,連忙打斷:「這可是在薛家!你這般口無遮攔,若令人聽了去可如何是好?」

「那文六惺惺作態,我真是一看見她的嘴臉便覺得噁心。」柳二奶奶偏過頭冷聲說。

文晴遠還在偏房裏痛苦生子,對於外面的紛紛議論一概不知,更有理國公夫人守在門前寸步不離,生怕文晴遠腹中之子稍有閃失。

柳二奶奶朝這邊瞥了一眼,卻被齊太太拉到一旁:「文家出了此等大事,你們家這位三奶奶以後的日子恐怕就難過了。」看見柳二奶奶不屑的神色,齊太太作為嫂子才勸她,「但你萬不可去為難她,不然你婆婆看來都覺得你沒有雅量了。」

「她一進門就將我推去和大房打擂台,可當真是要把我擺弄得團團轉!」柳二奶奶雖是如此說來,還是好好應下齊太太的話,「嫂子放心,我自是不會出格的。」

前堂里張太太、江太太她們一群人也在論說着閑言,都是心神不寧。

張太太聽着她們說起,似也有幾分兔死狐悲之意:「我們這位陛下,如今未免也有些太絕情了。文妃陪伴陛下多年,趙王好歹是陛下的親骨肉······想當年陛下與先皇后那般恩愛,對五皇子和八公主卻是未有半分情面。」

若在平時,張太太也是萬不敢私議天家是非,只是如今突逢亂難,她也是慌了神。

「你瘋了!竟敢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江太太驚得就要去捂張太太的嘴,只是她心中卻是認同的。

賈敏隨林如海在揚州任上多年,對當時京城的事都知之不多,便是後來得知林如海奉了聖諭在暗查此案,也未有多問。

如今趙王和文家也是因謀逆之罪被誅,與當年驚動京城的平豐之亂何其相似?

張太太和江太太都生怕再來一次當年的禍事;當年平豐之亂將朝中半數朝臣牽連其中,貶官的流放的,便是好不容易避過了平豐之亂,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江太太不由感慨起:「都說陛下看重趙王,要讓趙王入主東宮,就連甄家都要將嫡親的姑娘送給趙王當側妃。如今到頭來趙王也不成了,恐怕最後還是晉王坐了東宮。」

「江姐姐,這都還未到最後呢,可還說不得了。」賈敏在旁聽她們說着,才出言道。

「你說得不錯!卻是我糊塗了!」江太太連忙打住,便拉開了別的話。

到日暮就見馮大將軍過來下令撤走圍在薛家外面的官兵,以見薛家確與趙王謀逆一案無關。

馮大將軍宣了陛下的旨意,召薛梃進宮面聖。

薛族老才又驚又喜地帶着薛梃出來;旁人見了也覺得奇怪,薛梃是河清公主遺子,父母雙亡后就在寺廟裏被撫養至今,如何陛下便突然宣他進宮面聖?

太太奶奶們陸續上馬車回府,才知道了發生的事情,彷彿頃刻京城就變了天。

馬車顛簸著遠去,街邊路巷都陷入寂靜,只有來往官兵行色匆匆。

嫣玉和黛玉坐在賈敏兩側,面面相覷著,也感覺到母親顯然很是焦慮。

回到府上時,琰兒已是下了學堂在裏屋描字,聽見母親和姐姐們回來連忙跑出來。

「琰兒。」賈敏看見幼子才沉下心中萬千思緒拉着他在月牙桌邊坐下,嫣玉黛玉姊妹也在母親旁邊坐下,看見琰兒挨在母親身邊揚起頭道:「母親,先生告了病,這兩天都不用去上課了,先生只讓我好好描字。」

想到外面的亂事,琰兒的先生也是國子監的,賈敏就撫著琰兒說:「這段時日我和你父親都忙着,你可要好好聽先生的話,就算不在學堂也要好好讀書描字。」

琰兒自是好好點頭答應。

賈敏便讓琰兒回裏屋繼續描字,才跟她們姊妹說起:「今日薛家姑娘出閣,轉身京城就發生這樣的事情,當真是天有不測風雲。」

嫣玉忙是接了賈敏的話說:「從前文家那般囂張,他們家的太太姑娘都是高人一等的,沒想到這突然就遭了變故成了罪人。」其實她真正想說的是,那忠靖侯夫人文氏這般肆無忌憚,不就是因着是文氏姑奶奶的緣故;如今文家蒙了難,文氏的銳氣也便不復存在了。

只是想起了文氏,嫣玉又不由有些擔憂:「母親,我聽說這謀反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當年平豐之亂便是連徐表叔都被牽連貶謫,如今文家牽扯謀逆案,會不會要牽連到史家三表叔?」畢竟史瑾和她妹子還有婚約在身,若史家當真因此被牽連,黛玉可要怎麼辦?

黛玉也露出擔憂之色望着母親,只是事涉史家她終究不好開口。

「這倒不會!只要瑾哥兒和趙王謀反案沒有干係,就絕不會有事。」賈敏想起林如海說過的話,還是與女兒說道;史瑾畢竟是慶都郡主之子,皇帝既要重查平豐之案,就萬萬不會讓史瑾因文家而受到牽連。

賈敏至今仍覺得意外。自古以來君王都不願承認自己的錯誤,便是心知當年東安郡王謀逆實是冤案,也只會留給繼任之君來平凡;沒想到當今聖上卻要重查此案,想來已是不可思議。

君心難測,想來便是如此。

這一夜林如海卻並未歸家,只讓小廝回來傳話,賈敏在屋裏亮着燈等到天明。

嫣玉在南嘉院和黛玉擺弄著之前留下的殘棋,吩咐倚晴回去給柳媽媽和倚月傳話,她就在南嘉院和黛玉一起歇下。

「姐,你不會是害怕了,就不敢回去了?」黛玉抬眸望向嫣玉含笑問。

「有什麼可害怕的,不過就是京城又一場血雨腥風罷了。古往今來,京城不都是世間是非之地嗎?」嫣玉輕笑,拿着棋子在黛玉面前晃來晃去,黛玉才伸手推開她:「姐,那你說這一場腥風血雨會牽連到多少人?不會最後真讓晉王做了黃雀吧?」

嫣玉只是笑望着她:「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所有自以為是黃雀的人,其實都是螳螂。」

黛玉略一思索就點頭:「畢竟這天下還是皇帝說了算的。」

嫣玉也便是隨意笑笑:「當年那傾國傾城的李夫人都保不住李家,何況是甄貴妃?皇帝都疑心病重,趙王倒了,可就是晉王和甄家獨大了。」

「姐,還是你跟我說不要以史論今的,當今聖上畢竟不是武帝。」黛玉很認真地與嫣玉說,是嫣玉曾與她說過,沉迷於以史論今都會被套入史書的框格里跳不出來了。

「不過是一時感慨而已。」嫣玉嘆息著。

小廚房煮了八珍米昔端進來,米昔用玫瑰花露釀出來,清香細膩;只是睡前不能多吃,姊妹倆也只喝了小半碗就放下。

逾白和葉子放下帷幔熄了燭燈,嫣玉黛玉像從前在揚州時一起躺在榻上蓋着薄衾。

黛玉翻過身靠近到嫣玉旁邊:「姐,陛下召了薛小公子進宮,薛小公子是河清公主之子,看來京城是真的要變天了!」

「你猜陛下當如何?」嫣玉故意笑問妹妹。

「昭帝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還是博陸侯(註釋1)」黛玉低聲跟她道,又笑起,「姐說我說得對不對?」

嫣玉才會心一笑:「英雄所見略同。」

黛玉搖頭說:「姐,你想要當英雄,我還不想當英雄呢!做英雄太累了,我只想做一個,局外人;畢竟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透過重重帷幔,微啟的窗外月光清明,她彷彿看見仙子在夜色中熠熠生輝。

究竟英雄能否成為英雄,答案就在不遠過後,嫣玉也在等著這個答案。勿論是趙王和文家,還是晉王和甄家,都是穆莨用魚餌引來的魚,是即將要被黃雀吞沒的螳螂。

註釋1:漢武帝遺詔封大將軍霍光為博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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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絳珠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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