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舊時王謝堂前燕

第5章 舊時王謝堂前燕

華生跑進劉氏的屋裏,看着躺在在床上的母親笑道:「娘,大姐說讓母親給我再生一個弟弟,我來跟母親說一聲,好讓你有個準備!」

跟進來的黃遠芳一聽,氣不打一處來。看着劉氏告狀:「我教他讀詩文,他不聽話,故意跟我打岔呢。」

劉氏看着黃遠芳問道:「你教他哪首詩文了?」

「娘,大姐教我讀:黃四娘家花滿蹊,千朵萬朵壓枝低。」

華生挨着劉氏的床邊坐下,看着閉着眼睛睡覺的弟弟,輕聲說道,生怕吵醒了夢中的小傢伙。

「這也是唐朝詩人杜甫寫的《江畔獨步尋花》,弟弟非要亂讀,氣死我了。」

黃遠芳看着劉氏輕聲說道。

「黃四娘家花滿溪?這是說的我們家啊!屋後面就有幾樹杏花,大姐讓母親再生一個弟弟起名叫黃老四么?」

華生看着劉氏笑道,把黃遠芳問得目瞪口呆。

黃遠芳氣得指著華生笑道:「這裏的黃四娘家不是你說的黃四娘家......」

剛說完這句話,黃遠芳也被自己繞暈了。

華生看着她笑嘻嘻地回道:」大姐,這黃四娘家不就是說讓母親再生個弟弟么?」

劉氏聽完搖搖頭,看着化生說道:「去把你大姐寫的詩文拿進來,娘教你讀。「

華生一聽,一溜煙往屋外路去,不一會捏著黃遠芳剛寫的詩文走了進來,遞給床邊的劉氏。

「拿筆來!」劉氏伸手說道。

黃遠芳將捏要手裏的半枝鉛笑遞給了劉氏,然後瞪了化生一眼:「讓爹知道你惹娘生氣,非得揍你一頓。」

劉氏看着兩個孩子笑了笑,捏着筆了詩句上寫了兩下,然後遞給了華生。

「再給娘念一遍,就念這一句。」說完指向自己剛剛標記的一句笑道。

華生一接過劉氏手裏的詩文,瞪眼往上面看去,只見上面寫道:

黃四娘、家、花滿蹊。

詩句里加了兩個標點,瞬間讓黃遠芳明白過來,原來自己的弟弟是鑽了自己的牛角尖啊?

華生張口輕輕讀道:「黃四娘、家、花滿蹊。娘這還不是說的是我們家嗎?這詩里都說了讓母親再生一個弟弟。」

劉氏看着他笑道:「娘知道你明白,鑽了大姐的牛角尖,可不要鑽娘的,要不等你爹回來,我讓他用板子跟你講道理。」

華生一聽,嘻嘻笑道:「雖然我能明白這個道理,可我我還是喜歡黃四娘家花滿蹊,娘以後還能再給我生一個弟弟!」

說完這句話,華生生怕大姐生氣拎自己的耳朵,拍拍屁股往門外跑了出去。

劉氏看着自己的女兒,微笑着說道:「他明白這個道理不行了,至於他喜歡怎麼讀,隨他去吧,說來我也很喜歡這一句哎,這明明說的就是我們家嘛。」

黃遠芳一聽,也冷靜下來想了一想,然後看着劉氏小聲說道:「娘,你不會真的再給我們生個弟弟吧?」

劉氏一聽,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耳朵,笑道:「等你爹回來,你跟他說去?」

黃遠芳嚇得搖搖頭,笑道:「這種事情還是交給弟弟好。」

......

因為感冒的絕故,華生沒有跑去找二狗子等小夥伴們玩耍,而是坐在自家的櫃枱里望着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發獃。

「劉伯伯,最近好象鎮里來好多陌生人哦!」

雙手撐著下巴,華生跟櫃枱里的劉伯靜靜地問道。

劉伯回頭看了華生一眼,不由得嘆了一口氣,淡淡地說道:「這世道不好,估計是沅陵縣城的日本人又去作孽了,這些人不得不跑出來逃難。」

「我老爹不說是已經找了好幾年的仗了嗎?怎麼這日本人還在啊?」

華生回過頭來看着劉伯不解地問道。

劉伯看着他華生搖搖頭,靜靜地說道:「華生啊,你知道你老爹為何給你起名叫華生嗎?就是因為生下你那一年,日本人打了進來......」

「我娘說等到秋天我就五歲了,看來這場仗已經打了五年啊?」

華生捏著自己的手指數了一遍,獃獃地看着劉伯問道。

劉伯一聽,不由得點頭苦笑起來:「莫說是你,便是你爹娘,還有鎮上所有的人,還有鎮長,都盼著這一場戰爭早些結束。」

正說話間,紅姐從街對面走了過來,看着劉伯說道:「劉伯,聽說對面的張老五將自己的舊鋪子租給一個打鐵匠了,據說那鐵匠還會鑄鍋哦。」

劉伯一聽,淡淡地笑道:「這年頭不好,連手藝人都跑來我們這裏討生活了。不過這也是好事啊,如果他鑄的鍋好,我們倒是可以跟他訂做,省得跑到外去進貨。」

華生一聽,禁不住問道:「紅姐你啥時候去縣城,帶我去逛逛。我跟大姐說了好幾回,她都不肯。」

紅姐一聽,看着他笑道:「我也好幾年沒有去縣城了,就算我去哪敢帶上你這個小祖宗,外頭兵荒馬亂的,萬一出了差錯,你讓我怎麼回來交待?

劉伯點頭回道:」邊你們學堂的教書先生,都不願意進城,說呆在鄉下安全自在,你一個小屁孩跑去湊什麼熱鬧?「

紅點看着華生認真地說道:「就是你大姐去了學堂,聽說除了放假一般情況下也是出不來的,先生也也怕學生在外出面出事......你還是老實呆在鎮長,長大以後再說。」

華生一聽垂下頭來,無奈地說道:「也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我才能長得象大姐那麼大了。」

紅姐一聽忍不住笑了起來,拍着他的肩膀說道:「等你弟弟長到你這麼大,再等上幾年,就差不多了。」

這個時候的華生對時間還沒有概念,只覺得那是漫長的事情,現在多想也沒什麼用,只盼著學堂早些放假,這樣他就能跟二狗子一起去小溪里抓魚摸蝦了。

大河他不敢去,劉氏也嚴禁他去大河邊。

在他幼小的心裏,山上的小溪便是鎮上一幫孩子的天堂。

劉伯點頭笑道:「小溪里好,放假後去抓出小魚蝦回來炒著吃,你老爹喜歡。到時候他一高興,說不定賞你些錢,可以去買薑糖。」

鎮上的孩子們別的本事沒有,在小溪里抓魚抓蝦的功夫還是有的,厲害一些的孩子還能打上一兩隻野雞野兔回來。

華生看着紅姐說:「可惜我沒有弓箭,要不然射兩隻野雞回來給紅姐炒來吃。」

紅姐笑道:「我可沒有那個福氣,說到弓箭嘛......這對門不是要開鐵匠鋪了嗎?看你本事了,能不能讓人家給你做一把......」

在紅姐看來,無論是劉氏還是黃玉書,都不可能給華生錢去做弓箭的,這在他們眼裏是不務正業。

若是華生跟對面的鐵匠混得來,沒準人家免費做呢?

華生一聽頓時泄了氣,也不再言語,獃獃地看着屋檐下的燕巢不再出聲。

紅姐眼見往日裏話語不停的華生難得乖巧一天,也不再惹他,拍拍手往屋裏走去,沒事的時候她得去看看劉氏和小寶寶。

華生盯着覓食歸巢的燕兒,從燕巢里伸出腦袋象是跟他打招呼,禁不住笑了起來。

看着劉伯說道:「劉伯伯,你看去年的燕兒今天又飛回來了。」

劉伯順着他的目光望去,笑道:「你如何能分辨出它們是去年的燕兒?」

華生指著飛出巢穴站在屋檐下的一隻燕兒說:「這燕兒去年掉下來,還是我救了它,後來紅姐給我紅錢,我給它做了一個記號。」

劉伯仔細一看,只見燕兒的腿上綁着一根已經褪了色的紅線,依稀在告訴屋裏的主人,我就是你救下的小燕兒。

這燕兒都是一個模樣,也只有華生能夠認出來。那跟紅線是他親手綁在燕兒的腿上,只是這紅線已經褪了色。

這日子就像後山的溪水,總是在緩緩地流動,那條小溪卻從沒有改變什麼。

再過一些日子,他就要五歲了。

而屋前的燕巢從他出生開始,就在這裏了。

這五年好似只是彈指一揮間。

如此單調的日子好似只過了一天而已。

舊時王謝堂前燕,

飛入尋常百姓家。

想着先生教的詩詞,華生喃喃地念了兩句。

劉伯一聽,忍不住問道:「華生啊,看來這學堂的先生給你教了不少的詩句啊?是個合格的先生。」

華生一聽劉伯說到先生,頓時笑道:「先生自然是最好的,我學的詩都是他教的,還有幾首是大姐教我讀的。」

劉伯點頭笑道:「那你把剛才那首詩句給劉伯說說,反正這會也沒客人。」

華生一聽樂了,看着劉伯搖晃起了腦袋,學着先生的模樣說道:「先生說此詩憑弔昔日東晉南京,秦淮河上朱雀橋和南岸的烏衣巷的繁華鼎盛。」

「而如今野草叢生,荒涼殘照,感慨滄海桑田,人生多變。燕子寄居的主人家已經不是舊時的景象,富貴榮華難以常保,那些曾經烜赫一時的達官貴族,如過眼煙雲,消逝在歷史的長河裏。」

華生抬頭看着屋檐下的燕巢,小小的心裏卻在想着,不知道自己的家會不會有一天也變成詩里的王謝之家?

劉伯哪裏知道華生小小的年紀,腦子裏卻想着如此多的事情。

看着他笑道:「那你還知道更多的典故嗎?還是說你先生還沒教你?」

華生一聽,頭也不回地笑道:「自然教過的。」

「舊時王謝堂前燕中的王謝是東晉的王導和謝安。在東晉時期,王謝兩家是主導書法地位的兩大家族。」

「謝安也是東晉時期著名的政治家,與王羲之關係要好,他們經常遊山玩水,頗有文人斯雅與風度。」

「先生說讀了古人的詩文,一定要弄明白這首詩背後的故事,要不然會讓人笑你是不知所以然的傢伙。」

華生學着先生的模樣,耐心地跟劉伯解釋起來。

「這首詩解釋的不錯,看來你在學堂里是用了些心思的,晚上獎勵你一隻雞腿。」

櫃枱外面,大門口想起了黃玉書的爽朗的笑聲。

劉伯看着華生笑道:「原來這首詩背後還有這麼多的故事,看來劉伯當年的詩只讀了一半啊。我得好好謝謝學堂的先生,把這裏面的故事講給你們聽。」

華生看着劉伯和自己的老爹嘿嘿地笑了起來,說到讀詩后詩詞背後的故事,他可沒有怕過誰,學堂里的小夥伴們數華生的記憶最好了。

黃玉書望着屋檐下的燕巢不禁感嘆道:「好一個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在他心裏想的何嘗不是跟華生一般。

「老爹回來啦!」站在櫃枱里的華生,看着門外的黃玉書微笑起來。

......喜歡故園風雪漫天舞請大家收藏:(www.shouda88.com)故園風雪漫天舞更新速度最快。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故園風雪漫天舞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故園風雪漫天舞
上一章下一章

第5章 舊時王謝堂前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