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第 13 章

沈文宣兇巴巴地坐在那,眼神極不好惹,焦詩寒微微偏過頭,從枕頭縫隙間看他。

他又回來了。

這個認知讓他如逢春的枯樹一般剎那間起死回生,蒼白如死灰的臉也回緩了一些血色,淺色的唇勾起、淺褐色的眼睛裡面光亮點點,所有的一切都在顯示著他對於他來說有多重要。

沈文宣注意到他的變化頓了一會兒,莫名地胸中的氣焰低了下去,端起托盤上的粥說道:

「起來吃飯。」

連聲音都低了一個度。

焦詩寒撐著胳膊慢慢坐起來,他身上有傷,又因為沒有吃飯,感覺手腳都是軟的,夾雜著動作不慎引起的刺痛。

儘管很費勁,他仍然儘力規矩坐好,還想著整理一下自己散亂的頭髮。

沈文宣放下手裡的粥,實在是看不下去他的笨手笨腳,起身幫他挪動身體。

枕頭放在身後讓他靠著,拖著他的腰讓他坐得下滑一些,不要坐那麼直,抽手時又整理了一下榻上的被子,蓋好他腰腹以下的身體,正好是一個適合投喂又很舒服的姿勢。

焦詩寒乖乖被他擺弄,眼睛微微睜大,感覺被他託過的腰、架過的腋下、輕輕撫過的背像被留下火種一樣,即使他已遠離,觸感卻不減反増,蔓延到了整個身體。

沈文宣端起飄著霧氣的粥,舀起一勺,下意識地吹了幾口氣才喂到焦詩寒的嘴邊,焦詩寒紅著耳尖喝了。

米粥儒爛粘稠,喝下去,無論是胃還是身體都暖和了不少,堵在心口那股呼不出消不散的氣也憑空消失了。

焦詩寒一直看著沈文宣,忽的笑了一下,如春光乍現,他突然發現救他的這個人臉色稚嫩,原來也是個少年郎,丰神俊朗、神采奕奕。

「你笑什麼?」沈文宣問了一句,感覺莫名其妙,眼神卻不受控制地在他的嘴角徘徊,這個人笑起來真......挺好看的,沈文宣的氣徹底消了,心情好了一點兒。

焦詩寒沒有說出他的發現,而是抿著嘴斟酌了一會兒,大著膽子問道:「你...為什麼救我?」

聲音帶著生病的沙啞,即使不見面只聽他的聲音也能感覺到他的病弱。

「看你可憐。」沈文宣答道,又是一個漫不經心沒有經過思考的答案。

焦詩寒頓了一下,慢慢吐出一個「哦」,然後又笑了。

好人,焦詩寒想著,他的恩公絕對是這世上最好的人。

沈文宣好不容易收回的目光又轉回到了他的嘴角,同時在心裡吐槽了一句「好蠢,怎麼會信這樣明顯的假話。」

手上舀起一勺繼續喂,動作沒有停過。

到了喝葯的環節,沈文宣沒有動手餵了,本來就苦,要是還一勺一勺喂,那多傻比。

焦詩寒捧著葯碗偷偷深吸一口氣,閉眼猛灌,又如往日一樣咳出來不少。

焦詩寒已經習慣了,一邊控制著咳嗽一邊小口小口地喝剩下的,喝葯拖得越久越苦,焦詩寒忍著反胃全部喝完,最後接過沈文宣手中的水壓下嘴裡的苦味。

枕頭旁邊有帕子,沈文宣腦子蒙著拿起來擦了一下他的嘴角和鼻尖,還有下巴,他還是第一次見有人喝葯喝出如此壯烈的感覺。

「你......」沈文宣看了眼空了的葯碗,覺得自己站著說話不腰疼地吐槽有些不太好,就咽下了嘴裡的話,收拾好東西出去了。

飯也吃了,葯也餵了,沒他的事了。

「不....不要走......沈.......」焦詩寒用力扯住他的衣袖,想放下一切臉面乞求他,卻愣在了稱呼這裡。

他該叫他什麼?焦詩寒焦急地想了一會兒,不太確定地開口道:「沈......恩公...」

這是什麼彆扭稱呼?沈文宣不自在地別開他的手,他見過不少人,男人、女人、基佬、蕾絲都有,卻沒一樣是眼前這種的。

很纖細、很漂亮、很自然。

有一種超乎性別的美感。

沈文宣不知該如何和他相處。

焦詩寒的手空了,瞳孔猛然放大,目不轉睛地盯著沈文宣的臉,裡面的恐慌幾乎化為實質溢出來。

「我今晚要在這裡借宿,明天中午之前不會離開。」沈文宣說完大掌頂著他的腦門把快要從榻上掉下來的焦詩寒摁回去。

放好枕頭,掖好被子,齊活。

「你好好睡覺,我去忙了。」

焦詩寒稍稍放下心來,在沈文宣的視線下乖乖閉上眼睛。

沈文宣垂眸看了一會兒就出去了,他有些奇怪,他就住在不遠的安和村,這個雙兒既然知道他的名字肯定也知道這一點,他和他的距離最遠也不會遠過安和縣和安和村的距離。

再說這個雙兒有獨立生活的能力,現在有了自己的賣身契,脫離了奴籍,無論在哪都能活下來,更不用說那張輾壓眾人的臉。

除去這些,他是否真的失憶也存在疑點,沒人會忘記之前的一切還把自己的特長記得那麼清楚。

所以他為什麼這麼不安?

焦詩寒聽見房門關上后就睜開了眼,他側過身,手從被子里伸出來悄悄拿起枕邊,那塊被沈文宣拿過的帕子,放在心口。

眼睛復又閉上了。

沈文宣也沒什麼可忙的,在外邊一邊晃悠一邊研究趙大夫給的那張與圖,這張與圖標的很詳盡,但只局限在這個縣城以及周圍幾個村子,沈文宣沒一會兒就記完了,在腦內完美復刻。

趙大夫看他實在悠閑,樂呵呵地把他抓來當壯丁。

「這些還有那邊那一堆,都研成粉,別瞪我,你可以一邊研磨一邊看這張大慶國的與圖啊,多好。」

「呵呵呵,我去睡覺了,平兒,別玩了,去洗洗睡了。」

合著我是不該睡覺嗎?沈文宣面無表情地想著,手下嘟嘟嘟敲藥材,腦內突然想到離這裡最近的雙兒在睡覺,手下一頓,改敲為研。

他是現代人,過久了熬夜生活,沒有前幾天過度疲勞的buff加成,他今天晚上很精神,一點兒困意都沒有。

沈文宣掃了一眼趙大夫新給的大慶與圖才知道大慶國土廣袤,有三十六州,西南這一塊有最大的五個,分別是荊州、閩州、越州、廣州、渝州,佔了大概大慶的三分之一。

趙大夫在這五個上面每個都標了一個「窮」,其他州上面則標了「小富」、「大富」、「極富」、「極富貴」。

荊州被其他四個窮兄弟團團圍住,一個富州也沒挨著,可能是這裡面最窮的一個。

沈文宣:「......」

默默研磨藥材,並一一研讀他州風采,他沒有路引,目前也沒有條件去其他州,但不妨礙他現在記下來,以後出去看一看。

他記東西很快,可以說是過目不忘,在把趙大夫交代的藥材磨完之後,沈文宣也記完了,簡單在院內的水井邊洗漱了一下就進了房間休息。

他的動作很輕,但進門的時候焦詩寒還是醒了,軟著聲音模模糊糊地說道:「你回來啦。」

像妻子對晚歸的丈夫說的話。

沈文宣心神忽的一盪,垂眸沒有應聲。

屋內亮著昏黃的油燈,中間還是那張屏風,上面映著一個躺著的消瘦人影,翻了一下身。

沈文宣躺倒在他之前睡過的那張床上,蓋好被子,現在這個雙兒清醒著,他今晚肯定睡不著了。

焦詩寒已經睡了一會兒,現在醒了沒有了睡意。

房間里安安靜靜的,只有跳動的燭火偶爾發出一星半點的聲音。

半晌,他小聲地、像說悄悄話似的問道:「恩公,你睡著了嗎?」

「嗯。」沈文宣答道。

焦詩寒一頓,輕輕淺淺地笑了:「恩公,我想好了。」

啥?

沈文宣側頭透過屏風看向他,覺得這個雙兒事有點多,但怎麼也不討厭。

是不是所有的雙兒都這樣?他又想到香花院里的那些雙兒......完全不一樣,然後又想到香花院欠他的四十五兩銀子。

距離一個月之期還有二十二天,至今沒聽到香花院有動靜,這老鴇到底行不行?

「恩公,」焦詩寒的聲音又拉回了沈文宣的注意,「我這樣還你錢好不好?我每天還你一文錢。」

這樣我每天都可以見到你。

「我算過了,我要還你很多很多年。」

直到他離世,長眠於地下。

焦詩寒忍不住笑了一下,覺得這個主意好極了。

沈文宣:「......」

你這樣會被債權人打的你知不知道。

沈文宣聽到他的笑聲忽然有些無奈了,當初救他的時候可沒有想到他會這樣黏人,大概是因為只有十五歲,心智還是個孩子吧。

他也有年幼的時候,剛上大學就靠炒股賺了不少錢,被十幾年沒見過面的親爹找了回去,迎來的卻只有利用、嘲弄、冷漠、暴力,他們指望著他對金融的敏感可以拉起整個沈家,卻像對待狗一樣人人可以踩他一腳。

那是他人生中最卑微、最無助也最黑暗的幾年,即使後面他有了力量,沈家人控制著重病的外祖父,他也翻不了身。

外祖父死後一個月,他才從下屬那裡聽到消息,最後連骨灰都沒有收集全。

沈文宣深吸一口氣,眼中忽的湧上一股能淹沒所有的陰鷙,那老傢伙也曾當著眾人的面像找樂子一樣抽過他,他半死不活,周圍的人卻看得開心,所以他救下他,說不清是因為厭惡還是為了救下當初同樣年幼無力的自己。

沈文宣沉下眼眸,掩蓋自己黑暗的一切,想著,上一世他沒有朋友、愛人、寵物,最後也沒有了親人,他讓自己孑然一身,為了沒有桎梏,為了瘋狂報復沈家。

但現在......好像沒有這個必要了。

「可以嗎?」焦詩寒勉勉強強給自己這個法子找了理由,最後忐忑地問道。

「不可以。」沈文宣冷酷回絕。

焦詩寒頓時失望地嘆了一口氣。

「但我缺一個弟弟,你要不要當?」沈文宣繼續說道。

焦詩寒愣了一下,立刻回答道:「要,要當!」

這簡直是天大的餡餅,焦詩寒心臟咚咚咚地胡亂跳動,怕他反悔又補了一句:

「不、不能反悔!」

沈文宣輕笑一聲:「不反悔。」

焦詩寒忍不住激動地用被子埋了半張臉,眼睛忽閃忽閃地發亮。

沈文宣倒也不是心血來潮,他從小就想有個弟弟,到了沈家的時候之後得知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還高興了一會兒,可惜這個弟弟實在太傻逼,煞筆到他看一眼都嫌煩,一點兒都沒有體會到有弟弟的快樂。

現在......沈文宣聽著另一邊的騷動,感受了一下。

嘖,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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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養小夫郎[種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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