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c八章 入絕境龍奔於野，黑袍客暗箭傷人

「咳咳……」徐瑞友本想乾笑兩聲，不料因為體力還未完全恢復，又受了不小的驚嚇，竟然沒笑出來，倒是引起了一陣乾咳。徐瑞友一面力圖平抑咳喘，一面絞盡腦汁，力圖想個對策，要是真打起來，那自己肯定不是這個黑衣人的對手。若是要跑，以這黑衣人當日縱過長街接下了被慶元打傷的聖土使之時所展現的輕功，就是再給徐瑞友多裝上兩條腿，只怕他也跑不過。思前想後，似乎只有乖乖的跟著這黑衣人回去這一條路能選，只是跟他回去之後，那就真可謂是羊入虎口，那個白衣女子似乎正是修羅門的「婆雅」修羅王，雖說正邪難料，但只怕還是「邪」的可能性大點，這個黑衣男子從那陰森的口音和陰冷的眼神就能看出來，絕對不是什麼心慈手軟之輩。想到這裡，似乎乖乖的跟著這黑衣人回去這條路也沒了安全保障，但所謂兩害相權取其輕，相比於強行逃脫的時候被這黑衣人打死打傷，只怕還是跟他回去比較好。

打定了主意，徐瑞友清了清嗓子，正要說話，不料站在不遠處的那個黑衣人見徐瑞友久久沒有回應，以為他拒絕與自己合作，不由得起了些怒火。只聽他冷哼一聲：「敬酒不吃吃罰酒的小子。」說罷只見他向前一縱，只三兩下就到了徐瑞友身前，「呼」的探出右爪，朝徐瑞友的脖頸扣去。

徐瑞友正打算舉手投降，不料這個黑衣人似乎會錯了自己的意思，直接衝過來抓自己，看他來勢洶洶的樣子，自己要是被他這一抓抓住，只怕不死也是個半身不遂。其實他哪裡知道，武功練到一定程度之後，力量可以收發隨心，這黑衣人看似力道奇大的一抓，其實可能最後只是輕輕地扣在被抓的人身上，勁力引而不發，又隨時可以發力傷人。徐瑞友不知道這些武功原理，加上求生的本能作祟，見黑衣人朝自己抓來，當下轉身就跑，雖然他也曾是體育健將，但又如何能跑得過飛檐走壁的武林高手，還沒踏出兩步，徐瑞友只覺得腦後一陣勁風襲來，知道對方已經近在咫尺了。

就在這危急時刻，徐瑞友先前忐忑的內心反而忽的平靜了下來，時間就彷彿靜止了一般，穿越之後的一幕幕又在眼前一一浮現，就這麼一種忽然之間出現的內心的平和，讓徐瑞友似乎對腦後那凌厲的一抓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他忽然有一種感覺：「那不過是和傅劍寒切磋的時候傅劍寒向自己拍過來的一掌，不過是嵩陽樓上『聖土使』偷襲自己的一拳，不過是竹林中練習『十步趕蟾功』時吹過自己後背的清風。」他幾乎沒有動念頭，但整個人卻猛地動了，似乎他的靈魂與身體的某處經脈烙印在了一起，「念頭未到，身體先行」，他從未修鍊過少林寺的「吠陀寶懺」，但在這一刻，他因為身處絕境之中，內心忽然完全平靜下來，一瞬間似乎達到了二休所達到的「吠陀寶懺」第二重功法：「寂滅法」的「自性無思」的境界。以逃出生天的「自我本性」，控制自己的身體，無需自己的念頭思考，身體自我完成了對自己的拯救，先天之氣由太陰脾經一股而下，「十步趕蟾功」應運而出。

試圖捉住徐瑞友的黑衣人縱身而出之後，發現對方竟然連滾帶爬的試圖逃走，不由得臉上掛起了冷笑，他是生性薄涼之人，若不是小姐吩咐過不可傷這徐小子的性命，對方在剛見到自己的那一瞬間，早就應該是一具冰冷的屍體。只是小姐的命令不可違抗，那麼就姑且留著這姓徐的小子的性命吧。不過這個小子竟然曾經傷了小姐，雖然不可殺了他，但把他弄個斷手斷腳，想必小姐也不會怪罪的吧，弄殘了他，也正好給小姐報了一箭之仇。既然打定了這個主意，黑衣人更加不再留手，右爪撕破了空氣，竟然發出了尖銳的破空聲，顯然速度快到了極致。黑衣人的右爪已經到了徐瑞友的腦後三寸範圍之內，別說這個徐小子突然站在原地發起呆來，就算是其他輕功再高的高手易地而處，也不可能逃出他的這一抓去。黑衣人嘴角戲謔的笑容更濃了，只聽「喀喇」的骨骼收攏聲，黑衣人的一抓終於抓了下去，但手中竟然空空如也，前一秒還在面前的徐瑞友竟然不見了，簡直就如同施展了縮地法一般，突然消失了……

黑衣人驚呆了，他自從被老主人收留，派過來服侍小姐之後，就跟隨小姐縱橫江湖，幾乎從來沒有失過手，哪怕是少林寺名震天下的四大金剛之首，般若堂首座慶玄，也在他手下討不了好處。就算是慶玄、慶元兩大金剛聯手，也還是被他略施小計，脫了身去。這個像小丑一樣的姓徐的小子，根本沒有任何內功根底，武功也粗淺到了極致，竟然在自己這盡全力的一抓之下脫出了身去，而且先前那停留在原地束手就擒的樣子，似乎就是要等著自己來抓之後輕易脫身，然後能「貓兒戲鼠」般嘲弄自己。想到這裡，黑衣人只覺得內心有一團火焰燒了起來，自從老主人收留自己之後，自己從來都是隱藏在暗處，偷襲暗殺無所不為，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的內心已經陰冷的無法觸碰了，不料今天在這個小丑一般的姓徐的小子面前，黑衣人完全被激怒了，因為對手輕易從自己勢在必得的一擊中脫身而出，這完全就是打在自己臉上響亮的一記耳光。黑衣人陰冷的目光中泛出了一絲怒氣，夾雜著全身陰森森的氣息，讓人不寒而慄，殺意，這是殺意，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黑衣人已經起了殺心。

徐瑞友卻是不知道這些，他方才進入了一個完全平和的意念之中，也許是絕境帶給自己的無以倫比的決心，也許僅僅是機緣巧合。但不管怎樣，就是那一小瞬間的「自性無思」，讓徐瑞友在念頭來不起反應的一瞬間做出了逃跑的動作。「十步趕蟾功」的迅捷，可是連睥睨天下的劍術天才傅劍寒都讚賞有加的。就這麼運起先天之氣，一連踏出十步，脫出了身後黑衣人右爪所籠罩的範圍。徐瑞友卻是來不及喘氣休整，這次卻是有意識的運起「十步趕蟾功」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這麼做究竟能不能逃脫虎口還是僅僅能激怒對手，將自己僅存的一絲生機給抹滅掉。他只是這麼做了，沒有運功調息，又是運起了一次「十步趕蟾功」，「嗖」的一聲，徐瑞友再次躥了出去。須知道，當時道無和尚將這門功夫傳給徐瑞友的時候曾經說過：「人的先天之氣，不同於內力功夫是因人而異，可以收發自如，先天之氣由出生時便已帶有，直至歸入黃土而不增不減，因此這門輕功步法最大的破綻就是只能走十步，不能多，亦不能少，若要第二次運功，需待先天之氣回復脾臟，一般人都需至少數次呼吸的時間。」

道無和尚可以說是武林泰斗，連他都說「十步趕蟾功」因為人體內先天之氣的數量是不變的，只能踏出十步，也不能連續運功。但徐瑞友這次卻根本忘了這功法的基本原理，他只是下意識的不斷地運功，連續的衝出十步，再運功，在衝出十步，一直重複這樣的過程。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為何自己竟然如同突破了某種桎梏一般，雖然每次踏出還是「十步」，但中間的運功間隙卻是極短，短的竟然如同能連續運功一般。

徐瑞友在前面逃的那可謂是飛快，這可苦了在後頭追趕的黑衣人。要知道這黑衣人所修武功之中，輕功乃是他最拿手的功夫之一，飛檐走壁、日行百里這些詞都能用在他的身上。但眼前那個徐小子不知道使用的是什麼功法，也不見他往來縱躍，只是在平地上奔跑著，但雙腿速度奇快，在凹凸不平的田野中如履平地，拉出一道長長的殘影來。黑衣人憑著一股子怒氣，先前還能勉強墜在後頭，後來卻是被越甩越遠，眼看著那徐小子離自己只怕已經有了十數丈的距離，而且身影越來越快，看來過不了多久就能逃出自己的視線範圍去。這黑衣人只覺得異常的詭異，內心之中出了怒氣之外，似乎有了一絲其他的意味，似乎是驚奇，似乎是羨慕，似乎又有點害怕，總之一個輕功高手眼看著另一個人如同兔子甩開烏龜一般將自己甩得越來越遠，這樣的滋味絕不好受。但這黑衣人畢竟是行走江湖多年，這一下見對手已經完全脫出了自己的掌握，當下居然猛的停住了腳步，卻是從懷中掏出了一副短弩來，整個弩身似乎全由精鋼製成，弩箭的箭頭上泛著一陣幽藍色的光芒，顯然塗有劇毒。

黑衣人半跪在地上，將短弩在左臂上支好，右手卻是調整好了短弩的朝向，瞄向了徐瑞友背後的心窩處，輕輕地一口扳機，只聽「嗖」的一聲，弩箭從短弩中激射而出，拉出一道黑色的殘影，徑取徐瑞友的背後而去，箭頭的毒藥，泛著幽藍的光輝。

就在此時，黑衣人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黑兒，你何必要置徐公子於死地呢？」接著又聽到了「嗖」的一聲，一枚小石子從後方激射而出，徑取弩箭而去，卻是后發先至，撞在了弩箭的尾部，但似乎因為石子重量太輕，卻並沒有打落弩箭，只是影響了弩箭的飛行方向，這一下卻是偏向了徐瑞友的右肩處。

卻說徐瑞友連續運用「十步趕蟾功」，也感覺到了身後黑衣人追趕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知道對方正在被自己甩開，但他仍不敢停下，畢竟那黑衣人的功夫深不可測，要捉住自己易如反掌，必須要跑出他的視線範圍才行。就在他繼續運功之時，徐瑞友猛覺得右肩一痛，接著一股巨力傳來，險些把自己推了個趔趄，接著右肩處卻是傳來了一陣**感，一瞬間整條右臂都失了知覺，徐瑞友下意識中知道對方用暗器之類的東西傷了自己，但腳下仍是不敢停留，只是一路狂奔而去。就這麼又跑了好一陣子，早已經離了田野，到了一片小樹林之中，回頭再看不見那黑衣人了，徐瑞友才心頭一松，停了下來。這一停之後，徐瑞友猛然覺得右肩的**感猛的傳遍了全身，他只覺得心臟又是一陣抽搐，接著眼前一黑，竟然又是昏倒在地……

而此時在遠處，徐瑞友的視線之外，用弩箭偷襲的黑衣人正跪在地上，他身前站著一個素衣的女子，正是他的主子，修羅門的「婆雅」修羅王，自稱「敏敏」的那個女子。那個女子看著遠處徐瑞友身影消失的地方，輕輕地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

「黑兒你起來吧，你這麼跪著又有什麼用處？誰又能料到徐公子的輕功竟然高到了這個地步呢？你那弩箭上塗的是『噬心毒』吧？徐公子中箭之後，定然已經中毒，不料竟然還能運功逃脫，這個徐公子呀，當真是深不可測。你不聽我的命令，竟然要出手殺他，回去之後我定是要責罰你的。只是責罰你又有什麼用呢，今日你出手傷了他，他日後又能否知道這不是我命令你做的？就算知道了，只怕他也不會相信我了吧？……哎，罷了罷了，你起來，我們回去吧。」

白衣女子說完，卻是轉過頭，向來的方向走去，這時太陽已經完全蹦出了地面，朝陽的霞光照在白衣女子的臉上，在她的臉上渡了一層淡金色的光輝，只襯得她美艷的臉龐愈發的美麗動人。但此時，她的神情之中已經完全沒了往日的笑意，只是秀眉微皺、美目含愁，神情，竟然有幾分說不出的蕭索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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