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怪人

第五章 怪人

「雨竹,你帶幾個信得過的套輛馬車把東西都給我運回來!」

「阿萊,你在這裏仔細看着,一個人也不許放跑!」

她又站在青石階上,四下環顧一眼,支使了自己院中的管婆子:「你將今日在這裏的人數都點上一遍,自事完之前,日日點卯三遍,一個人都不許多,一個人也不許少!」

「待主子們出去后,將東廂房整個上鎖,廚房裏自會有人給送吃食!」

海氏見凌安威重令行,她又一貫口無遮攔,在底下朝葉氏說道:「這樣看來,安兒比之咱們兩位不知要強上多少,不愧是自小養在老太太膝下的!」

葉氏強笑道:「你卻也是老太太親選的兒媳,日日同俞氏親近怎地沒有半分警覺?」

海氏被葉氏譏諷,這才感覺自討沒趣,看過熱鬧,捂嘴打了個哈欠,方訕訕地離去。

俞氏呆若木雞,散發如瘋婦一般。

凌安看着她可憐神色,竟生了幾分憐憫之心,但還是扶著葉氏跨出了小石屋。

東廂房處守夜的婆子丫鬟俱驚醒了,見到葉氏自后屋出來,慌忙來迎。

「大夫人!這是發生何事了?」

她醒來時,進去才發現俞氏不在房內,心覺大事不好,現如今又見眾人亂糟糟的都湧入到東廂房了,便更加驚慌。

葉氏看是杜雙喜家的,認得是俞氏的陪房,便冷臉道:「去問你家主子去!」

那婆子領着雙桃二丫鬟訕訕地急奔過去。

后屋便傳來一陣哭天喊地聲。

凌安送了葉氏回房,自個兒便再回倚風閣去。

她坐定后,再猛灌了幾口茶,長舒一口氣,自言自語地感嘆:「今日可真是太險了……」

「怎麼個險法?」

院子裏的黃槐樹上傳來一陣笑聲。

凌安看見有個修長的影子映在窗子上,她急奔過去,果真又看見他。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他們在這樣的場景下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面了。

凌安仰頭朝那個站在樹梢的白衣男子笑了笑。

他還是抱着劍,矇著黑衣,只露出兩個眼睛來,今晚還是第一次聽見他的聲音,竟然有些出乎意料的好聽。

婆子丫鬟們都出去了,他是料定了沒人才說話的嗎?

凌安並不害怕,他武功一看就很高,就算滿院子裏的人加起來也不是對手,也許阿萊可能抵抗的住一時,但阿萊常住在垂花門後面的倒座兒房裏,不能進內宅。

凌安欣喜地跑到樹下,她腰間別的鈴鐺跟着響起來。

她又盯着看他的一雙黑眸,不禁想看看他的真面目。

「謝謝!」她朝樹上喊。

風「呼呼」地吹過,他高的彷彿就像站在那輪月亮上一般。

若不是他時常來給她捎信,她沒有那麼簡單能擺定俞氏這般心思縝密的人。黃鸝兒幾次通風報信給俞氏,都是凌安故意透露出去的消息。

「你下來嗎?」

那人搖搖頭,風吹起他月白色的袍子和他一頭鴉青的長發。

他帶了根黑管的九節簫來,簫孔中漂出的音韻如絲,如霧,朦朦朧朧地將空間漫在其中,溢滿了,從空間溢出去,向下,向前,悠然的騰起無聲無息的起伏。

凌安只會撫琴。

鈴鐺又響起來,她跑回了房,拿出那把已蒙灰的綠琦琴,由桐木梓木而成。

「錚」地一聲,凌安右手撥弦而動。

那男子的簫聲戛然而止。

凌安抬眸看他一眼,玉指翻飛,炫耀起琴技,彈起一首《梅花三弄》來!

「梅花一弄戲風高,薄襖輕羅自在飄,半點含羞遮綠葉,三分暗喜映紅袍。」

「梅花二弄迎春曲,瑞雪溶成冰玉肌,錯把落英當有意,紅塵一夢笑誰痴。」

「梅花三弄喚群仙,霧繞雲蒸百鳥喧,蝶舞蜂飛騰異彩,丹心譜寫九重天,空憑遐想笑摘蕊。」

那男子簫技竟絲毫不落於她琴技,她當初學琴之時,曾被桑師傅誇讚對這首曲子把握的最好,但此刻聽這男子所和的簫聲,渾厚有力,更加將梅花堅貞不屈傲霜鬥雪的品格表現的淋漓盡致。

簫聲如水,琴音如瀾,兩人不知不覺中已和完一曲。

凌安心中大喜,頗覺得遇流水知音,不禁抬頭望樹梢望去,那男子卻也明眸望她,剎那間四目相視,兩人皆感心意相通,實在不必再多說一句話。

「小姐,小姐!」

屋外傳來一陣呼喊聲,凌安急收了琴,任風吹了吹滾燙的雙頰,裊裊而去。

兩人在院中見面,凌安再偷看一眼,那男子已消失不見,遂攜雨竹回房說話。

雨竹解下褐色斗篷,只獨穿了裏面一件青紅襖兒,奔波出汗,待喝下滿一口涼茶,才交代道:「小姐,那玉貴齋的東西皆被藏在了那裏,還有一應的賬本也都完好無損!」

「那便好,那便好,總算不至於浪費了阿爹和哥哥多年的心血!」

玉貴齋里的物件隨便拿出一件來,也值當尋常人家一輩子的花銷了~

「我適才先去了夫人那兒,把東西都交過去了!」

凌安聽了,心想今日終究可以睡個好覺了,又聽得雨竹說道:「小姐,三夫人和大夫人剛才得到信,三位老爺明日一早便乘船能到碼頭!」

「是為着俞氏的事么?」凌安問,但轉念一想,阿爹他們沒有順風耳和千里眼,也沒有那麼快能得知此事。

雨竹搖頭。

「咚——咚!咚!咚」

「是外頭的更夫,四更天了,你也奔了一天,快去睡罷!」凌安心疼地望了雨竹一眼,這丫頭是個心眼老實又心眼死的,對她極其親近。

可惜她被冠上了克夫的名聲,連累她也不能嫁人,葉氏曾經幫她配了娘家陪房的親孫子,在外面打理一家米糧鋪子,也是個勤懇的好人。

雨竹卻執意不肯。

她此刻眼圈發黑,哈欠連天,便行禮退下。

待她退下,凌安卻仍無絲毫倦意,卻又踱步到院中,望着那棵黃槐樹痴痴地發獃。

她不由想道:「既然這件事都已經結束了,他以後或許再也不來了!」

再賞了一番月,便回房熏被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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