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後來,大概有兩個月,沒有人再在我的面前提到過晁炎這個名字。我像過去的大部分時日一樣,三點一線的穿梭在教學樓、宿舍、和食堂里,每天忙碌著一些零碎的小事,沒有目標,無所事事的混著日子。直到有一天,一條消息打破了我鹹魚一般的生活。

「沈漾,沈漾!」閨蜜魏晨晨上氣不接下氣下氣的撞開我們宿舍的門,把我從酣睡中吵醒:「大哥,你很煩啊!到底什麼事非要在本宮睡覺的時候說啊!」

魏晨晨是我的中學同學兼閨蜜,高中畢業后又不約而同得報了同一所學校同一個系的不同專業,甚至宿舍也是上下樓,是我命中注定的冤家,也是對我來說彌足珍貴的一個朋友。

彼時的我,只以為那是我數千個被她吵到的日子裡,稀鬆平常的一天。但是,她帶來的消息,令那一天成為我一輩子都無法忘懷的惡夢。

「我給你打電話你怎麼不接啊!秦越宸出事了!」魏晨晨說。

魏晨晨欲言又止的表情,讓我的心臟猛地緊繃起來,像被石頭壓著,一點一點地下沉:「出什麼事了?」

秦越宸死了。是出車禍死的,被車撞的血肉模糊。自畢業之後再也沒有活躍過的群聊,突然消息爆炸,各種傳聞和視頻在群里流傳。大家你一言我一語,一條一條的消息像是有聲音一樣,環繞在我耳邊,化作利刃劃在我的心上。

舍友們被魏晨晨進門的聲音吵醒,紛紛看向我們。

我拉起魏晨晨,找了一個安靜的樓梯間,強忍著心中的難受,點開了視頻。可是我怎麼也無法相信,躺在血泊裡面目全非的人,是曾經那個開朗陽光的少年……

魏晨晨小心翼翼的觀察著我的情緒,什麼話都沒說,任我在她懷裡嚎啕大哭。只有她知道,秦越宸對我的意義。

秦越宸是我中學四年的同桌。

家境普通,又正處在青春期的我,本就自卑,母親又患上了抑鬱症,作為家中長女,要照顧母親情緒,也要照顧弟弟起居,還要頂著高考壓力,情緒一度崩潰。而秦越宸則像親哥一樣,給我關照,為我應援。手機的聊天記錄里,還有他發來的氣溫截圖,叮嚀我記得加衣服,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突然不在了呢?我不信……

葬禮在老家舉行,我和魏晨晨請了假,買了當天晚上的車票,回家參加了葬禮。黑白的照片上,秦越宸笑容明媚,不諳世事。

我看著他,心臟一頓一頓的疼,腦袋像幻燈片一樣,播放著我們之間點點滴滴的回憶。我彷彿看見了我們開玩笑拜把子的時候,看到了他為我加油打氣的時候,看到了他幫我記作業的時候,看到了他笑著跟我說加油的時候……那樣溫柔的男孩,他不在了。

秦越宸的父親很堅強,站在廳口妥帖的回應著來客的慰問,而秦越宸的母親,獃獃地坐在地上,雙目無神的看著那些來客走流程一般,兩隻眼睛腫得像核桃一樣,面容憔悴。

我走過去,想要安慰她,眼淚卻不由自主的流下來,終究是在哽咽中,沒能說出一句話。她再也沒有了兒子,我再也沒有了哥哥,我知道,她需要的不是安慰,她需要的是自己的兒子平安歸來,但是,沒有人可以做到了,再多的安慰,在這個時候,都只是廢話。

葬禮進行的很順利,很快就結束了。我坐在殯儀館,看著遺像上的秦越宸,深深的無力感從心底一點一點滋生,野蠻生長,盤踞包裹了我身上的每一寸神經。這是我們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好像這個儀式結束了,他就從這個世上蒸發了,明天的太陽還會升起,什麼都沒有改變,只是他不見了,像一輪小太陽一樣照耀我的人,就這樣不見了。

「老婆,帶兒子回家吧。」秦伯父收拾好東西,過來扶起坐在地上秦伯母。「謝謝你了孩子,幫了一天的忙了,早點回去休息吧。」秦伯父扭頭對我說。

「我和秦越宸是拜過靶子的關係,雖然是開玩笑,但是他一直把我當妹妹看,我也一直把他當哥哥看,就像親兄妹一樣,就當是我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吧。伯父伯母,一定要堅強,他一定會希望你們好好的。」我說。

伯父點點頭,拉起伯母的手說:「好,那我們先回了,你也早點回吧。」說完,給秦伯母套了一件大衣,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眼睛微微瞪大,問我:「越宸生前……有沒有跟你說過他最近有什麼事情……比如……比如在做些什麼?」我仔細想了想,說:「沒有啊,他好像挺忙的,也只是叮囑我健康上的事情。伯父有什麼想知道的事情嗎?」秦伯父目光閃躲了一下,眼裡像是有什麼熄滅了,不太自然的說:「啊……沒事兒沒事兒……沒啥事兒……我們先走了,你也早點回吧,父母該擔心了。」說完撐著秦伯母慢慢地往殯儀館的門口走著。秦伯母一直沉浸在悲傷里,整整一天,什麼話都沒說,滴水未進,走到一半,卻突然停下回頭望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我以為她會說什麼,但她卻只是猶豫了一會兒,又轉過身離開了。

我看著他們離去,突然覺得在半天葬禮上獨當一面的伯父,在夜裡,背影顯得如此蒼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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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覬覦的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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