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光（八）

來人和狗蛋年齡相仿，但個頭比狗蛋高，身板也比狗蛋厚實，穿著一身粗布短衣，笑嘻嘻的走來。

「我說狗蛋兒啊，你現在怎麼還在這？」

「還在這？……這話啥意思啊？對了，怎麼今天人這麼少啊。」狗蛋不解的問道。

「嘖嘖嘖，這麼好的機會幾年碰不到一次，誰還在這呆著？」

「什麼機會啊，為啥人都沒影了？」

「哦？……你真不知道？」

「……不知道……」

「唉，狗蛋兒你消息也忒不靈通了。」

這麼一來，狗蛋更摸不著頭腦了。

「哎呀大鄭啊，俺才到這兒，你就別賣關子了。」

「嘿嘿嘿……」大鄭聽到這低笑了一下，便拉起狗蛋，擺出了一副神秘的樣子說道：「你跟我走吧，到那你就知道了。」

狗蛋奇怪道：「你要領俺去哪啊？」

「別管了，你到那肯定不會後悔。」

「哎哎哎……你等會兒……俺的果子……」

「沒事，這兒的老闆給你看著，跟我走吧。」

狗蛋經不住大鄭力氣大，就這樣硬生生的把他給拉走了。只留下依然拴在板車的驢在不住的鳴叫。

狗蛋和大鄭走了半個時辰左右，已到了鸞城的東南角。此地離繁華鬧市地都甚遠，連小道都被翠綠與青草覆蓋著，恍若世外桃源一般幽靜與淡然。此時天已從傍晚轉黑，映襯著夜空的皎月，更是一番別樣的情趣。

「大鄭，你這到底是領俺去哪啊？」

「鳳鸞山莊。」

「啥？鳳鸞山莊？」狗蛋大吃一驚，不可思議的問道：「鳳……鳳鸞山莊？咱們去那裡幹什麼？」

「我帶你去自然有我帶你去的道理，你就別多問了。」

「……不行……」說到這，狗蛋停下了腳步：「除非你告訴俺去幹啥，要不俺就不跟你去了。」說罷，狗蛋擺出一副倔強的表情。

大鄭一看，無奈了。便說道：「你……唉，行行行我告訴你，咱們是去鳳鸞山莊拿錢去了。」

「拿錢！？」

「對，拿錢。」

「拿什麼錢？」

「拿工錢唄。」

「工錢？什麼工錢。」」

說道這裡狗蛋更加混亂了，他的思緒如同一團纏在一起的線團，沒有一絲能解開的索頭。

大鄭搖了搖頭，笑著道：

「我就和你明說了吧。明天鳳鸞山莊有個大會，你知道嗎？」

「啊……聽說了點。」說到這裡，狗蛋從記憶力調出了群雄口裡不斷提及的事。

「開大會肯定哪裡都需要準備啊！但準備需要人手啊，所以鳳鸞山莊就大招小工，就這麼回事。」

「哦……原來是這樣。怪不得雜院那裡人都沒了，敢情是都來這當小工來了。」

「唉，要不咋說你消息不靈呢，大會這東西，幾年能碰一回？錯過這村，這錢去哪能掙回來啊！這回你知道機會難得了吧？」

「哦，那我還真趕巧，我要是晚去一會雜院，還碰不著你領俺來著呢。」

「你猜來鳳鸞山莊干這兩天活，他們給多少？」

「……不知道，給多少啊？」

大鄭將右手伸出來，將整個手掌對著狗蛋。

「這個數。」

狗蛋一瞧，驚喜萬分。

「五錢銀子那！」

「什麼五錢，五兩！！」

「啊！——五兩？」狗蛋聽罷已經是無以名之的驚訝。他實在沒想到這麼幸運的事也能落在他的頭上。

「五兩！這麼多！」

「那是啊，咱們累死累活干一個月都沒這多啊。要不怎麼老少爺們都來了呢。」

狗蛋聽到這已經是按捺不住，想到如果真掙了這五兩銀子正好能補上活活變成山藥的那棵人蔘錢。一種近乎於失而復得的感覺襲上腦海，方才的失落感也好了很多。

「那還等啥，咱倆趕緊去吧。」

狗蛋和大鄭就這樣順著小路走著，漸漸走到了鳳鸞山莊。在外面一觀，只覺得這山莊院牆高立，上鋪琉璃瓦；大門丈寬，朱漆上塗，上鑲一金匾；透過院牆能看到莊裡高聳的千年古松、亭台樓閣。雖是晚上，但在月光的映襯下仍然一派富麗堂皇的景象，讓人不住心曠神怡。

狗蛋望了一會兒這個大山莊，見門牆綿延極盡視野，的確大得出奇。但他隨即就把念頭轉到趕快進去先把錢掙到再說。便欲拉著大鄭直進正門，但卻被大鄭拉住了。狗蛋疑惑的望著大鄭，見大鄭沖狗蛋擺了擺手，便領著狗蛋順著院牆的遠處走去。

走到盡頭，忽見一拐角，大鄭領著狗蛋拐了過去，又走了一會狗蛋這才發現原來這鳳鸞山莊這裡還有個側門。大鄭說道：「正門是山莊主人和賓客出入的地方，咱們這種做小工的只能走側門。你若是剛才從正門闖進去，不被看門的打出來才怪。」

「哦……」

大鄭沒說什麼，上去抓起門上的門環敲了兩下。過了一會，門開了，露出一個頭。而狗蛋見到后又是一陣瞠目結舌，這個看側門的又是一直住雜院的，本來是貨棧搬貨的二皮。

「二皮啊，咋還偷懶呢？上面不是交代你申時之前得在門外嗎？」大鄭說道。

「反正也沒人看著我，在裡面喝點小酒多自在？」

「嘿哈，你個龜兒子不是戒酒了嗎？還發誓來著？」

「那不一樣，以前掙那點銀子還不夠給我娘治病呢，哪來閑錢喝酒？這回看兩宿門就五兩，我他媽都憋了半年了，還不得喝個痛快？」

「嘿嘿，你就是狗改不了吃屎，下次你要再破誓就讓你變太監，讓你見女人就干淌哈喇子的份兒，看你還敢破不？哈哈……」

「呸，你小子欠揍……咦，這不狗蛋嗎？」

狗蛋見二皮看見了他，便道：「啊，是俺。」

「狗蛋好長時間不見了，上次你給我那袋果子我娘可喜歡了。為了感謝你，這次錢一到手我肯定請你去喝個昏天暗地……哈哈……」

狗蛋沒答話，而是一直思考著什麼。

大鄭貌似注意到了，便問道：「狗蛋怎麼了，想什麼呢？」

「俺只是覺得有點奇怪。」

「怎麼了，哪奇怪？」

「按理說，山莊招小工挺正常的，可山莊應該自己有看門的啊，為什麼要二皮來看這兩天門呢？」

二皮聽罷，眼睛一撇，說道：「你管那事幹什麼，人家給錢就行唄，安排哪是哪。誰知到他們腦子裡灌得是小燒還是五加皮，這事問得太細就沒錢掙了，是不？」

「哦……」狗蛋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大鄭也說道：「就是，想掙錢就別打聽人家的事。進去吧，跟人家主管見見面。」

說罷大鄭領著狗蛋別了二皮走進了院子，進了山莊裡面只是感覺建築成群，道路錯綜，富麗比外觀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但始終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不自在。

顏月如玉。

狗蛋被領到一間小屋裡，只見這小屋中間坐著一個身著綢緞，帶一頂倒三角帽，身材魁梧的人。雙眼如鷹，雙眉如劍，雙拳似鐵，正和身旁的人低聲說著什麼。

見有人突然進來，厲聲問道：「幹什麼的？」

大鄭走上前，彎下腰，回答道：「是我。」

見是大鄭，語氣略微放緩道：「哦，怎麼樣，找來幾個？」

「能找來的都找來了，雜院里就剩下這一個了。」說罷指了指狗蛋。

那人瞄了狗蛋幾眼，隨即向大鄭問道：「怎麼就找來一個，實在沒有了嗎？」

「實在是能來的都來了，貨棧啊，馬場啊，還有別的地方的都來了，的確沒了。」

「嗨，也罷，現在這些人將就將就也夠了。」隨即轉過頭向身邊那穿著灰色衣服的人說道：「這兩個人你安排吧，我交代你那件事一定不能出岔，明白嗎？」

那人說了一聲「是」便領著大鄭和狗蛋出了房門。

剛一出門，穿灰衣服的人就向二人說道：「現在山莊西北角那挖菜窖的地方缺人手，你們就去那吧。我還有點事要辦，不領你們去了，你們知道路吧？」

「啊，我知道。」大鄭說道，「您有事就去辦，我能找到地方。肯定不出岔。」

那人點了點頭，什麼也沒說，徑直就走了。

而狗蛋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忽然回過頭向大鄭說道：「我知道剛才我覺得哪裡不自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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