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光（六）

徐掌柜看來是下了狠心，說什麼也要把這個人參拿下了。Www.wenXuemi.Com如果這個小鄉巴佬獅子大開口，憑自己的能力怎麼也能把價壓下來。

狗蛋見狀，深呼了一口氣，他其實也緊張到了似乎能感覺到砰砰的心跳聲。心裡嘀咕了好一陣。貌似下了很大的決心，硬著頭皮緩緩的說道：「七……七兩。」

「七兩？！」徐掌柜驚訝的大叫了起來，雙眼瞪得溜圓，似乎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狗蛋實際上被他的大叫聲嚇住了，咽了一口口水，回答道：「要不……要不六兩也行。不能再低了。」

而徐掌柜此時由最初的滿腦空白一下子轉至一種無以名之的狂喜。心想這個山炮畢竟是山炮，沒見過世面。之前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花六兩在這個傻子身上淘個人參就等於白撿。那麼大個人參哪裡是六兩？就算小一半也無妨。有了它後半輩子足矣。看來是因為我這輩子賣葯救了不少人，積了不少德，財神爺顯靈叫我發財。想到這兒，他幾乎是以一種大叫的方式說道：「成交成交成交！！！六兩給你，趕緊把人蔘拿出來。」

其實狗蛋早做好了繼續講價到五兩的準備，而見徐掌柜這樣的爽快倒也大出他的意料之外。比原想的多賺了一兩他也心裡一陣欣喜，便說道：「好的，俺馬上給你。不過，說好的，六兩。」

「六兩六兩六兩，快！快！快！」徐掌柜已經從懷裡掏出了銀子，用迫不及待的口吻催促著。

狗蛋將手伸入懷裡，將懷裡的布包拿出來，放在手中。

「就在這裡，銀子拿來吧。」

徐掌柜連忙把銀子甩給他，一把將布包奪了過來。放在手裡反覆掂量了一下，自言自語道：「哈哈，還真的有一尺半，看著份量，起碼有七八兩重。」

而狗蛋望著徐掌柜這所謂的「一兩冤大頭」也是滿心歡喜，也開始掂量起手中的銀子。

徐掌柜迫不及待的打開了布包，而當布包完全打開時，突然他全身突然像被電擊了一樣。雙眼瞪的比方才還要園，全身都僵住了，只能聽到他不住的喃喃道：「這……這……」

「怎麼了？」徐掌柜的奇怪表情引來了狗蛋的注意。狗蛋下意識的望了去。

驚風一剎而過。

「啊？！」

狗蛋頓時也驚住了。

「怎麼……怎麼……怎麼會這樣？」

「什麼怎麼會這樣？你在問我嗎？」徐掌柜呆若木雞的盯著狗蛋，說道。

「不……不……不可能，俺……」

「俺、俺，俺個什麼俺，難道這就是你說的人蔘？」

狗蛋腦袋一片混亂，自己咽了一下口水壓了壓驚。

「不！不！絕對不是，俺帶來的不……」

「不你個屁！」徐掌柜怒不可遏地將手中的布包往地下一摔，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上前去，一把抓住了狗蛋的衣領。

「好啊，你***敢拿破山藥來糊弄老子，啊？！」

「絕對……絕對……咳、咳……俺采絕對不是這個，俺……」

「不是？那好啊，你說的人蔘哪去了，說啊？」

「俺……俺……俺不知道，俺也想知道……」

「還俺、俺、俺也想，***，你小子今天是來消遣老子來了，啊？！」

「不……不是……咳、咳……」

「你真當老子我是傻子了，我說你他媽要六兩呢，還先要錢，是拿老子的錢想跑路吧？！我說，你他媽怎麼不跑啊，啊？！」

「沒……咳、咳……沒有，俺不……」

「說啊，怎麼不跑啊？」

「沒……沒……咳、咳……」徐掌柜使盡了全身力氣抓著他的衣領，導致狗蛋呼吸越來越困難，幾乎達到了一種窒息的程度。

徐掌柜怒得滿臉通紅，再加上酒氣上沖，咆哮道：「小兔崽子，敢他媽耍老子，老子現在就讓你見識一下馬王爺有幾隻眼！！」說罷掄起狗蛋的衣領順手就一拋，狗蛋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激起了一陣塵灰。哼了一聲，便不住的咳嗽。

徐掌柜此時的大怒已非同小可，已經達到一種近乎癲狂的狀態。本來迷迷糊糊的以為能撿個大便宜，正處於滿身的興奮中。卻被布包里的山藥一下子打入了谷底，這就相當於大冬天把人從暖暖的被窩裡拽到了門外的冰天雪地之中。差別之大，一種不知是悲還是氣的感覺頓時襲上來。這樣的話滿身的怨恨自然要找個發泄口。十分不幸，眼前這個鄉巴佬成了發泄的犧牲品。

徐掌柜挽了一下袖子，快步走向前去，大吼一聲抬起腳就往狗蛋的身上揣，每一腳幾乎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只踢得狗蛋遍地打滾，慘叫連連。而揣的同時，徐掌柜嘴裡依然不停的罵罵咧咧：

「你小子——敢***——消遣老子。」

「人蔘——人蔘你個屁——人蔘——拿他媽山藥——。」

「真他媽以為——老子是白痴？」

……

徐掌柜每一腳飛在身上，自己覺得疼的骨頭都快碎了，而有的下腳直接震到了肺，導致本來就困難的呼吸變得更困難了。徐掌柜每一次狠腳都踢得狗蛋不由自主的叫一聲，由於呼吸同時也非常艱難，只能聽到狗蛋在被踢得連連打滾的同時，不住的哼哼唧唧。

小五子本來在鋪子的一頭正在清點著狗蛋送來的一籮筐藥材，正打著算盤，卻聽到另一頭噼噼啪啪的出現很大的動靜。還有徐掌柜的的叫罵與狗蛋的慘叫聲。心裡一慌：肯定是出事了，於是馬上轉過頭，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去。吃驚的發現徐掌柜滿臉通紅，瞪大了眼珠子，一邊咒罵著一邊惡狠狠的毆打著狗蛋。而可憐的狗蛋躺在地下只能儘力用胳膊護住身體要害，但明顯的可以看出在徐掌柜龐大的身軀面前根本於事無補。

小五子見狀慌慌張張的立刻奔向了徐掌柜，擬將徐掌柜拉開，還說道：「掌柜，別打了，別打了，有話好好說，好好說……」

但小五子也沒什麼力氣，哪能那麼輕易拉開徐掌柜龐大的身軀？只見徐掌柜一把推開小五子，一邊抬起腳繼續往狗蛋身上招呼。

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小五子在一旁不住的替狗蛋求饒。但徐掌柜卻和沒聽到一樣。這事狗蛋可真的撐不住了，被震了肺子的緣故，此刻可以說已氣若遊絲。

小五子實在看不下去了，一個箭步沖了上去，想要攔住徐掌柜。這時的徐掌柜也有些累了，不像剛才那樣一下子把小五子甩開，而是任由小五子把他攔開幾步，氣喘吁吁的站在那裡。而狗蛋忽然不再遭受攻擊，開始了劇烈的咳嗽，來緩和被震到的肺。

「掌柜，別……別再打了，再打……再打出人命了。」小五子戰戰兢兢的說道。

徐掌柜沒吭聲，用依然兇惡的眼光盯著捂著肚子不斷咳嗽的狗蛋。

過了一會，徐掌柜說道：「今天老子我饒你一命，以後別他媽讓我看見你。我鋪的葯以後不用你送了，趕緊滾。」說罷，滿臉通紅徐掌柜便拖著他那笨拙的身軀，徑直走向了裡屋。

小五子連忙跑上去扶起了還在咳嗽狗蛋。狗蛋呼吸逐漸緩和了過來，張嘴就道：「他……他憑什麼打俺？」

小五子沒搭話，而是問起了事情的前因後果。狗蛋說完后，小五子埋怨道：「你說你，沒有人蔘拿山藥湊什麼數？」

「有的！！俺……俺採的的確是人蔘，絕對不是……咳……咳……不是山……。」

小五子看他現在說話都困難，便順著說道：「好好好，是人蔘是人蔘。」隨即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過了一會見狗蛋緩得差不多了，便將他攙起，走向門外。而狗蛋卻想進屋找徐掌柜理論，被小五子強攔住了：「你這樣進去有用嗎？不還是挨頓打？還是算了吧。」

狗蛋雖憤憤不平，但確如小五子所說，再去理論只不過是自取其辱而已。頓時，感到一切都無可奈何。

小五子把他送出門，將他安頓在了車上。突然將臉湊近狗蛋，但沒有說話，而是回頭看了看鋪子里，隨即馬上將頭轉了回來，快速地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塞到狗蛋手裡，悄悄的說道：「這是鋪子里的秘葯，治跌打損傷最有用了。我看狗蛋你身上的傷不輕，就偷拿了一個給你。這要非常奏效，你回去塗在身上，保證立刻見好。這是小五哥我能給你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而狗蛋見狀，卻說什麼都不要：「不行，如果這葯給了俺了，回頭那老不死的發現少了這東西，小五哥你不得遭殃啊。」

而小五子卻硬要他收下，道：「沒事，你小五哥我自有辦法。放心，你小五哥都是老江湖了……」說到這，小五子很勉強的擠出一絲笑容，想要安慰眼前的狗蛋。卻不知道往下該怎麼說。

狗蛋見小五子對他這樣好，心下一酸，委屈和感動交織了起來，衝破了思維的全部，「哇」的一下哭了出來，一下子撲到了小五子的懷裡。

小五子抱著他的頭撫摸了一陣，也是百感交集。過了一小會，見有客人來鋪子里抓藥，就放開了狗蛋，說了聲：「狗蛋子，保重。」就邁開步子，一步一回頭的慢慢的走向了裡面。

狗蛋抹了抹眼淚，抽了一下驢，就這樣漫無目的的走著。而此時他的內心頗不平靜，眼神獃滯，目光遊離，不斷的想著什麼。

「……俺從小就沒爹沒娘，村裡的孩子都欺負俺，說俺爹犯了兔妖，俺也不是人……」

「……他們就拿石子打俺，嘲笑俺，還玩孫悟空打妖精，他們非說俺是妖精，俺每次都被打……」

「……俺那天撿了個幾個果子，好心給他們吃，但他們說妖精的東西不能吃，拿了果子都往俺身上丟……」

「……俺去河邊洗衣服，都得挑他們不在的時候，要不他們肯定把俺趕走……」

「……只有阿秀對俺好，還有他爹，給俺做吃的，還給俺做衣服……」

「……那幫小子欺負俺，阿秀肯定護著俺，阿秀髮起脾氣來，他們也不敢怎麼樣……」

「……俺進城裡也有人笑話俺是鄉巴佬……」

「……就藥鋪的小五哥對俺好……就他一個……」

「……為啥人家的命都那麼好，俺的命就給人家欺負……」

「……為啥……俺的命比人家賤在哪裡？……」

「……為啥……」

「喂喂喂你沒事吧！！！！」突入起來的大叫進入狗蛋的耳朵，正在沉思中的狗蛋被突然嚇了一大跳！驢叫了一聲，車也停住了。

狗蛋換過神來定睛一看，一個少女站在了車的前面，正滿臉大怒的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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