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置時間線

「IamIronMan。」

在直播現場傳出的喧嘩聲絲毫不落的通過直播信號傳到電視機里，清清楚楚的傳入耳中。

電視屏幕中，在新聞發佈會現場的一片喧嚷中，台上的那個人依然是在毫不在意的笑着，好像自己並未說出什麼足以引爆整個美國的驚天大新聞。他意氣風發地在眾人面前笑着，縱意瀟灑，而那雙焦糖色的大眼睛笑意盈盈，好像盛滿了宇宙里的星辰，閃爍著滿天的星光。

他整個人都是光芒萬丈的。

那是托尼·斯塔克。

那是復仇者聯盟的鋼鐵俠。

那是……他終其一生的信仰所在。

可是……

彼得閉上眼睛，胸口一陣陣的發悶，隨後是刺骨的冷意和疼痛，就像是數萬根冰刺刺入胸口，鮮血未曾流出就已經被冰凍住一般，整個人都被扔進冰冷刺骨的深淵裏，不見天日，不見光明，掙扎不能，逃離不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也是，為了保護倖存的超級英雄，而那麼堅決對自己進行腦刪除的托尼·斯塔克。

那也是，在連自己的名字「Tony」都沒有辦法拼寫出來，連自己的盔甲都無法修理好，卻仍在第一時間保護住差點被車撞上的小孩子的鋼鐵俠。

那也是，在泰坦星上，被他殘忍拋下的，獨自一人留在宇宙里無聲落淚的斯塔克先生。

［彼得？你還好嗎？］透過胸前的衣料，有柔柔的金光在閃爍，［你還是被我影響了嗎？］

［……我很好，］彼得睜開雙眼，慢騰騰地挪下床，拖着酸痛的身體走到洗手間的鏡子前，雙手搭在洗漱台的邊緣處站穩了身體，［放心，自我。］抬頭望着勉強能照到鏡子裏的鏡像。

鏡子裏的小男孩臉色難看的嚇人，蒼白的嘴唇因為高燒而有些乾裂，柔軟的淺褐色短捲髮帶有幾分濕氣，軟趴趴的貼在臉頰上，五六歲的孩童眉眼間是不符合年齡的死寂之色，唯有那雙眼睛還帶有幾絲光彩。

［是嗎？］自我寶石又閃了閃，有些懷疑，［彼得，我身為自我寶石，本身就帶有復仇女神的力量，你才剛剛重生，又發着高燒，身體太虛弱了，你很有可能會受到我的影響……］

彼得打斷它的話，［我很好，自我。］頓了頓，又解釋道，［我只是一時間有些沒有反應過來，畢竟前一秒我才在十多年後，下一秒就回到了五歲……自我？］

發覺有些不對勁，彼得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那個自我寶石存在的位置，只見到金色的光芒隔着衣料若隱若現，逐漸減弱，眉頭一皺，［自我？］

［……對不起彼得，重置時間線對我的消耗太大了，我能量快耗盡了，必須進入精神休眠，］自我寶石的光芒越發的暗淡，［不過――］金光猛地一閃，差點閃到彼得的眼睛。

［我要妮妮的照片和簽名！我愛死他那雙焦糖色的大眼睛和他的翹臀了！他還那麼聰明！他那身金紅配色的馬克盔甲簡直帥爆了！啊啊啊啊啊我要吹爆他！我愛死他了！他的翹臀短腿小鬍子焦糖色的大眼睛簡直就是在引人犯罪！沒有人能夠不愛斯塔克！！］

語氣萬分的堅定和痴迷。

彼得·斯塔克先生的頭號迷弟·帕克：「……」

心情略複雜。

［還有，］自我寶石的光芒明顯的又暗了一個色度，［妮妮很看好你的呀，所以我也很喜歡你，你可千萬不要被我的力量影響到了要報復全世界啊，妮妮知道了會討厭我的！］

［放心，］彼得聞言，軟軟地一笑，就像是一隻剛剛出生的還未經歷過任何事的小奶狗，又軟又萌，稚嫩的童音還帶着奶氣，［你放心休息吧，我會想辦法早點找到其他無限寶石喚醒他們的記憶的，不用太擔心我了。］

［好吧，］自我寶石意識開始混沌，聲音有些含糊不清了，［我應該要睡個兩三年才可能醒過來，時間還很足夠的，別擔心，彼得，你要好好照顧好你自己……］終是沒有了聲息。

彼得沉默地望着胸口，試探性的在腦海里呼喚了幾聲自我寶石卻沒有任何回應，默默地抬頭看相鏡子裏的鏡象，良久才笑了，一如既往的乾淨軟萌。

「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不過……」

暖色調的琥珀色眼睛微微彎起，在眼睛最深的地方處，有幽暗的情緒在沉澱著，染黑了這雙漂亮清透的眼睛。

我絕不會原諒這個世界。

絕對不會。

「彼得，」房間外傳來的清亮女聲裏帶着焦灼，「你還好嗎？」

「梅，我很好。」

彼得眼神一閃，猛地回想起在自己死後，在地球上等自己回家吃飯的梅終於知道自己就是蜘蛛俠，抱着前來告訴她自己死訊的內德，兩人痛哭失聲。

他明明是想保護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卻還是把她一個人丟在這個令人作嘔的世界，讓她悲痛欲絕，更讓她因為自己的身份，而被人殺害……

「砰――！！」

房間里猛地響起一聲巨響聲，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倒下撞上地板的聲音，梅瞬間心一驚，直拍射門，「彼得！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梅？」本聽見自己妻子驚慌的聲音，尤其是好像自己的侄子出事了，抱着一個嬰孩急匆匆跑過來，「彼得怎麼了？！」

上帝啊，這個家千萬不要再發生任何意外了，他才剛失去自己的弟弟理查德和弟妹瑪麗，他實在沒有辦法再承受任何意外了。彼得是理查德和瑪麗唯一的孩子啊，如果彼得也出事了，他在死後要如何面對理查德和瑪麗？

「我沒事！」彼得狼狽地蜷縮在地板上，額頭冷汗直冒，極力壓低自己的不正常的喘息聲，「我不小心把書弄丟在地上了，我馬上出來，本，」心臟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刺痛感，「梅，我真沒事，別擔心。」

房間外本和梅擔憂地對視一眼，但還是選擇尊重侄子彼得沒有強行闖進去或者要求彼得開門。

本低頭看看懷中的女嬰，淺棕色的小頭髮軟軟地亂作一團，褐色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顯得水靈靈的，白皙的臉蛋看起來非常的光滑柔嫩，她正抱着個奶瓶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溫度適宜的奶粉，乖乖巧巧的就像個小天使。

本微微在心裏嘆口氣，這個孩子真的好像瑪麗，也很像彼得……抬頭，心裏暗暗下了個決定。「彼得，你先不要出來，等我們叫你再出來好嗎？」

「嗯，我知道了。」

聽到彼得的回答，本這才抱着嬰孩和梅一起轉身向客廳走去，畢竟在客廳里，還有幾個CIA探員要對付。

房間外重新歸於平靜，彼得忍不住低低的呼了聲痛，喉嚨里好像堵著團棉絮，呼吸間微少的氧氣艱難的擠進棉絮里，點點滴滴的流進肺部，這才讓他不會因為窒息而陷入昏迷。

眼前的世界也在跟隨着不正常的心跳聲忽明忽暗，整個世界都在旋轉、扭曲，像極了萬花筒里的世界，只不過不是彩色，而是黑白色調的，灰暗的使人頭腦昏沉。

但在下一秒，心臟猛地一抽，隨後是刺骨的冰冷和刺痛，如同一根冰錐猛地扎進了心臟里最柔嫩的地方，眼前的世界在瞬間染上血色，像極了子彈穿過本胸口時飛濺的血花，像極了長刀捅進梅腹部時湧出的血液，也像極了為了救梅而去引開敵人的內德的脖頸處洶湧而出的鮮血，絢爛到讓人絕望。

「呃――！」

彼得不由自主地縮起身體，冷汗呼吸間便浸透了衣物，指尖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而後逐漸沿向全身，渾身都在止不住地顫抖著，神經質的伸手死死抱住自己，指甲深深陷進手心裏，壓出了淡淡的血跡。

牙齒在「咯咯咯」的打着顫，上下牙的相撞聲強烈的刺激著神經，引得彼得頭在劇烈的疼痛，又有宏大盛重的金屬音樂在腦海里奏響，令人恨不得用斧頭將腦袋劈開再把那隻該死的樂隊剁個稀巴爛。

眼前的血色一濃，彼得隱隱約約聞到一股濃郁的鐵鏽般的血腥味，吃力的睜開被汗水和生理性淚水遮擋着視線的雙眼，原本開始渙散的瞳孔在模模糊糊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后猛地一縮。

「彼得，」那雙矢車菊藍色的眼眸慢慢地渲染上死氣，卻依然溫和慈愛，像平靜無波瀾的湖海，又像是沒有陰霾的天空。

「不要害怕。」

有血止不住的從他胸膛的傷口裏湧出，在他的胸口處不斷地蔓延，眨眼間就浸透了金剛狼捂住傷口的發抖著的雙手，染紅了金剛狼已經枯瘦的手指。

「彼得，不要害怕，也不要怨恨。」

他的聲音溫暖得似乎藏着秋日的暖陽，溫暖得讓人落淚。

「彼得，你要原諒這個世界。」

金剛狼在痛哭，哭的那麼狼狽，哭的那麼絕望。而他依然溫和地望着那個手足無措的男孩，那個只有他才看得到的復仇者預備役，直到呼吸停止的那一刻，他仍在用微笑安撫這個瀕臨崩潰的男孩。

「彼得，別擔心我……」

星空倒映在那雙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滿含溫柔的眼眸里，他的眼睛在發光。

「我看見埃里克了……還有瑞雯，漢克……他們都在逐日號上等着我……我終於找到他們了。」

「孩子，別怕。」

彼得木木地眨眨眼，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只是注視着對方，一下，又一下的眨了眨眼。

一股血突然衝上彼得的大腦，耳朵里的嗡鳴聲幾欲震聾他的耳朵，琥珀色的眼睛有血絲在蔓延，胸口又一次劇烈的起伏着，他身處的世界以他為中心在旋轉，在扭曲，強烈的作嘔感湧上心頭，彼得弓著身體乾嘔幾下，劇烈的動作牽拉起的肺部劇痛感使他的臉色越發的青白，幾乎要窒息得昏過去。

下一秒，眼前的世界被血色淹沒。

世界，天崩地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