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番外:三年抱倆

第一百九十三章 番外:三年抱倆

世語有云:白鸞出世,四海昇平,乃是祥瑞之兆——

雖不知這句破話是誰所說,但身為天地間唯一一隻白鸞,眼下的四海也著實歌舞昇平,盛世繁華了。可做為祥瑞之兆的本白鸞,卻是英勇嗝屁了……

遙記在不知多少個時日前,我與君上一起獻祭元神的那會子,我忽然想到了挽月神君同我說的那句話,只要元神足夠強大,便可替君上去喚醒設在水域禁地的陣法。

上古時期龍族排名首位,鳳族位居其下,作為鸞族,則稍稍遜色些排了個第三。雖說是第三,但也是不容小覷的。況且我體中的元神可不是普通鸞族,堪堪是白鸞啊!若是我將自己的元神提前獻祭進去,那君上就不用死了。

也是在那一瞬間我才明白為何君上寧願封住我的法力,狠心送我回本族,也不要我陪著他去死了。原來愛一個人,生死那一線間,是希望他能活著的,希望他活著,希望他還能看遍世間所有美好……

我還記得,那一剎那間,我抬起翅膀護住了君上,自己則在強大的靈氣侵襲下,滿身白羽化作了銀光,飄飄揚揚的灑進了萬淵海。我的身影徹底從他眼前消失時,我看見他重新幻化成我朝思暮想的俊朗君王,伸手拚命的想要抓住我的影子,奈何一次又一次,我皆是從他的指間漏去。

那時的他,一雙劍眉緊擰,鳳眸深邃,眸底似一方化不去的沉墨,清晰倒映出我消失的輪廓,眼角清淚凝成玉珠,順著頜線滑落。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流淚,想來彼時還有些小欣喜,不愧是我長歌看上的男人,連哭都能哭的這般帥氣!

再後來,我好像在什麼地方迷了路,身前身後皆是水澤,還時不時會有小魚從我身畔游過,沒良心的吐了個泡泡。

那地方又冷又靜,我感覺自己的身體快要被凍僵了,迫於無奈下就只好漫無目的的往前走,走了不知多少日,我的雙腳都沒有知覺了,可身子還是那樣冷,四肢甚至都已經不聽使喚了。我曉得若是再這樣下去,自己遲早會被凍成冰雕。瀕臨絕望下,我好像進了一座宮殿,那宮殿奢華氣派,宮門前還有兩頭水獸把門,樣貌著實可愛。

水獸沒有攔我進宮殿,反而還從雕塑中跳出來陪我玩鬧嬉戲,殷紅的舌頭舔舐著我的手指,嗯……有些暖和。

青凰花毫無徵兆的從腳下蜿蜒鋪至重重宮殿內,辟出了條小路。我似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召喚,神志不清的踩著鋪滿青凰花的小道,緩緩邁向盡頭。

老天開眼,終於讓我尋到了自己的本體!

不過當我撩開帘子的時候,映入眼中的那具身體卻已經面無血色,唇角發白,眉心青痕淡的幾乎難以察覺,誠然是要死了的模樣……

猶豫了一陣,我決定還是先鑽回本體養幾日,左右在獻祭元神那會子我就沒想過能活下來,既是要死,那就順其自然吧,讓我先舒服一陣再說。

回了本體后我總算不那麼冷了,且有君上日日照顧著我,我的身體亦是日漸暖和,甚至連呼吸都順暢了許多。

我躺著的這些時日,君上一步也不曾離開我,白日里就命人將摺子送來寢殿,邊看摺子邊照顧我。晚上便解衣與我同睡,全然不顧我的身軀冰冷僵硬,只將我緊緊抱在懷中,還同往常那樣容我躺在他的胳膊上,睡在他懷裡。

四海浩劫已過,按著規矩,他應設慶功宴,也應重整水宮山河,但為了我,他推了兩場大宴,之後索性連早朝也免了,命挽月與丞相暫時替他鎮守四海神殿,而他則留下來無微不至的照顧我。

這半個月來,是我此生中最爽的時光,有君上陪著,還有湯水灌著,想他的時候只需皺皺眉頭,他便會坐到我床邊,將我攬進懷中,讓我靠在他臂彎里睡。

但唯一鬧心的便是那天上的醫神,隔三差五來給我喂藥丸,頭幾次差些沒噎死我。第四次的時候我耍脾氣堅決不往下咽,君上見狀,便自行含了口水,親自來渡我咽下藥丸。

雖說我不是什麼好色之人,可自從我獻祭元神之後,君上就甚少親我,若是能讓他再這樣多親我幾次,就算一日給我喂十顆藥丸我也是願意的!

故而從那以後,醫神每次送來的藥丸我都刻意不往下咽,就眼巴巴的等著君上來親我。

陰謀得逞,我還挺開心的,重要的是,不過幾日醫神那廂又善解人意的多添了些劑量,原本的三日一次,後來直接換成了一日三次。

打那時開始,我便有個小理想,若是還有機會,我一定給他托個夢,當面向他致謝!

算了算時日,從我回到驅殼到今天,已然有一二十日了,不知是否因為我最近快完蛋了,所以便出現了幻聽,這幾日我趴在君上懷裡睡覺的時候,總能隱約聽到君上的心跳聲。而且,君上每次抱我的動作,我也能察覺的十分清晰。我是個要死之人,不是該五感俱喪么,怎麼近日反而越發耳聰心明了?

是誰進了寢殿?聽這腳步聲,貌似還不止一兩個人。

鼻息間傳來縷縷清香,我識的這香味,是君上……

「小麻雀這一睡,都睡了兩個多月了,醫神日日來給她看診,可都是拉著臉出去的。師父,小麻雀的元神已經散了,你都尋了這麼久,也沒在禁地尋到半縷殘神,她……怕是天意如此,她可能,真的回不來了。」

這聲音是挽月……挽月這個沒良心的,就這麼盼著我死么!

「本君也是如此認為,聽醫神說,長歌這些天連葯都吞不下去了,顯然是氣息虛弱,可能,隨時都會……」上君叔父有意緩一緩,半晌后才續道:「長歌到底是青鸞族的孩子,本君已經命人在族中造了玄冰棺,本君這次來,是準備接她回去的。按著本族的規定,青鸞隕落後若留有身軀,則要被冰封在玄冰棺中,葬入雲境,好以供奉。」

「上君是要帶歌兒走?」男人嗓音低沉,像顆大石頭般壓在我心頭,牽動著我的情緒也低落了下來。

上君叔父續道:「是啊,本君與族人商議過,長歌終究還未與龍君成婚,若是一直將長歌留在龍族,怕是不妥,這般沒名沒分……既是委屈了長歌,也是委屈了龍君。」

「沒名沒分?她早已是本君的妻子,本君的君后,本君,不會讓任何人帶走她。」

「但,此乃規矩。只要未成親,便不是夫妻,長歌就須得葬入青鸞族,本君想,龍君大人應該不會強人所難,為了自己的私慾,不顧及長歌吧。」

「是啊!」挽月神君附和道:「師父你和小麻雀,這隻能算是兩情相悅,明面上你們還是君臣,並非夫妻。你不許小麻雀回本族,但若是小麻雀哪一日真的斷氣了,她又能以什麼身份葬入龍族呢。」

呸,臭挽月,你才斷氣了呢!

「即是如此,那本君,就現在娶了她,從此以後,他就是本君的君后。本君即刻便昭告四海八荒,歌兒她離不開本君,就算是真的回不來了,本君也會把她留在身畔,一輩子陪著她。」

上君叔父頓了頓,語氣稍帶疑慮:「你現在要娶了長歌?可長歌……她此次十之八九會殞命,只是如今還殘留半縷氣息罷了,你真的,打算要娶她?你可知,她現在隨時都會沒了氣息,隨時,都會變成一個死人。」

「對啊對啊,師父,你還如此年輕,追你的神女能排滿整個萬淵海,你當真要娶個死人?」

呸!臭挽月,老娘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住口!」君上一聲冷斥,挽月神君立即乖乖閉住了嘴,「本君心意已決,即刻傳滄瀾來擬喜帖,明日,本君便要迎娶長歌過門。」

「師父……明日,這也太倉促了些吧。」

上君叔父語氣輕鬆了些,「看來龍君對本君這長歌侄女,當真是情深義重。」靜了良久,「只不過,明日,太過倉促,既是青鸞族與龍族的大喜,按著規矩,需先請司命星君擇選吉日,再昭告天下。」

「本君,怕長歌……撐不了太久。」

「四海龍君的婚事,不能太過草率,龍君若是信得過本君,這件事便交給本君去辦。至於長歌……」上君叔父故意吊人胃口,「這丫頭命大,暫時,死不了。」

……

我這認識的都是一幫什麼人啊,怎麼到頭來都盼著我早點斷氣啊……

少頃后兩人在殿中喝罷了茶,也說罷了話,終於肯給我一個清靜先行離去。

一段寂靜后,有一雙攜著暖意的手握住了我的手,男人靠在我的床前,抬臂將我往懷中攬了些,讓我枕在他的腿上,指腹溫柔的給我理著青絲,用著低啞的聲音與我道:「小丫頭,睡夠了,該起來了。歌兒,本君都等你那麼多時日了,你鬧脾氣,也該鬧夠了。是本君不好,不該將你扔下,你想懲罰本君,本君允你罰。只不過,這都兩個多月了,你也該消氣了,回來好不好,歌兒……」

他常這般握著我的手同我說話,這段時日里,他與我說了許多他從沒說過的話,我也是到如今才明白,他原來,愛我愛的這麼深。

可惜,我不能動彈,不能握緊他的手,甚至連為他流淚,都無能為力……

「你若醒過來,想要什麼,本君都答應。本君以後會好好照顧你,保護你一輩子,讓你做最幸福的女人。」

他今日,沉定的頗為傷懷。修長的手指搭在我的側容上,輕言慢語:「歌兒,你說過,本君還有許多答應過你的事情沒有做到,你醒過來,本君答應你,這一次,本君再也不騙你了……」

「鍾越山的竹屋已經不在了,本君在長青山造了處一模一樣的竹樓,按著一千五百年前的樣子,在門外灑了一片荼蘼花,等明年夏日,我們一起回去看花,好不好?」

「你曾經說過,會回人間看花凝,本君已經命人去接她過來了,她很想你,很想喚你幾聲娘親。」

「長歌,該醒過來了,為夫帶你去泛舟湖上,帶你去過人間七夕好不好?若你還不開心,這次,換本君來追你,長歌,醒過來好不好?」

心頭有股力量在徘徊,我躺在他的腿上,難受的皺了皺眉頭,手指好像忽然能動彈了……

「夫人,你不是想要和本君有一堆孩子么,本君答應你,以後,一定會好好寵愛你,你我,爭取三年抱倆。」

「婚娶的嫁衣,其實本君早便備好了,只是,一直沒能讓你穿上。本君擇了三套嫁衣,你醒來后,看一看喜歡哪件。在本君心中,本君的夫人,無論穿什麼衣裙,都是世上最美的一個。」

「歌兒,答應本君,一定要醒過來,一定要,好好的同本君拜堂,讓本君,掀開你的蓋頭。」

心口的力量凝結成一團,蠢蠢欲動的要往喉頭上涌……

他輕輕拍著我的肩膀,沉沉道:「長歌,我愛你……」

「噗……」一口血猛地從胸口涌了上來,我陡然神魂一震,忙從他懷中直起腰身,別頭往床下吐了口鮮血。

他大驚:「長歌!」

一口血吐出來,我終於感覺自己的身子不是那麼沉重了,恍惚睜開眼皮,外面的光,好亮……

「歌兒。」神魂未定間,他用力一撈,我一個重心不穩,撞在了他的胸膛上,痛的呻吟:「別抱得這麼緊,骨頭要散架了,要散架了!」

他聞言這才想起來我昏迷初醒,受不住折騰,手臂上的力度變得溫柔起來,輕手將我從懷中扶起來,詫異且驚喜,「歌兒,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我捂住自己隱約作痛的胸口半含哭腔道:「我要是再不醒,你們就該將我埋了!」

「不會的傻丫頭,本君不會讓他們帶走你。」有些慌亂的握住我的手,他凝眸,復又憂心起來:「本君這不是在做夢罷,本君的長歌,終於醒了。」

我握住拳頭砸了砸胸口,「唔……你過來。」朝他勾了勾手指,他不解,但還是很聽話的靠了過來,我忽然抬起手環住了他,狠狠在他的肩上咬了口。

他痛的擰眉,卻無心推開我,大手依然搭在我的腰上,縱我在他肩頭啃咬。

我放開了他的肩膀,沒有直起身,反而是順勢倒進了他懷中,在他胸膛前撒嬌的蹭了蹭,「怎麼,現在可是分清了是不是夢?」

他倏然沉靜,只緊緊抱住我,默不言語。

「你方才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你以前說的話,我也都聽見了,你說,你要娶我?」

「嗯,本君娶你。」

我欣然點了點頭,「你說,你要帶我去人間泛舟湖上。」

「嗯,本君帶你去。」

摟住他的腰,我萬分欣喜的閉上眼睛:「你還說,你要同我,三年抱倆……」

他揉著我的腦袋道:「嗯,本君同你……」頓了頓,「不行,長歌,你現在身子太弱,不適合……」

剩下的話還沒說出口,我便欺身壓了過去,先一步堵住了他的唇,手上一揮,重重簾帳垂拂而落,掩住了殿內的十里風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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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引長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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