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第 95 章

一個小夥子探著腦袋認了一下包廂里的人,這才樂顛顛兒的進來:「哇~大家都在啊,不好意思,剛收工,來晚了!」說罷,又趕忙回頭招呼跟在後頭的人。

風塵僕僕而來的正是揚子和林莫,他倆看見許思名的時候也有些意外,只不過揚子是意外的興奮,林莫是意外的尷尬。

「許老師也在啊,太好了,還好我今兒死皮賴臉的跟著來了,你們...不會不歡迎的哈?」揚子的能耐就是這樣了,他一出現,剛才包廂里詭異的氣氛全都沒了影兒。

葉昊凡忙笑著應道:「怎麼會?我跟林莫說的是人越多越好,難得大家聚一聚,來來,過來坐,誒?你們那個小姑娘怎麼沒來?」

「哦,她說她要回家陪老公,跟我們一群大老爺們兒瞎胡鬧啥,哈哈哈!」揚子答著話,一屁股坐在了許思名旁邊的空位上,愣是被葉某人擠眉弄眼的驅趕到了包小凡旁邊。

或許,確實如葉昊凡所說的那樣,「做朋友」這話上嘴皮碰下嘴皮說的輕巧,可對這兩個人而言,怎麼可能吶,不然這會兒同桌比鄰吃餐飯,會尷尬彆扭成這樣嘛!好在今兒有一個人精和一個機靈鬼兒同桌控場,很快把他倆之間那點兒微妙的氣氛給掩了過去。

熱菜和美酒陸續上了桌,幾個老爺們兒也聊熱絡了,當然,除了許思名......大家非常默契的沒再提那件事,聊得儘是許思名不在這幾年發生的事,這他哪兒插得上嘴啊!

這幾年對林莫而言,算是他奮鬥的巔峰時期和事業的轉折點,太多故事,太多感慨,於是喝了點兒小酒,又被其他人幾番帶動,他不知不覺中就說的多了、聊的嗨了,只是在偶爾觸碰到身側那束熱切的目光時,會下意識小心翼翼的收回觸角,斂去光芒,或許...在這一段心路歷程中,唯一會讓他黯淡的,就是這個他獨自耐著寂寞等候的人。

許思名靜靜聽著,時不時側目暗暗欣賞那張稜角分明的俊朗面容,心裡卻如五味雜陳,不是個滋味兒:

他真的很不一樣了,不僅僅是形象上的變化,還有成熟、銳氣和由內而外散發著的人格魅力,可他本性中的開朗、陽光、親和,卻被自己糟踐的只能躲躲藏藏,悄悄隱匿在骨血之中......許思名真切的嘗到了揪心的疼痛和懊悔,這種感覺甚至讓他違心的希望,這些年真能有那麼一個人陪在林莫身邊,撫平他遭受的所有傷痛。

***

酒足飯飽之後,就見葉昊凡突然一本正經起來,作為攢局子的人,難免一番感慨。

「唉,我真的是...好久沒這麼痛快了!思名飄在外頭這麼些年終於回來了,大家也都好好的,其實也就夠了,其他的都特么是浮雲,我就想說...之前那些個不愉快的,咱就讓它過去,向前看,該續的緣分就牢牢抓緊,反正...經歷過澤熙那事兒,我也是看明白了,天災人禍的,誰知道明天會咋樣呢!」說罷,他意味深長的看了看那兩人。

許思名瞄了一眼無動於衷、自顧自揉搓著自個兒指關節的林莫,也只能端起茶杯,默默喝了口茶。

「嘖嘖,葉老闆就是葉老闆,有水準!」揚子大喇喇的附和道,當即也心領神會,嬉皮笑臉的調侃起來,「可不就得抓牢嘛,瞅瞅你們這一對對兒的,成天沒事兒就撒狗糧,搞得我也好想談戀愛,內個...包小哥,你看這桌就剩咱倆,要不,咱倆湊一對兒試試?」

葉昊凡笑罵:「靠!你不知道人已經結婚了嗎,娃都快出來了,你想當男小三兒啊?」

揚子揶揄:「我知道啊,這不是說現在嘛,再說...我又不介意,嘿嘿嘿!」說著,還故意往包小凡身邊靠。

林莫也有些看不下過眼了,可自個兒帶過來蹭吃蹭喝的小弟,也不好當面臭罵一通,只得斂著笑瞪了他兩眼,又生怕包小凡對一群彎男產生什麼心理陰影,忙安撫道:「小凡,你別緊張,他這人就這德行,跟你開玩笑的!」

包小凡臉上泛紅,可心理素質極佳,整個笑成了一彌勒佛,連連擺手道:「沒事兒沒事兒,我不緊張,我就是想說...要不咱倆來世有緣遇到的話就試試,今生只怕是要負了你了!」

他本就性子憨厚,冷不丁一本正經的來這麼一句玩笑話,登時引得幾個人爆笑。

這麼好的氣氛,葉昊凡忙趁熱打鐵:「難得今兒這麼高興,咱一會兒第二趴走起,唱歌去怎麼樣?」

「好啊好啊,我好久沒唱過K啦!」千年捧場王揚子揮舞雙手雙腳贊同。

包小凡面露難色,解釋說:「內個...葉哥,我就不去了,媳婦兒有孕,想早點兒回去陪她。」

「嘖嘖,瞧見沒,絕世好男人!成,你這假准奏了,不過其他人請假不批了啊,我現在訂場子,就這附近!」

「我也...不去了吧!」千年潑冷水王許思名當場敗壞葉老闆興緻,「我五音不全,唱不來!」

葉昊凡眼皮兒一翻,擠兌道:「叫你去是為了聽你唱歌的嗎?什麼腦筋!」說完又狂打眼色。

許思名:「......」

林莫有些不自在的乾咳兩聲:「昊凡哥,要不我也......」

可葉昊凡壓根兒不給他把話說完的機會,伸手指了指他:「叫我一聲哥就別推三阻四了!說實話,你回國以後我跟澤熙一直想找你聚聚,又怕...又怕打擾到你,嗐~其實就是,想謝謝你那兩年的幫忙!」

林莫:「哪兒的話!我們幾個這些年經歷的事兒,再說這話就太見外了!」

葉昊凡感慨的嘆了口氣,連連點頭:「是啊,所以你不準不去,你說你一歌神不去唱個盡興,一個人擱家悶著幹嘛呢?」

揚子附和:「就是啊林哥,一塊兒去玩唄,我可想去了!」

林莫斜瞪他:「你想去就去,我又沒攔你!」

「誒呦,你都不去我去有啥意思啊,我也好久沒聽你唱歌了,去吧去吧!」

被這人幾番軟磨硬泡,林莫終還是妥協應允了。

葉昊凡買完單,催促大傢伙兒動身,許思名幾欲開口想再說點兒什麼,都被他陰森森的眼神給壓了回去,就差沒把「兄弟都是為了你好,你自個兒加把勁兒」兩聯大字寫在臉上,再橫批個「別慫」了,柳澤熙也時不時向他投來意味深長的眼神,許思名哪還敢有異議。

得!那去吧!他心說,丟臉就丟臉唄,反正...到時候耳朵遭罪的又不是他!

***

出了飯店,包小凡驅車離開,其餘一行人打算橫穿兩個路口,步行去對過的KTV,可還沒走幾步,葉昊凡突然猛拍了下腦袋:「媽的,忘了開□□了!」

就見他眼珠子一轉悠,定在了林莫身上,然後嘴角一勾,懇求道:「嘿嘿,林莫,要不...勞煩你幫我跑一趟?帥哥出面好辦事兒嘛!」

「嗯,好!」林莫答應的很爽快,「那你們先過去,我一會兒就來。」

「謝了兄弟,那我把開票信息發你手機上,晚點再把房間號發你哈!」

林莫領了任務,原路返回,葉昊凡邪魅一笑,裝的跟個沒事兒人似的,沖許思名發號施令:「內啥,我們幾個先過去點酒水,你在這等等人家,放他一個人多不好!」

許思名:「......」

十分鐘后,林莫揣著□□出來,見許思名微微耷拉著腦袋,在馬路邊兒來回兜著步子,他愣了愣,遲疑片刻才走了過去。

「你...你怎麼沒跟他們一起過去?」

「昂,我...他們讓我等你一起......」話剛從嘴邊兒溜出來,許思名心裡「嘖」了一下,恨不得把自個兒舌頭咬斷,真特么嘴笨,說什麼他們?!

林莫淡淡的應道:「哦,那走吧,票開好了。」

倆人步調都放的很慢,也都不說話,似乎是一種無聲的默契,就這麼走了一陣兒,許思名偏頭看了林莫一眼,唇角動了動,終於開了口。

「內個...沒想到這兩年發生這麼多事,我竟然一點兒都不知道,到那邊兒以後跟昊凡聯繫的也不多......」

「嗯,他後來一直在韓國,一門心思照顧澤熙,難免斷了聯繫。」

「柳澤熙...怎麼受的傷?」

「他家在當地的背景勢力,多多少少有些仇家,算是...被人買兇行刺吧,回想起來,確實挺兇險的。」

「原來是這樣...對了,你姐現在身體還好嗎?」

「嗯,恢復的不錯,在老家找了工作,還談了個男朋友,嚷著讓我過年回去幫她把把關,呵~」林莫輕聲笑了一下。

許思名怔了怔,偏頭定定的看著他,沒有看錯,還是那樣的笑容,還是那個曾經給盡他溫柔的男人,相比上回見面慘遭的冷落與疏離,能這樣比肩漫步和愜意閑聊,簡直是老天爺開眼降下的恩澤,他一時語塞,跟著彎了眉眼,只覺心尖尖兒上有什麼在一點點融化。

「你呢?在國外過得好嗎?」林莫突然轉過頭問道。

「啊?唔...還好,就挺平淡的,成天圍著工作轉,畢竟是去拓荒的,什麼都得操心。」

「嗯,挺好的,能者多勞,你擔得起!不過,還是盡量多花點時間陪...呃......」林莫頓了頓,抿住唇,沒再說下去。

「嗯?什麼?」

「沒...沒什麼!」

許思名不明就裡,但也沒硬追著問,倆人又彼此沉默著走了一陣兒。

「內個,你......」許思名瞄了一眼林莫的側顏,又不動聲色的掃過他垂在身側的手,想問的話在喉頭醞釀了好半天,「你......呃?!」

「當心!」林莫瞳孔倏地放大,猛一把將許思名拽向自己,半攬入懷。

一輛跑車不知從哪個角落急衝出來,堪堪蹭過許思名的衣角,擺了個尾,絕塵而去。

「......靠!」林莫登時炸了毛,怒不可遏的指著飛揚的塵土和殘留的尾氣,罵道,「你他媽嗑藥了嗎?長沒長眼睛,趕著投胎啊?!」

許思名壓根兒還沒回過神兒來,並不是因為那輛磕了葯趕著投胎的跑車差點兒撞到他,讓他受了驚嚇,而是此刻,他清晰的觸碰到了那個人身上久違的觸感、溫度和味道!

「沒事吧,有沒有碰著哪兒?」林莫下意識撫著他臂膀四下探查,神色緊張的問,另一隻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緊緊抓住了許思名的手。

「我沒事......」許思名此刻已經不是剛才那種心尖兒點點融化的感覺了,而是熾熱滾燙的如滿溢的岩漿,他甚至能聽見心臟聒噪而劇烈的跳動,一個三十好幾閱歷豐富的老男人,居然還能有這種令人難以啟齒的悸動,簡直讓他自己都難以置信。

秋夜的涼風輕輕拂過,讓許思名微微發燙的面頰倍感舒適,他垂眸盯著兩人胡亂攥握在一起的手,林莫似乎才反應過來,猛一下鬆了手,錯開小半步,還帶有對方餘溫的掌心,無所適從的扣在了自己的后脖頸上。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太瘋了!」林莫故作淡定,「好好走著路也往人身上撞,估計又是誰家的二代,喝多了!」

「哦~」許思名聽他這老氣橫秋的腔調,只覺著逗趣兒,不過還是斂著笑,配合的應了一聲。

氣氛登時微妙了起來,許思名早忘了剛才想問的話,還在暗自平復和回味,不知怎的,林莫的步伐突然加快了許多,他也只好大步流星的緊緊墜在後頭,兩人沒再多話,就這麼一前一後緊隨著進了KTV。

***

「我去!終於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倆也私奔到月球了呢,我剛點好這首!」葉昊凡眯眼瞅著他倆,笑嘻嘻的調侃著,包廂里揚子正撕心裂肺的唱著《死了都要愛》。

倆人都沒吱聲兒,又都是滿臉的詭異,葉昊凡左看看右瞅瞅,一揚手,把許思名招呼到自個兒身邊兒坐下了,林莫踟躕了一瞬兒,愣是當著人面兒,找了個遠隔十萬八千里的位置落座。

「誒,咋回事兒,你倆這啥情況?」葉昊凡用手肘搗了搗許思名,湊過去問。

「沒啥,剛...聊得挺好的。」

葉昊凡撇撇嘴,滿臉寫著「你騙鬼吶」,但也不好傷他自尊心,轉而問道:「那你倒是問了沒?他身邊兒沒別人吧?」

「......還沒問。」

「誒呦你這人,這方面真不如你工作的時候麻利,特地給你倆製造那麼好的獨處機會,你真是......」葉昊凡蹙眉抱怨,眼仁兒一翻,發現許大仙兒正面無表情的瞪著他,只好緩和了語氣,「得得得,不說了,想舊情復燃就抓緊點兒,你們不燃,我這心裡還過意不去呢,一會兒給你倆點首情歌對唱怎麼樣,嘿嘿,好好表現啊!」

「......」許思名一臉困窘,「還是...別了吧!」

「這有啥不好意思的,一會兒我跟我男人對唱的時候,你可別酸啊,哼哼,多學著點兒!」葉昊凡嘚瑟的挑了挑眉。

許思名:「.........」

揚子聲嘶力竭的唱罷一曲,忙殷勤的幫那兩位剛來的大佬點歌兒,林莫拿手的他心裡有個譜兒,可那朵高嶺之花,他是真不知道了,於是扯著嗓子問:「許老師,你想唱啥?我幫你點!」

許思名正翹著二郎腿,靠在沙發靠背上,兩片薄唇卻自相糾結了半天,蹦不出一個字來,惹得幾個人紛紛側目看了過來。

他局促的搓了搓手,一挺脊梁骨,離開沙發靠背坐直了身,乾咳一聲:「咳嗯,要不...就迪克牛仔的《有多少愛可以重來》!」

話音剛落,葉昊凡跟柳澤熙齊刷刷看向林莫。

林莫:「......???」

「哈哈哈!許老師,暴露年齡了呦!」揚子get到的點不太一樣,笑的不行,「不過我還從來沒聽過你唱歌呢!」

葉昊凡似乎意識到什麼,衝到揚子跟前兒搶了他手上的麥克風,遞給柳澤熙,又霸了桌上閑置的另一個,嚷嚷道:「誒誒,不許插隊啊,下一首是我倆的,晚到的後頭候著!」

「好好好,請開始你們的表演!」揚子佩服的五體投地,要不是葉老闆眼疾手快,他還真打算切歌了。

輕快的《私奔到月球》響起,揚子麻溜兒的晃到他許老師身邊兒坐下了,還頗周到的招待起人來:「許老師,剛買了小吃和啤酒,來點兒,唱了兩首歌還給我唱餓了!」

「嗯,我自己來就行!」許思名從他手裡接過零食和啤酒,「你歌兒唱的不錯啊!」

揚子咧著嘴直樂,一點兒不謙虛:「嘿嘿,還行,不過跟我們林哥肯定是不能比的!」

許思名勾著唇沒說話,低頭將手上的啤酒開了,抿了兩口,那對喪盡天良的小情侶開始沒羞沒臊的深情對唱,不過好似並沒有干擾到他的思緒。

「揚子,跟你打聽個事兒!」許思名忽而抬起眉眼,眸底閃動著幾分試探和期盼,「你們林哥現在...身邊兒有人么?」

揚子正往嘴裡塞著爆米花,手陡然一頓,繼而也明白了,他眉梢一挑,嘴角一勾,意味不明的笑了起來:「呦~這麼關心我們林哥的感情生活啊,怎麼,余情未了?嘿嘿嘿,那可得當心啦許老師,雖然據我觀察,我們林哥還是孤家寡人一個,不過嘛...我還是得好心給你提個醒兒,我們林哥那人氣這兩年暴漲,沒伴兒那也是他眼光高啊,可想追他的人多了去了,什麼阿貓阿狗都有,送花的送禮物的,最近啊,還有人每次點外賣都備註,要林哥親自做,估計又哪拿個鬼鬼祟祟的愛慕者!」

「......」許思名額角猛的一陣兒抽搐。

阿貓阿狗?鬼鬼祟祟?感覺有被冒犯到......許思名又抿了一口啤酒,潤了潤乾巴巴的嘴唇和喉嚨。

「只是...你的觀察嗎?他有沒有,跟你聊過這事兒,我之前好像看到他...無名指上戴著枚戒指!」許思名調整好心態,不漏痕迹的繼續試探著。

「嗯?戒指?」揚子若有所思的摩挲著下巴頦,「哦,那個啊,那個林哥不是一直戴著嗎?你們以前還...咳,就還在一起的時候,不就戴著嗎?」

「那不一樣,以前的是以前的......」許思名語焉不詳的答道,他實在沒那老臉解釋說,以前那枚是他送的,後來還被人家給退回來了。

可揚子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蟲,他哪知道有什麼不一樣,也被攪糊塗了:「啊?不一樣嗎?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你幹嘛不直接問他呢?說真的,除了你,林哥還真沒提過有別的什麼對象!」

不知怎麼的,許思名就覺著心頭一暖,或許從旁人口中獲取的側面信息,更能反映那個人真實的內心。

他應該還是一個人吧?媽的...管他是不是!

我為什麼要逃避,為什麼要違心的希望他身邊有那麼一個人,替我贖這個罪?!

我明明還會對他心動,我明明...還是那樣愛著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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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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