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孩子是誰的

五月後，狹小的蘇家客廳。

「不要臉！你不是我姐姐，滾出去，快滾出這個家！現在全校都知道你未婚先育被退了學，丟死人了，你是不是非要把媽再氣回醫院你才甘心！」

妹妹的嘲弄和責罵讓蘇曉曉萬箭穿心般痛苦和凄涼，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家，到頭來卻得到這樣的回報。

「孩子到底是誰的？」母親謝艷芳絕望的眼淚和質問也換不回她的回答。

她的不答，並不是隱瞞什麼。孩子是誰的？這個問題連她自己都無解。

她連那個男人是誰、長什麼模樣，都一無所知。

「你真的要氣死我啊！」母親悲凄的泣訴，按著隱隱作痛的胸口。

一旁的父親卻毫不在意蘇曉曉的名譽，只是滿身酒氣，沉着臉問：「錢呢？老子這些天輸了不少錢，你再去給老子弄點錢回來。」

「老蘇，你到底要賭到什麼時候！你拿曉曉弄回來的錢去賭，你還是人嘛！」

「老子的事要你管，你他媽找死啊。」蘇德將自己的霉運氣撒在自己老婆身上，「臭婆娘，當初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說給老子生了個兒嘛？你看看你給老子生了兩個啥東西。」

蘇母無話可說，明明產檢都說她第一胎是個兒子，抱出來的卻是個女兒，也因此被蘇德責罵了十九年。

蘇德將目光重新轉回自己大女兒隆起的小腹上，滿臉理所應當：「你們都是老子花錢養大的，就算讓你們出去賣，賺回來的錢老子照樣花得心安理得。」

他的話讓蘇曉曉回憶起了酒吧的那一晚，那鑽心的痛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父親上前撫摸著女兒清瘦的臉頰，又道：「曉曉啊，你好好想想，仔細想想，這孩子的爸爸是誰，爸爸才好帶你去討回公道啊……」

他言下的『公道』無非不過是勒索另一筆錢罷了。

「老蘇你、你真的不是人！」

蘇母上前擋在蘇曉曉身前，恨鐵不成鋼的瞪着蘇德，不敢相信他竟然還打着這個念頭。

她轉身拉起蘇曉曉，「你馬上去醫生，把孩子打掉。」

「打？那也要把孩子生父找到之後再打。」蘇德上前拉住妻子的頭髮用力一扯，後者整個人失去平衡往後一倒，重重跌撞在茶几邊緣處。

「媽——！」

對於蘇家來說，似乎永遠都有比之前更困難的時候，這個家就是一個無底洞，不管蘇曉曉怎麼努力怎麼掙錢怎麼付出，都填不滿這個洞。

十幾年來，也就因為母親對她的疼愛和照顧，才讓她感覺到一絲家的溫暖，否則她可能早就餓死街頭。

她不止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蘇家的親生女兒，可母親的愛是實實在在的，為了母親，她可以犧牲自己的一切。

只是這一次，她也走投無路了。

身子有了孕，學校不留她，連普通的酒吧也不准她進去陪酒混錢了。

別說湊夠母親龐大的醫療費，就連打胎的錢她也一分拿不出來。之前那二十萬，早就被蘇德編排得一分不剩。

『你母親頭部受傷引發腦溢血，就算搶救過來也有可能是植物人……』

醫生的話讓蘇曉曉一瞬間失去了活着的希望。

活着……真的好累啊。在這個家，如果沒了母親，那真的不如去死。

炎熱的夏天，本該在空調屋裏享受清涼的人們，此時卻在N市西江大橋上圍觀。

一個正值花季的女孩絕望無神的站在大橋的鐵欄外，愣愣的望着下面的江河。

仔細觀察，似乎能看出她裙裝下的小腹微微隆起。

蘇曉曉對周身的事渾然不覺，連警察的勸阻聲也一句沒聽進去。她只是仔細回想這十九年來的種種，父親的責罵、好賭、嗜酒後的毆打，妹妹的厭惡，母親長年的病重纏身……

一切的一切，似乎除了母親外再沒任何一樣值得她留戀。

而如今，唯一疼愛她的母親也在醫院昏迷不醒、生死未知。親戚的疏遠和父親的失責，她想盡一切辦法籌錢卻依然無能為力。

她的天，終於塌了。

『對不起寶寶，我不能讓你來這世間受苦，對不起。』

年輕女子的身姿猶如一隻斷了翅膀的鳥，急速飛舞著，似急着擺脫這令人痛苦絕望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