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斬殺
胸甲後方的動力爐劇烈運轉，能量塊在其中熊熊燃燒，澎湃的能量穿梭在機甲之中，向著幾個部件匯聚。
推進器噴發出更為兇猛的能流，只是剛剛出現的那一刻，就將齊昰的身軀向前推送了幾個身位。
不只是亢奮還是憤怒的情緒腦子裡翻騰，血液在體內澎湃洶湧，眼前的一切從這時候開始，變得無比清晰。
伴隨著齊昰的一聲怒吼，軀體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煥發。
而另一邊，主腦則是『蘇醒』了過來。
——金屬外殼突然鼓起，無法繼續保護主腦的內部結構，通過那一道巨大的裂隙，齊昰看到了內里膨脹的血肉和一隻已然睜開，充滿血絲的『眼睛』。
然後，數根沒有皮膚包裹的觸手猛然從裂隙中射出，分別貫穿一具機器人，扯了過去。
齊昰揮動合金長刀，電流自手臂湧出，使得刃上電光放射，他一刀斬出個半圓，那些向他飛馳而來的子彈便都被縈繞在刀上的磁場阻擋在外。
咔！鏗！嚓！
金屬軀體被血肉擠壓，發出刺耳可怖的聲音，像是被咀嚼。
幾具機器人被血肉觸手扯入裂隙，主腦就開始將它們融入自身，膨脹的血肉把那些金屬包裹起來，侵蝕生長在機器人體內的血肉。
它在咀嚼，它在吞咽，它在進食！
齊昰想要去摧毀它，可是迎面而來的榴彈讓他不得不躲閃。
保育罐比他身上這套機甲的裝甲都要堅固，但硬接榴彈可能會導致保育罐的某些功能失效，無法讓【秩序之子】繼續保持沉眠。
現在還不是能讓【秩序之子】清醒過來，開心玩耍的時間。
一腳蹬踏地面，金屬板上留下了一片裂痕，齊昰在急速中轉向——哪怕是經歷過改造的軀體，也有點吃不消。
榴彈接連落到那群有如奔流的維修機器人群落當中，便有火花激烈，轟鳴四起。
重新上彈之後，齊昰肩上的槍聲再次奏響。
一部分外溢的電流湧入步槍，電磁步槍的通路瞬間過載，但也因此爆發出了更強大的火力。
另一部分則匯向右臂，再從右臂蔓延到合金長刀之上。
電弧噼里啪啦地閃爍，十步之外的一具機器人因此而短路，裝甲連接處冒出縷縷黑煙來。
過了最初的興奮勁頭，彷彿針刺般的痛苦就在齊昰腦袋裡沖盪，令他情不自禁咬緊牙關，雙目爬滿血絲。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從主腦外殼裂隙中彈出，速度飛快。
觸手速度很快，齊昰的速度更快！
在觸手彈出的那一個瞬間，他的視覺就已經將其捕捉，大腦也在下一個剎那做出反應，身體隨即動彈，閃到一旁。
縈繞周身的電流自動射出，打向擦肩而過的觸手，那根碗口粗細的觸手當即就有一段變作焦炭。
若不是主腦主動切斷與之聯繫，怕是電流會沿著觸手湧向機體，直接將其摧毀。
凝視著主腦，深吸一口氣，齊昰抬起左臂，張開手掌。
掌心當中出現一個漩渦，將纏繞在手臂上的濃烈電流牽扯過去，匯聚成一個閃爍不斷，形體難以穩固的光輝球體。
他驟然抽回手臂，而後猛然擊出，一拳把電漿球轟了出去！
一閃即逝的雷電撕開一條真空甬道，以無可抵擋之勢擊穿機器人的重重阻隔，轟炸在主腦的外殼上。
只見雷光乍破，便有高溫四溢，天花板、地面和圍繞在主腦周邊的機器人都融化成鐵水，然後主腦的機體內就傳出了一聲凄厲的哀嚎。
「嗷！！！」
逃離似的，主腦另一側外殼向外鼓起，條狀血肉爭先恐後從裂隙鑽出，落到地上之後又重新凝聚起來。
它的身軀已經有一半被焦黑覆蓋，匯聚而成的軀體也沒有任何形狀可言，就是一團蠕動的血肉。
這就是【混沌】的衍生物——沒有規律，不成形體，是無法用【秩序之地】的眼光和常識去理解的怪異。
齊昰眉頭一擰，雖然有機器人和主腦的殘餘機體阻擋，但他還是透過縫隙看到了另一側的情況。
主腦已經完全畸變，成為一頭【惡魔】，不管它之前做過多少思想鬥爭，又是怎樣勞苦功高，現在都只能是『敵人』！
齊昰沒有呆愣多久，剛剛熄滅不久的推進器再次噴發，一直沒有停下的火力線也拉向主腦，在空中拉出一道連續不斷的殘影，撞碎主腦的殘存外殼，合金長刀憤然劈下。
這一切發生得極快，然而，在齊昰尚未有動作之前，就有數量不知凡幾的維修機器人改變方向，奔向主腦。
它仍舊是『主腦』，計算能力和控制許可權仍然存在，只是外形和思維扭曲。
大大小小，分佈在軀體眾多位置的幾隻眼睛忽然睜開，所有視線都彙集在有如狂雷奔襲而來的齊昰身上。
那一刻，齊昰切實感覺到了『窒息』和『疼痛』。
分別來自肺部和大腦的觸感讓他雙眼登時充了血，就差從眼眶裡跳出來，以至於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身體僵持在了半空。
直到兩顆榴彈從側面襲來，釋放出強大衝擊波將他轟向牆壁，他才從迷迷濛蒙，混混沌沌的狀態中醒來。
機甲與牆壁的撞擊給齊昰帶來了短暫的清醒，咬牙發動推進器，將身體推往一旁，狼狽躲開緊隨而至的子彈洪流。
沒有片刻的喘息時間，齊昰邁開雙腿，推力從腳底湧出，腳步一蹬，飛往半空，肩部推進器再次點火，身後空氣扭曲，宛如張開了雙翼。
手雷拔去插銷，紛紛落下，在機房內掀起暴風。
機房雖然寬敞，但也耐不住狂風來回沖盪。
一直綴在齊昰身後的火力線也因此變得散亂一片，子彈在機房內胡亂飛舞，有些甚至落到主腦身上。
——機會再次到來！
齊昰腳踏天花板，屈膝半蹲，昂頭凝視那頭惡魔。
曾經暴露於空氣的血肉已經披上了一層銀白色的『皮膚』——來自飛蛾赴火的維修機器人們。
齊昰在注視主腦，它也同樣在諦視他。
電弧突然從機甲外殼上躍起，下一個瞬間，齊昰彈射下去，背上兩隻機械臂轉動，灑下一片彈雨。
主腦身軀陡然膨脹，亮銀色的金屬外殼堆積起來，像是盾牌一樣，阻擋在子彈前方。
沒有金屬外殼覆蓋的血肉化作觸手，繞過『盾牌』，抽打向半空中疾馳而下的齊昰。
那些觸手上還長有許多眼睛，當目光彙集，齊昰就再次感覺到了窒息。
然後，他按下了【秩序發生器】的開關。
於是，螺旋的暴風在齊昰與主腦之間爆發，【秩序】與【混沌】的碰撞讓『現實』發生了混亂。
哪怕是業已成為『惡魔』的主腦，也難以承受這份驟然降臨的【秩序】，剛剛凝聚成型的靈能當即破碎。
主腦發出尖嘯，觸手瘋狂揮舞，奮力抽打。
光輝在機甲背部凝聚，能流在通路之中涌動，電弧躍起，閃爍不斷。
齊昰雙手擎刀，隱藏在面甲之後的面容無比猙獰。
肌肉、內臟、皮膚——疼痛從身體各個部位傳達到大腦，包括大腦本身都在向他的靈魂哭訴。
但是，這一刀必須要斬下去！
合金長刀破開空氣，斬斷血肉，撕開盾牌，最終劈落主腦軀體，將它一刀兩斷！
在接觸主腦體表的那一個瞬間，縈繞長刀的電流遽然綻放，擊穿數以億計的細胞。
電流奔騰在惡魔的血肉之中，曾經被它看作強力武器納入體內的金屬成為了將它踢落深淵的臨門一腳。
伴隨齊昰發泄的怒吼，雷電放射，惡魔的軀體崩解。
刀鋒抵地，齊昰喘息著關閉【死戰】模式，看著構成惡魔軀體的血肉逐漸崩解，化作齏粉飛散。
世界彷彿被按下了『暫停』的按鈕，周圍的機器人都在同一時間停止活動，除了齊昰自己的呼吸聲之外再沒有其他聲音。
主腦軀體完全崩解之前，機甲前方忽然捲起了一陣風。
齊昰正沉浸在身體各處的抽痛當中，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機房裡已然發生了一場風暴。
大風來自前方——
齊昰怔怔望著一粒光華從虛空躍出，捲起一場大風，那些細細碎碎的，由惡魔身軀化成的齏粉又重新聚合，填入到那一粒光華當中。
他站在原地，渾身的痛楚好像消失，全部注意力都被那粒光華吸引。
「呀？」
猛然間，齊昰又清醒過來，瞪大雙眼，頭皮發麻，汗毛直立。
——【秩序重塑】？！
在學習【混沌】相關的知識時，課本里提到過一種很奇妙的現象，【秩序重塑】。
【混沌】乃是不屬於這個宇宙的事物，與【秩序】，也就是物理現象、宇宙相對，一旦出現，就會影響【秩序】。
也是因此，純粹的【混沌】在他們這個宇宙當中並不存在，與他們為敵的並不是【混沌】，而是【混沌】的衍生物——【惡魔】。
當惡魔死亡之時，構成它軀體的那部分【混沌】就會被『釋放』出來。
這時候，如果周圍被強烈的【秩序場】籠罩，就有可能會發生【秩序重塑】現象。
眼下，正有一場【秩序重塑】發生！
齊昰屏住呼吸，全神貫注地觀察這個現象，而檢測到『違例條件』的輔腦自主開啟錄像功能，要將這場【秩序重塑】記錄下來。
【秩序重塑】向來可遇不可求，所以在錯過了多場觀測之後，聯邦政府選擇給每一台機甲的智腦都添加『違例條件』，允許智腦在必要時刻自主行動。
說得難聽點，把這種許可權交給智腦是很危險的一件事，可相較於難得一遇的【秩序重塑】相比，很多事情都沒那麼重要。
光華之中的事物慢慢成型，那是一枚瑰麗的水晶。
正四面體的水晶通體金色，在空中緩緩浮動，折射出璀璨華光。
齊昰痴迷地伸出手，輕輕將水晶接入掌心，五指慢慢攏合。
他緩緩吐出了一口氣，心情頗為複雜。
觀測到了一次【秩序重塑】，並且獲得其之衍生物，這本該是一件令人興奮的事情，但他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事實上，包括這一次在內，每一次【秩序重塑】都伴隨著大量的死亡、苦痛和沉鬱。
視線透過指部裝甲之間的縫隙，落在那枚水晶上，齊昰禁不住回想起這二十天來的經歷和猜測。
心中五味陳雜，一句話也說不出，也沒有什麼動作，只是獃獃地看著，有點想哭。
然後，他就看到指間光華盛放。
瞳孔驟然擴大，下意識要將水晶扔出，卻發現張不開手指！
一咬牙，齊昰伸直左手，抬起刀鋒，準備將左臂砍斷。
但人的反應速度永遠不可能超過光速，在他準備做出動作之前，光芒就將他籠罩。
眼前一片光明，沒有半點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