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唐二的糾結
唐二正睡得迷迷糊糊地，突聽到一陣啼哭之聲，驚醒過來。只見那個半歲大的孩子正嚎啕大哭，哭聲很響。
唐二心煩意亂，抱起那孩子，滿臉怒容，卻又不便對那孩子發作。哀求似的說道：「別哭，別哭！求你別哭了。」那孩子只是不停地哭。
唐二大聲道：「再哭我把你扔了！」但這句話並沒有嚇住那孩子，哭得更凶。
唐二甚是煩躁，哀求不成，吼又不成，當真無計可施。那孩子聲音已開始沙啞，唐二終於想到，會不會是餓了。當即從衣兜里掏出一塊雞腿來，那是他為丁大福家奔波幾天，昨天晚間在丁家吃飯時，滿桌飯菜吃不完，順手把一塊雞腿牽進兜里。他拿著雞腿在那孩子眼前一晃，那孩子兩眼盯著雞腿，哭聲小了不少。
唐二道：「他果然是餓了，等烤得熱了，再撕給他吃。」摸出火刀，打火點著穀草，拿雞腿在火上烤。
唐二等雞腿烤得熱了，撕下一小條送到那孩子的嘴裡，那孩子小嘴蠕動，吞了下去，沒再嚎哭，唐二聽不到他的哭鬧，心情轉順。又將雞腿上的肉撕作細小的條子，餵給那孩子吃。不大會兒，一條雞腿就被吃光了。那孩子像是吃得飽了，已不再哭鬧，唐二輕輕拍著孩子的背，搖動著，這樣做本來有催眠之效，不大會兒，那孩子便睡著了。
唐二放下那孩子，噓了口氣。心想：「朱星武那王八蛋為何還不來？等會兒這孩子一醒，可又哭著要吃的，那便如何是好？」
又想：「管他的呢，老子了無牽挂，何必管這份閑事。這孩子是死是活，與我有什麼相干？」他站起身，正要往廟外去，突聽那孩子又哭起來。唐二一聽到那孩子的哭聲，突然覺得這樣做好像不對。可實在不想管這閑事，捂起耳朵，想來個一走了之，可仍然沒有擋住哭聲。走得幾步，突然內心中一陣攪動，像是做了虧心之事，良心難安。他轉頭看了看那孩子，只見那孩子兩眼也正望著自己，像是在渴求自己的保護。
唐二大罵道：「你奶奶的，小雜種，老子給你害慘啦。」唐二又走到神龕下，將那孩子抱起來，那孩子小臉上露出了笑容。唐二抱著那孩子搖了一會兒，那孩子才沉沉睡去。
唐二一向只做對他自己有利的事，無利害牽挂的事絕不肯干。可這一次似乎要特意讓他破例。唐二想了想：「不如先去鎮上買點兒吃的來預備著，不然他一會兒餓了，又要哭，老子要給他煩死。」
唐二為丁大福家忙碌法會之事，丁大福贈了他十五兩銀子的辛苦費。要擱往常，這十五兩銀子早已送進了賭場和酒館，這次卻得以留存了下來。
唐二想定主意后，將那孩子放到神像後面，脫件外衣蓋上。再把窗戶密封住了，破廟裡空蕩蕩的，四周牆壁上多有破漏之處，就算封住窗戶，仍有空氣會吹進來，絕不會缺氧。他封住窗戶，是不讓冷風吹進來。又用幾塊木板將那孩子卡在神龕上，使他不至於翻落下來。又在破廟四周撒下了硫磺，就算有毒蟲猛獸，也不敢進廟來。再將廟門卡死，才往街上去。
唐二到了附近的一條街上，胡亂吃了碗粉面，買了兩塊雞腿，揣進兜里，卻也耽擱了兩個時辰。料想回破廟去還要大半個時辰，擔心那孩子的安危，不敢多所逗留，沿路返回破廟。
走過一家賭坊門口時，聽到賭坊里傳出骰子滾落的響聲，賭坊里吆五喝六，賭興正濃。唐二想象著以往這個時候，那吆喝的人群中，有一個一定是自己。唐二摸了摸兜里的銀子，吃面買雞腿下來，也只用了二十文，銀子還很多，要是這時候去賭，一定是自己坐莊。正猶豫之際，突然身後有個人問道：「唐二，猶豫啥呢？為啥不進去？」
唐二轉頭一看，見是丁府的管家王斌，也算是賭友了。道：「我有點事，今天不賭了。」
王斌道：「玩兩把再去做事，不影響的。我聽說是縣城來的兩個富貴公子，是大商的兒子，氣派十足，出手豪闊。昨晚那兩個公子坐莊，一直賭到天亮，兩人輸了一百多兩。」
唐二道：「消息確鑿嗎？」
王斌道：「還有什麼不確鑿的？他們今天早上才走，說是回家拿錢，晚上再來。這伙有錢人的子弟，原也不在乎錢，圖的是開心。他們的錢好贏，今晚還會來，我先來佔個位置。」
唐二道：「王管家，可要留心啊。」
王管家道：「留心什麼？」
唐二道：「像你說的這種人我就曾遇到過。他們是串通好的，先來輸點錢，讓地方上的賭客們嘗點甜頭。第二場再來，不但把頭一場輸的錢贏回去，還要贏光地方上的賭客的錢。他們昨天輸，今天准贏。」
王斌卻道：「我先看看頭勢，如果那兩個公子手氣好，我就不賭。不和你說了，再說可沒位置了。」
唐二眼看著賭客們絡繹不絕地去了賭坊。拱手道：「那我不耽擱你發財了，告辭。」
王斌又道：「走好！」走了兩步，又轉頭問道：「你還住在破廟嗎？」
唐二道：「我就住那兒，過幾天回鄉下老家。」
王斌哦了一聲，走進賭坊里去。
唐二眼看天色將黑，隱隱有些擔心。放開步子，幾乎以小跑的速度奔回破廟。料想著那孩子肯定會哭鬧，沒想到，到廟外時，卻靜悄悄的，沒半點聲息。
唐二開了廟門，便直往神龕奔去，見那孩子還是睡著的，呼吸均勻，睡得正香。唐二噓了口氣，一時想，朱星武為何還不來接走這孩子，一時想，那兩個商人的兒子多半是假冒的，不是老千，也是賭場高手。世上豈會有不在乎輸錢的人？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他們只是在裝作不在乎，讓人放鬆警惕，認為他們的錢好贏。賭客們便會下大注，結果可想而知，一定被他們贏光。看來鎮上的賭客們今晚肯定要大輸特輸。
唐二冥想了一陣，漸漸感到困意湧來，便倒在穀草堆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