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穢三元
山脈綿延數千里，其上有奇花異草遍佈，在陰暗之處，還有沼澤之地，沼澤上冒出絲絲黑氣，而在其上還漂浮着白骨，虎豹人熊皆有，陽光竭盡全力滲透進茂密的擺擺樹里，但任由它們如何努力，也終究只是遍佈了零零散散的幾束，這，便是絕古山。
深入山林，有一座湖泊，湖泊很大，但相比於整片山脈，卻又顯得不那麼大，在湖泊的東北角，竟有一座草屋，而這幾間草屋與尋常草屋卻有些區別，它屋頂的蓋草並沒有枯萎發黃，反倒其茂盛程度比周圍林木還要密集，鬱鬱蔥蔥，絲毫沒有枯萎。
在湖泊旁，一名青年席地而坐，手中拿着一根約摸三寸長的捲紙，捲紙里包裹着黃色的草葉，在其一端燃着火光，但卻又無明火，絲絲冒着青煙，而另一隻手則拿着一根魚竿，怡然自得。
過了一會，他將那捲草的另一端放在嘴裏，輕輕一吸，又將其取出，緩緩吐氣，在吐氣之時，嘴裏冒出一股白煙，在天地間消散……
「吱呀～」
身後草屋傳來開門聲，從裏面走出來另一名青年，青年面色發白，看上去有些憔悴的樣子。
「醒了？」
釣魚的青年頭也沒回的說道。
「嗯。」對方簡短的回答，此人，正是林謙。
林謙朝着青年走去，隨後在其左側席地而坐，看着被青年抓的穩穩的魚竿，道：「怎麼找到我的？」
青年聞言，莞爾一笑，道：「別忘了，我可是算命的。」
林謙緘默，隨後又望向青年另一隻手，道：「為何每次見你，你手中都有此物？這是什麼？」
青年想了想，道：「愁苗。」
「愁苗？」
「有解乏的功效，也有消愁的作用。」
林謙凝眉，很顯然不太理解為什麼這個東西會有如此作用。
青年也沒有為林謙解惑，他笑了笑，道：「一炷愁苗，秋衾夢斷。」
「……」
「左右無事，你也來一根？」青年沖林謙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神色前所未有的狡黠。
林謙不動聲色，嘴角拉扯出一點弧度，道：「不用。」
「這種好東西，不來一次，可惜了，哦對了，你身上的那個小東西，我給你取出來了。」
青年說着，將手中「愁苗」彈入湖中，隨後再次張開手時，手中已經多出了一條紅色的肉蟲，在其手心蠕動着。
「我身上？」林謙困惑，這麼大一條蟲在自己身上，自己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可別小看了這條蟲子，此蟲自帶因果，名為血蠱蟲，以壽元為引，注入人體，便能帶來災禍，此蠱一旦入體，便化作血水，在你身上流淌，這世上除了我，怕是無人能將其取出了。」
林謙聞言，眉頭緊鎖，怪不得前幾日自己總能被人有意無意的撞上，原來都是因為這條小蟲……
「你說除了你，誰也無法取出？難不成你比天下一絕的李沐儒還強？」
「哈哈哈……」青年驟然發笑，他看着林謙，臉上儘是譏諷，彷彿剛才林謙說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般。
「我曾經說過，絕古山，可保你無恙，其中就包括李沐儒在內，別說是他，就算是你身體里的那個傢伙親臨，也得給我跪下！」
青年十分坦然的說完這番話，而林謙卻愣住了，這話若是別人說了，自己也就一笑而過，可是不知為何，對方說出這番話時，自己竟沒看出一絲玩笑，他的目光平靜異常，彷彿只是在陳述一個理，一個真理！
「鬼話連篇。」
林謙內心雖然認可了對方的話，但是嘴上卻依舊沒有吐出真實想法來，畢竟……這太過匪夷所思……
「哎喲……」青年將手中魚竿放置一旁，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隨後微微偏頭，看向林謙，道：「好不容易來一趟，要不帶你到處走走？」
林謙也跟着站了起來，道：「絕古山有什麼好走的，沼澤，濕地，毒蟲，鳥獸，除了這些還有什麼？」
「誰要帶你看絕古山了？」青年反問。
「不看絕古山，看什麼？」
青年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隨後拍了拍林謙的肩膀，道：「去了你就知道了，保證讓你不虛此行。」
說罷，青年開始往草屋走去，而林謙也緊隨其後，心中帶着疑惑……
就在青年即將走近草屋之時，他右手輕輕往前一推，屋門便被推開了，而在裏面，出現的不是屋內結構，而是黑暗，深邃無止境，在邊緣的門框之上，旋轉着無數的光線，光線顏色十分絢爛，而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青年的身體沒入黑暗之中，便再也看不見了，林謙看着這種場景則微微蹙眉，猶豫了一會，終究還是走了進去……
「呼呼呼……」
林謙感覺自己的身體在降落，當他實現恢復之時，豁然發現自己真的是在降落，他……不知在什麼時候居然出現在了天空中，而先前所處的地方明明是晴空萬里，而現在的天空卻是一片陰霾……
林謙反應過來以後迅速穩定了身形，身體懸浮在了空中……
當自身得到穩定以後，林謙開始打量起了周圍的景象，自己所處半空，所以底下的一切他都一目了然……
城堡，不同於華朝風格的城堡，城堡的建築屋頂大多呈圓形，窗戶形狀也不似華朝的方正紙窗，而是方形加上一個半圓組成的弧形窗，窗戶上也不是紙糊，而是一種透明的材質，對於這種材質，林謙有所耳聞，這是玻璃，是人類通過特殊手法製作的物品，沒有依靠修真者。
「華朝西邊邊陲之地，為什麼帶我來這裏？」
林謙抬起頭看向處於自己上方的青年，青年緩緩落下，最終與林謙保持平齊，他的目光眺望，道：「這裏是華朝，但也不是華朝。」
林謙沉吟不語，細細思索著青年所說的話，但如何也思索不清。
「什麼意思？」
青年右手向下一指，道：「看看底下的人，他們穿的衣服，他們說的話，他們住的房子，從這三個角度去看，你看得到華朝的影子嗎？」
林謙不假思索的搖頭，道：「華朝管轄之地廣袤，越是遠離京城，習俗就越是不同，但……那又如何？這裏依然是華朝，只不過，語言不通，習性不同罷了。」
青年不置可否道：「此地沒有鷹狼衛，甚至在劃分十三州時，這塊區域也並沒有囊括進去，像這樣的地方在華朝，不少，而這裏，雖也屬於華朝所管轄之地，但……卻早已脫離了華朝，而在他們的另一邊，是魔界。他們夾雜在其間，得不到華朝的庇護，又不屬於魔族，別看現在並沒有什麼事情，可是他們過的日子，卻如浮萍一般，不知何時，就會沉入湖底，這……就是邊陲之地的命運。」
林謙看着底下的人，有街邊的小販，有拉客的ji女，有河邊洗衣的女人，有搬運重物的男人，他們的生活很普通，除了金髮碧眼的外形不同以外，他們也和華朝的百姓一般無二，都過着樸素的生活。
「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青年目光從遠方收了回來，他右手揮動，而在他揮動的同時，周圍的景象也跟着發生了變化，原本天空還算敞亮，可是現在，天黑了，但底下卻還看得見光……漫天火光！
燒，城堡在燃燒，而底下原本安寧的場景也在下一刻變得混亂，無數慘叫聲傳來，在這火焰之中傳遞，一人坐在地上，撫摸著斷去到雙腿嚎叫，有人抱着身體冰冷的孩子哀嚎，有人在地上翻滾著，因為他渾身上下的皮肉開始一片片從骨頭上脫落，但是他卻沒有一點辦法，這裏……宛若地獄！而造成這一切的，正是那群頭上長著尖角，背後長著吃飽的……魔修！
林謙漠視着這一切，並沒有露出太多的悲憫神色，因為就在剛才，他明白了過來，這些……都是假象，或者用更準確的說法，這……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而底下的這些人也早就死了，所以，沒必要憐憫，沒必要付出行動，因為，他阻止不了這虛擬的畫面。
「華朝邊境之地無人管轄，這樣的地方，就成了魔修肆意屠戮之地……」
青年緩緩開口，而林謙卻冷笑起來：「你是想告訴我什麼？魔修可惡，視人命如草芥。還是華朝疏於管理，在其位卻不謀其職，權利遮天而無法兼顧天下人，亦或者是說，你穢三元，有意幫助他們？」
穢三元搖頭，隨後右手再次一揮，周圍的景象再次一變，而這一次，天再次放晴，可是底下卻早已沒有了人跡，只剩下一片焦土，而在焦土之下，埋葬了無數亡魂。
「記住這個地方，記住這裏發生的事，記住這裏的人，於你而言，他們的死並無法對你造成影響，這是因為你身處十三州內，可是……倘若有一日你發現，即便是十三州內，也是邊陲之地時，你的心境……又當如何呢？」
林謙聞言，自嘲般的笑道：「我能如何？倘若真是如此，到時候的我恐怕與這底下凡人無疑，面對如此強大之人，我……能如何？」
「你會做出選擇的。」穢三元微笑着，隨後指尖在林謙額頭上輕輕一點，而正是這一點，讓林謙眼前一黑，在這一刻，林謙識海內那一顆包裹着李青山的紅色結晶微微顫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