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山村歲月

時間慢慢流逝著，雲若雪依舊在打坐，而龍劍卿則在想着這兩日發生的事，卻沒有多少頭緒。而肖二旦的身體因為無魂控制，一直保留着卧躺的姿勢，倒挺像在熟睡。

半晚時分，中年婦女來叫肖二旦吃晚飯，龍劍卿見雲若雪依然不動，只好控制起肖二旦的身體隨婦女去吃晚飯。

這個村子偏僻落後，吃食自然簡陋，龍劍卿修仙數十年，早已斷了口腹之慾自然對吃食無所謂。

經過這一頓飯時間的觀察，龍劍卿大概知道了這戶人家的情況：中年駝背漢子姓沈名鍾，是村裏的獵戶，而他的妻子叫翠花，他們還有一個比肖二旦長幾歲的兒女，大名沈春燕，乳名二丫，她人長得不算丑，只是膚色比較黑，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惹人憐愛。

至於肖二旦的身份以及同這家人的關係，龍劍卿就不太清楚了，只知道肖二旦的爺爺肖祥子曾經救過沈忠的命，肖祥子去逝后將肖二旦託付給他們。

吃飯的時候，龍劍卿並不多話，沈家三口以為他還在為自己爺爺的去逝而傷心，不曾起疑，倒是沈春燕像個大人一樣安慰了他好一會。

吃完晚飯，龍劍卿以身體不舒服為借口，早早便回到了自己的茅屋。

從肖二旦精神中樞中脫離出來，龍劍卿瞬間回到了魂海，卻見雲若雪依舊保持着靜坐的姿勢，不為外物所動。

龍劍卿看她這般，心中微微泛起憐惜，卻只是暗嘆一口氣，沒有勸慰她。

龍劍卿如今身為陽魂，並無生理需求，但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肖二旦的冷暖與饑飽，就如同自己的軀體一般，不由得不正視自己已經成為肖二旦靈魂一部分的事實。

龍劍卿環顧一直不曾經改變的魂海，隱約間似乎感受到了無數生命的氣息，但當他想抓住那種感覺時卻發現一無所獲，着實奇怪。

這樣不知過了多久，天空中漸漸開始熱鬧起來，想來又到了白天。

龍劍卿思索片刻，又見雲若雪依舊打坐，便飛上了天空——肖二旦的精神中樞，掌控起他的身體。

因為前一日一整天幾乎都躺在床上，所以身體有些發酸，龍劍卿稍微活動着筋骨，推門出了茅屋，此時日頭剛剛爬上樹梢，陽光十分柔和，不過他還是好一會才透應過來。

屋外是一個用柵欄圍起來的小院子，雖然有些凌亂，但打掃得還算乾淨。

正在院子裏晾晒衣物的沈春燕見肖二旦出來，笑道：「二旦起來啦，餓了沒？等我晾好衣服就拿早飯給你吃！」

肖二旦稍顯靦腆地點點頭，道：「嗯！謝謝春燕姐！」這一刻，肖二旦的真正主宰者龍劍卿心神有些恍惚，似乎看到了自己世俗中親人。

沈春燕自然不知道肖二旦，或者說龍劍卿心中所想，咦地一聲驚奇道：「今天太陽沒從西邊出來呀！你咋對我這麼客氣了呢？」原來，肖二旦本人同沈春燕十分親近，平時都叫她乳名二丫的。

龍劍卿不置可否，只是笑笑。

沈春燕只當他沒睡醒，並不追問，將衣物晾曬完畢之後，領着他去廚房吃早餐。早餐只有一碗不知名的湯水以及兩個清蒸的雞蛋，龍劍卿也不客氣，兀自吃了起來，畢竟餓到了肖二旦自己也會跟着遭罪。

沈春燕在旁邊看着，不一會卻掩嘴嬌笑不已，哈哈道：「二旦呀，你咋把自己給吃啦？哈！」

龍劍卿一時間沒轉過彎，然後才恍然，不禁莞爾。

吃過早飯，沈春燕想領肖二旦上山采野菜，龍劍卿本想推託不去，卻拗不過她一再秧求，只好陪她去了。

村子本來就座落在群山之中，因而他們不一會就到了山林里。沈春燕仔細地尋找著可以食用的野菜，同時不忘跟肖二旦聊天，教他識別野菜。

龍劍卿起初心不在嫣地應承著，到後來卻來了興趣，他當然並不是對野菜感興趣，而是對山林里的稀乏草藥感興趣。

二人在山中尋覓，直到晌午之後才回家，沈春燕收穫並不多，畢竟他們並沒有離村子太遠，而村子附近常年有人採摘，野菜資源自然不豐富。倒是肖二旦抱了一大堆奇形怪狀的植物，如若珍寶一般。

沈春燕一開始很好奇地問他摘這些植物做什麼，肖二旦卻說是秘密，須要保密，沈春燕自然不恥他這種行為，卻懶得再理會。

回到家中，沈春燕繼續忙碌家務，而肖二旦則抱着各色草藥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中。回歸魂海發現雲若雪依舊在打坐，龍劍卿繼續掌控肖二旦，將各種草藥逐一分類，又偷偷到廚房拿來菜刀，將草藥一剁碎。

做完這一切之後，龍劍卿剛舒一口氣，卻聽雲若雪稍顯疲憊的聲音自心中傳來：「你這是在做什麼？」

龍劍卿回歸魂海，見雲若雪依舊盤膝坐着，只是奇怪地看着自己，便笑道：「剛才我跟沈家小姑娘上山采野菜時，發現附近盛產幾味罕見的草藥，正好我對煉丹有所涉獵，所以就采了一些回來，看看能不能煉製成藥。」

雲若雪微皺眉頭，道：「先不論我們現在根本無法使用煉丹真火，就算可以使用，又能夠煉製出珍貴丹藥，卻又有何用？莫非你想長久地呆在這個凡人小孩的身體里，並且打算由此修仙入道？」

龍劍卿默然片刻，無奈道：「除此之外，道友還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他們即不知道是誰將他們注入肖二旦魂海，也不清如何從此魂海中逃離，同樣沒辦法求救，畢竟他們的師門也可能是導致他們如今境地的始作俑者。

雲若雪也沉默了下來，算是默認了龍劍卿的說法。

龍劍卿不忍看她消沉，便又道：「只要我們能夠回到修仙界，達到甚至超過以前的修為，我們就有機會查出幕後黑手，甚至有可能恢復我們以前的肉身，然後繼續修仙登上大道。」

雲若雪望着他的雙眸，喃喃道：「真的能恢復從前的肉身嗎？」更像是在問自己。

龍劍卿堅定地點點頭，道「一定可以的！」

雲若雪「嗯」地一聲，又陷入了之前的入定狀態。

龍劍卿知道她能否打開心結純粹靠她自己，也不多說，重新掌控肖二旦身體，將菜刀放好，又找來幾塊破布，洗乾淨之後，將剁碎的藥材分類包好。

忙完這些已經快天黑了，沈忠打獵剛回來，手裏還提着一頭小野豬，樂呵呵的，想來對自己的獵物很滿意。他妻子翠花已經回來好一會，她同樣也是去采野菜，只是去得離村子遠些，收穫也較多。

吃晚飯的時候，沈家三口家常里短地聊著天，也不冷落肖二旦，一個勁地給他夾菜，讓龍劍卿找到了童年承歡母親膝下的溫馨感覺，不勝唏噓。漫漫修仙道，伴隨着龍劍卿的是同門的冷漠，與寂夜無眠的孤獨，他為了讓自己遠離孤獨，漸漸將心冰封起來，一心修鍊，才有了三十年結丹成功的傳奇。

然而，當他結丹成功之日，同時也是他將心門暢開之時，當然只是為一個人暢開。他一生都不會忘記那嫣然一笑所帶給他的心靈悸動，還有那句「師兄你真棒」。

「雨簾，你還好嗎？」龍劍卿在心中默語。

帶着愁緒，龍劍卿回到了茅屋，卻沒有立刻回到魂海，只想自己一個人單獨待一會。

月已東升，輕紗似的月華柔和地灑在這個八歲孩童的小臉上，然而他的眸中去有着與年齡不符的憂鬱與感傷。

一夜無話。第二天早晨，天還灰濛濛的時候，龍劍卿便控制着肖二旦的身體，開始了晨跑。昨夜，他同雲若雪商量了修鍊的事宜，二人一致認為先將肖二旦的肉身鍛煉得強壯一些，過幾年之後再想辦法拜入一個修仙門派，畢竟他們沒有能力煉製輔助修鍊靈丹，因而需要門派的支持。另外他們二人現在都沒有能力檢測肖二旦肉身是否具有修仙必需的靈根，又具有何種靈根，因而都沒有修鍊他們之前的功法。

靈恨乃靈性之根，依其靈性純凈程度可劃分為四類：其一，金木水火土五行俱全，稱為天靈根，身具此靈根的凡人十分罕見；其二，只有一種五行屬性，被稱為單靈根，龍劍卿便是單一的火靈根；其三，則是同時具有兩到四種五行屬性，被稱為雜靈根；最後一種被稱為異靈根，是各種靈根變異后產生的靈根，如雷靈根、冰靈根、風靈根、電靈根等等，雲若雪便屬於其中的冰靈根。四類靈根中，天靈根修仙資質最好，單靈根和異靈根次之，雜靈根最差。然而靈根在凡人中出現的比例並不高，即便是最差的雜靈根，也不多於是萬分之一，更惶論其他高級靈根。

龍劍卿二人不知肖二旦身具何種靈根，同時為了掩人耳目，所以並沒有修鍊凌雲門或者風月閣的基礎功法，只是想辦法提高肉身的強度。

首先，利用各種草藥製成內服外敷的兩種靈藥，一種是強筋健骨外用藥膏「鎮骨散」，另一種則是有保經護脈之效的「清心丹」，雖然缺少真火炙煉，雜質較多，但也算凡人間比較珍貴的靈藥了。

此外，堅持每日早晚跑二十里地，一開始的輕身跑，然後負重跑，所負重量須逐漸增加。

再者，修鍊一到兩門凡人中流傳的武功，即可健體，又可防身，一舉兩得。二人雖出身修仙門派，但凡間武功卻看過不少，畢竟修仙界有着數目不少、以武入道的武修，他們自然需要有所關注。最後敲定了兩門武功，輕功「雁過無痕」，以及拳法「羅漢拳」，雲若雪掌控身體時練輕功，龍劍卿則練拳法。

鍛煉肉身的同時，他們不忘靈魂也就是二人本身的修鍊，但是由於不得法門，收效甚微，然而他們不曾放棄，因為他們覺得離修魂之道越來越近了。

正當龍劍卿二人在努力提高自己之時，修仙界卻因二人的失蹤引起了喧然大波。雖然二人的失蹤是早有預料的，但凌雲門和風月閣依舊出動了眾多弟子，尋找二人下落，甚至兩派弟子之間時有衝突，以致修仙界微微動蕩了一陣。

凌雲門和風月閣那是小打小鬧，真正鬧騰開來的卻是損失了大長老的東陽國魔宗，他們借口搜查殺害金鼎道人的元兇，大肆剿滅與自己夙有嫌釋的修仙小門，同時擴大地盤，甚至侵入瀟湘國和凌雲國境內，直到風月閣和凌雲風出手干涉才悻悻退去。

修仙界風起雲湧，然而座落在蒼松山脈邊緣地帶的這座小山村卻十分平靜，龍劍卿與雲若雪依照制定好的計劃，不斷地鍛煉著肖二旦的身體，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也許，當他們再回到修仙界之時，會驚訝地發現那時的修仙界再也不是他們所熟知修仙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