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3 第六天：定位

車子開在高架上，李毅成想到她要報平安這事兒，便趕緊說：「手機在中央扶手箱裏，你自己拿一下，解鎖密碼是880909。」他口氣自然，裝作是無意的樣子讓她自己去拿他的手機，並且直接告訴她他的手機密碼。他這麼做的用意是希望她能感受到他對她的真誠。

倪裳要是但凡有點感情經驗，她肯定能明白李毅成這句話所蘊含的意義。很可惜，她不懂，她以為他只是因為這一周經歷的事情而對她比較放心，所以才會把手機密碼這麼私人的數字告訴她。她按照他說的，從右手邊的扶手箱裏把他的手機拿出來解鎖，並立刻撥通了家裏座機的電話。

這次的通話等待並不像上次那樣漫長，電話那頭不過是響了兩三秒的『嘟嘟』聲就有人接通了。

「喂，哪位？」對於倪裳父母來說這個電話號碼很陌生，他們很是疑惑地問對方是誰。

熟悉的親人在電話那頭響起了聲音，倪裳的情緒一下就崩了。她沒出息地又要哭，但不想讓父母太擔心就拚命地憋著，用略帶哭腔的鼻音說：「爸爸，是我，裳裳。我出來了，我……」話還沒說完，她的眼淚就再也管不住了，使勁往下落。不知道是在害怕和擔心什麼，她連忙把眼淚擦掉，好像電話那頭的父親是能看到一樣。

女兒的聲音在電話里響起，倪裳父親的情緒不比倪裳好到哪兒去。女兒說話聲音哽咽，他則更是帶着哭腔，「裳裳啊！是我的裳裳！你在哪兒？你不要亂走，你就在原地等，爸爸來接你！」

就算是多年未見的親人，久別重逢的時候都難免要擁抱灑淚，更別說倪裳這種差點就沒命了的。心中感慨萬千，好像有一股力道推了她一把讓她一夜長大。除了父親焦急的聲音之外，她彷彿還聽見了母親在一旁說話。腦袋亂鬨哄，眼淚好像是流到了耳朵里似的，她已經聽不清媽媽說了什麼。害怕讓父母更擔心，她努力逼着自己平穩情緒，用彆扭的語氣假裝鎮定地安撫說：「爸爸，你不要急。是李先生來接我的，我今天下午就回家了。」她怕父母不知道李毅成是誰，就又解釋說：「李先生是警察的……朋友，你們不用擔心我的。」她不好說李毅成是線人，就換了個『朋友』的說法。

李先生是誰讓倪裳的父親稍稍猶豫了一下，他回憶起上次見過的警官提起有人在不夜城一直保護他閨女，他想李先生應該就是了。不管怎麼說，現在人能聯繫上就是好事，他立馬叮囑倪裳說：「行行行，那你每隔半小時左右就給家裏發個微信，最好是定位發過來。我和你媽實在是擔心，你最好時刻報平安。」

「爸……」這就讓倪裳犯難了，她沒有手機啊。她下意識地看向李毅成，不知道要怎麼辦。

他們的通話李毅成隱約能聽見，他看倪裳皺眉犯難，便示意她把電話打開免提，然後出聲說：「叔叔您好，我是李毅成，倪裳在我車上，我帶她去吃個午飯，稍微休息一下就給送回家。她手機現在還不在身邊，這個電話是我的。您看，您要她半個小時就給您發定位的話，要不我加一下您的微信？我讓她用我的手機給您發定位，您看成嗎？」

「成！那真是太感謝了！麻煩您了，李先生！」倪裳父親聽到這位李先生的聲音后心裏有了個底，聽到對方說要互加微信當然是一百個答應，因為通過他是可以時刻了解到女兒的行蹤的。「我的微信號就是手機號，李先生您搜一下就能加上。」倪裳父親趕忙讓倪裳的媽媽幫他把手機拿過來，等待着電話那頭的人來加好友。

李毅成在開車，他不方便做這個，就讓倪裳去弄。倪裳把通話界面隱藏，然後打開微信把父親的手機號輸入並申請添加好友。她弄好后，和電話那頭的父親說：「爸，已經添加了，你通過一下。」

「好咧，我看見了！給你通過好友！」倪裳父親一邊操作一邊念念有詞，添加成功后，他語氣高興地對着電話說：「加好了，你看看是不是好友現在？」

倪裳看了一眼，已經添加成功了。講實話，讓李毅成添加自己父親的微信，這個行為怎麼想都怎麼怪，畢竟他倆現在關係也沒有到這個份兒上。「好了，已經顯示你們是好友了。」

「加上了就發個定位吧，爸爸媽媽知道你在哪裏就可以放心了。」倪裳父親隨即就提出要求。

車子開進了別墅區，李毅成把車停到了自己住的那棟樓的地下車庫裏。當他聽見倪裳父親提出的這個要求時，他意識到自己恐怕是有些失策了。他略有尷尬地看向倪裳，暗想他要怎麼解釋他把人家的寶貝閨女給帶到自己家裏去了？而且還是為了讓她在他家可以洗澡睡覺。他可以想像電話那頭的男人可能會提着菜刀衝過來宰了他。

倪裳看了一眼周圍，注意到李毅成帶着尷尬的眼神。她撓了撓頭，回應說：「行，我給您發。我這一會兒要去吃飯了，就先不說了啊。」扯了一個謊，她趕忙把電話掛斷，然後呼出一口氣。她把手機還給李毅成，提議說：「你……要不選一個附近的店家發給我爸？」她也怕她爸提着菜刀殺過來。畢竟，男未婚女未嫁的，又是孤男寡女，難免要讓人浮想聯翩。

這個主意倒是挺好，李毅成接過手機，選了住宅區大門口邊上的一家餐廳的定位發了過去。「是我沒有想周全，還好有你。」李毅成把手機收起來，他抬手輕輕撫摸她的後腦勺，微笑着看她，眼裏是掩飾不住的寵溺。

他的親昵讓倪裳的心多跳了一拍，她看着他的眼睛，回想起昨晚他們的情不自禁，心裏有一個一直被鎖著的房間似乎被打開了。彷彿是開啟了潘多拉魔盒，她不知道這裏面藏着的是希望還是貪婪后的虛無？

「天氣挺熱的，我身上的衣服好像餿了，我想趕快洗個澡。」倪裳是個膽小的人，她沒有勇氣去面對潘多拉魔盒裏所釋放出的人性，她怕最後僅僅只是她在自作多情。她別開眼，輕聲和他說。

好的房子就是每一戶都有自己獨立的電梯，李毅成帶着倪裳乘坐地下車庫裏的私人電梯上樓。他幫她提着給她帶的換洗衣服還有上午沒吃完的點都德早茶點。

兩人並排站在電梯內，被擦拭得鋥光發亮的銀色電梯門上映射出他們的樣子，就像照鏡子一樣。李毅成注意到她瘦了，至少比5月4日那天第一次見她的時候看着瘦。倪裳看着自己和他，他儀錶堂堂，就算只是穿着休閑便裝都能看出來他的氣質不簡單。而她，就像是個應聘他家清潔女工崗位的鄉下姑娘，氣質土氣人又狼狽。

她不禁暗嘆，同樣是受過九年制義務教育的人，站在一起的他們看起來卻像是兩個世界的人。不，她想，可能他們之中只有她接受了九年制義務教育，而他，應該是完成了富貴人家的精英培養計劃。就是這個想法讓她忽然意識到了一個殘酷的現實，被金錢和社會地位拉開的差距真的不是幾句清高的話就能填滿的，這道鴻溝也許在她的下一代都不一定能完全跨過。

不過是幾十秒，電梯到了。李毅成讓倪裳先出去，「小心腳下有台階，別摔了。」他把東西都放在一個手裏，伸手拉住她，並且牽着她走下容易腳底打滑的大理石台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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