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劇組

一坨看起來像是在爬過天空的巨大黑色物體的雲飄蕩天際。

「豪哥，為什麼她們一人三百，我才兩百？」我拿着兩張紅紅的人民幣，看着離去的兩個花枝招展的女孩。

「你小子哪兒那麼多廢話，要不要，不要還給我。」名叫豪哥的光頭男人抽著雪茄，不耐煩地說道。

「劇組知道你這樣嗎？」

豪哥一拍桌子，大聲罵道：「娘的，這部戲投資的人是我二叔，你丫的是個事逼啊，是不是不想幹了？」

我暗暗在心裏罵了一句死光頭，拿着兩百塊錢，默默走開。

「死跑龍套的還給我裝。」豪哥不屑一顧。

離開恐怖電影《女神宿舍》的拍攝現場，我低頭看了看手上的兩百塊錢，薄薄的紙卻宛如有着壓垮人的重量。

我嘆了口氣，馬上就要月底了，上個月的房租都只付了一半，這個月連一半都付不起了。

「看來又要捲鋪蓋了，現在網吧包夜都那麼貴，可睡公園的話大夏天的蚊子太多。」

我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忽然颳起了一陣風，一張傳單像是被什麼牽引著，飄到了我的手上。

「嗯？」

我正要丟掉，不經意間看了一眼傳單上的內容，眼睛一下子就被牢牢吸住了。

劇組誠招演員，年齡不限，學歷不限，參與拍攝影視作品，最低1000元一場，有意者前往XX街道XX號。

「最低一千？」

我緊緊攥著傳單，又驚又喜，可同時又害怕是什麼騙人的手段。

「可我還有什麼值得被騙的嗎？」

我自嘲一笑，隨手攔了一輛計程車。

到了目的地后，我才發現自己以前來過附近拍外景。

「那時候有這棟樓嗎？」

我拿着傳單，望着眼前的樓房，外觀上看還挺正規的，而且這周圍人流量不少，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我走進去，已經有不少人在裏面了，其中還有一個熟面孔，我看見她的時候她也正好看見了我。

「秦毅？」

一個穿着露肩白色連衣群，長相嬌媚的女孩朝我走了過來。她散著波浪卷的頭髮，畫着艷麗的妝容，讓人聯想到上世紀上海灘的舞女，身材凹凸有致，白皙的皮膚加上勾人的眼睛，是男人難以抵擋的類型。

「如玉姐。」

來人叫做閆如玉，是和我一起拍攝《女神宿舍》的劇組成員，不過她演的是女主宿舍里的一員，角色地位比我高一些。而且長得也很漂亮，媚眼如絲。是個外向開朗的人，跟劇組的人關係都不錯。

「你也收到短訊來這裏拍戲啊。」閆如玉嚼著口香糖，笑吟吟地問。

「是……是啊。」我訕訕一笑，不好意思說自己手機早就停機了，是撿到的傳單。

「合同辦了嗎？」

「合同？」

「看樣子你還沒辦吧，要先簽了合同才能拍戲啊。」

我有些意外：「如玉姐你以前來過嗎？」

「我之前一個人來過一次，和一個帥哥拍吻戲，嘖嘖，一場下來賺了1000。」閆如玉一副回味無窮的樣子。

「真的有一千嗎？」

「廢話，不然我還來幹什麼，合同辦理就在那個窗口。」閆如玉指了一個方向。

「謝謝。」

窗口前早排起了隊伍，我站在隊伍中間，試圖看清楚窗口裏的人，但黑漆漆的，只有一雙手從窗口伸出來，遞出一份份合同。

輪到我的時候，我看了看合同的內容，一眼望去沒什麼漏洞，基本上都是很常規的內容，只有一行格外用了加粗字體：拍攝時需完全按照劇本；過程中需服從導演安排；不得擅自離場；不得泄露拍攝內容，以上內容不服從者按違約處理。

合同上沒有寫違約處理具體是指什麼，不過我想肯定是按倍數賠錢，這幾條規定看上去也很普通。

掃了兩遍合同，我覺得沒什麼問題，就簽了自己的名字，然後摁了紅手印。

就在我摁完手印的一瞬間，我恍惚間覺得身體里有什麼東西被抽離了似的，整個人愣了一秒鐘，不過這種感覺轉瞬即逝，我也沒多留意。

「今天招滿了，下次再來吧。」

我剛簽完合同，櫥窗里的人就甩出一句冰冷冷，幾乎感覺不到情緒波動的話，「哐當」一聲關上了櫥窗。

「我靠，老子排了那麼久啊。」

「就是啊，你們快招滿了還到處宣傳啊，有病嗎這不是。」

「md，什麼垃圾劇組。」

我身後的一群人罵罵咧咧的走了，我眉開眼笑，暗喜自己真是運氣好。

之後我才知道，他們是有多麼的幸運……

第一場戲沒有我的份，我拿着所謂的劇本，裏面的文字少得可憐。

指定演員：閆如玉與李磊

場景：酒店房間

拍攝內容：李雷與閆如玉在床邊抱在一起，互相調情。

場景是早就佈置好了的，就在一扇門后，拍攝空間格外的大。我剛進樓時完全想不到裏面還有一間那麼大的房間。

燈光、攝像機已經就位，劇組的工作人員都隱藏在黑暗裏，只能隱約看到一個輪廓。

導演是一個坐在椅子上的人，一動不動，還戴着一個微笑表情的白色面具。

這場戲是拍攝李雷扮演的角色下班后和公司的同事偷情約會。

眾人窸窸窣窣的圍在攝像範圍外，坐在椅子上的導演突然開口了：「安靜。本次拍攝即將開始，請演員做好準備，開拍后限時15分鐘內完成，否則視為違約。」

閆如玉和那個叫李雷的貌似都不是第一次來了，二者馬上做好準備。閆如玉側躺在雪白的床單上，一隻手托著頭，另一隻手用指尖纏繞着自己的發梢，嘴角露著玩味的笑。

我不由感嘆這女人是真的魅。

隨着一聲導演的「action」，李雷進場了，閆如玉嬌笑從床上起來，上去拎住李雷的領帶，李雷順勢將她摟到懷裏，二人耳鬢廝磨，完成了劇本交代的動作。

「Cut！」

導演一聲令下，攝像停止，這一個鏡頭算是結束了。

誰知那李雷還摟着閆如玉，面紅耳赤地道：「我晚上可以約你嗎。」

「你入戲太深了哦。」閆如玉輕笑着離開了他的懷抱。

「md這小子真是艷福不淺啊。」

「淦，為什麼不是我拍這個鏡頭啊。」

幾個一起招募進來的臨時演員艷羨不已，好幾雙眼睛都徘徊在閆如玉那修長筆挺的美腿上。

導演道：「安靜。下一場鏡頭已經有了。演員閱讀劇本后，請馬上就位。」

幾個工作人員進入場內，撤離了先前酒店的佈景，換上綠幕。

我看了看新劇本，又是與我無關。

指定演員：章泰與林曉依

場景：學校操場

拍攝內容：章泰扮演校外的混混翻入圍牆，和早就在操場等候的女朋友林曉依進行談話，隨後接吻。

台詞內容如下……

「什麼？你開什麼玩笑，要我女朋友和不認識的人接吻？」

臨時演員里，一個穿着校服的男生看到劇本后，怒火中燒：「不可能，說什麼都不可能，你換個人吧，我是不會同意她拍的。」

他身旁，一個穿着校服，長相清純的女孩子，楚楚可憐地挽著男朋友的肩膀，不出意外她應該就是林曉依了，看她的臉色，本人也是不願意拍這種鏡頭的。

「喂，我說小哥，這有什麼關係啊，都是假的而已，就當玩遊戲唄，難不成你還怕我把你女朋友搶走啊。」一個染黃頭髮，穿皮夾克的青年半開玩笑的說道。

看樣子他就是章泰。

這男孩的女朋友長得不算難看，而且身上有種令人散發保護欲的衝動。

而這章泰一看就是不懷好意，肯定會在拍攝過程中動手動腳。

那男孩自然看出來了這一點，斬釘截鐵地道：「說什麼都不會拍的。」

這時候導演又開口了：「限時10分鐘內完成，action！」

看樣子導演是完全沒有理會演員的情緒。

「不拍，說什麼都不拍！」

男孩斷然決然地道：「我們不拍了，曉依，我們走。」說着就拉着女朋友的手離開了拍攝現場。

那黃毛忙沖導演道：「哎哎哎，導演導演，這可不是我不願意呀，是他們不願意，不能算我違約吧？我還想接着拍呢。」

導演道：「當然。」

他頓了頓，然後接着道：「高天亮擅自離場，按違約處理，賠償內容『飛來橫禍』。林曉依不服從劇本、擅自離場，按違約處理，賠償內容『犬刑』。」

他這番話說的雲里霧裏的，我們在場的人就沒有一個人搞懂。

雖然他的話聽上去有點嚇人，不過大傢伙也沒有人當真，說到底只不過是拍個戲而已。

這段小插曲過後，接下來又拍了兩場群體戲份，每個人都上台了，我還是跑龍套，戲份也挺簡單的，事成之後真的拿了一千元現金。

我整個人欣喜若狂，和我一樣的人不在少數。

「導演，明天還拍不？」

「以後就在你這個劇組混了。」

導演似乎笑了笑：「簽了合同，當然是要一直拍下去的。」

今天的拍攝到這裏就結束了。

我拿着一千塊錢，回到了出租屋，先給房東墊了一部分的房租。

回到房間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我決定早點睡了，明天一早直接去劇組，看能不能多拍幾個鏡頭。

一個鏡頭一千啊……

明天怎麼着也要賺個三千！

抱着這樣的念頭，我很快就入睡了。

第二天一早，我醒來后，躺在床上刷了會手機，突然有條新聞吸引了我的注意。

昨天下午18:32分，一男子路過本市XX建築工地，不幸被高空墜物擊中頭部當場死亡。

昨天下午18:33分，一女孩回家途中慘遭數十隻流浪犬的成群攻擊，重要器官嚴重損壞，被送往醫院救治后，經搶救無效，於當天傍晚去世。

經初步調查，二人皆屬本市三中的學生，詳細內容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