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劇終

「啊！」

一聲慘叫。

那是夏雲的叫聲。

我和閆如玉對視了一眼，默契地關掉了手機屏幕。

緊接着，我低頭在她耳邊耳語了幾句，閆如玉一邊聽，一邊逐漸流露出驚訝的神色。

等我說完，閆如玉小聲地道：「萬一他不願意怎麼辦？」

「那就把想盡辦法把東西弄到手！當然，人和東西最好都能來。」我皺眉，「事不宜遲，夏雲應該已經被抓住了，我一會衝出去吸引惡靈的注意力，你找機會離開，快去快回。」

「你肯定你的推斷沒錯嗎？」

「從這個惡靈殺人的順序來看，不會有錯。」

閆如玉沉默了一下，突然道：「你就不怕我不回來嗎？」

「嘛……博弈罷了，我也沒人可以選，不過你之前會特意發短訊請我去趙依洋家，我還是選擇信你。」我說完，外面的夏雲又發出一聲慘叫，我知道刻不容緩，隨手抄起一個板凳，走出了檔案室。

……

閆如玉，離開了教學樓。

她的耳邊，還徘徊著秦毅與自己的對話。

「當年保護過楓的那個男孩，就是改寫劇情的關鍵人物。」

「你知道他是誰了？」

「我想，是陳老師吧。」

「陳老師？是他？！」

「嗯。無論是攜帶風鈴，還是和當年時間吻合的離校，都指向了他。」

「只因為這些嗎？」

「不止，還有死者。顧曉月、王榮、鄧薇薇，都以不同程度的言語衝撞過陳老師，顧曉月是在班級，王榮和鄧薇薇是在辦公室門口，這就是他們三人的共同點。這個惡靈，一開始殺人，會優先選擇冒犯過陳老師的人。當然我想，陳老師本人對此是一無所知的。」

閆如玉聽完這番推斷後，覺得可能性極高。

秦毅拜託她的，就是找到陳老師，請陳老師與楓化身的惡靈見上一面，當然，最起碼的，是拿到那個風鈴！

「秦毅，撐住。」

閆如玉跑到學校外的大街上，回頭望了眼幽暗的校園，隨後叫了計程車，前往陳老師的家中。

就在逃離學校的過程里，她已經聯繫到了陳老師，畢竟都是教師，大家有一個教師群，聯絡起來很方便。

教學樓里。

「我不能死，我不想死！」

夏雲匍匐在地，雙手瘋狂亂抓，想要抓住自救的東西，但是空蕩的走道上，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供他抓取，他的雙腿被兩束長長的頭髮鎖住了腳腕，長發一直延伸到走廊的盡頭。

那裏，有一個黑影。

確切地說，是一個人形的輪廓，但是一眼望去，這個人影高大無比，足有兩米多高。那道人影籠罩在黑暗中，慢慢朝前移動，走到一扇窗邊，外面的月光打進來，剎那閃現出一股讓人毛骨悚然的姿態。

黑影走過窗戶，旋即又淹沒在黑暗。下一刻，它突然就閃現在了夏雲身前！

夏雲的下巴被一束頭髮拖住，顫顫巍巍地抬了起來，他被迫，見識到了惡靈的真容！

惡靈，呈現出的是一個女性外形的姿態，一雙眼睛，漆黑無比，沒有一絲雜色，眼眶周圍，還有道道裂紋，那張臉的月色下，慘白無比。之所以看輪廓有兩米多高，是因為這個惡靈不用雙腿走路，它無盡的長發高高的托起了它的身子。惡靈身上，沒有衣物服飾一類的東西，但它坦誠的身軀卻無法讓人勾起一絲慾望，因為這具軀體之上可以用千瘡百孔來形容，惡靈的四肢關節交界乃至脖頸處，都用頭髮捆綁着，雖然如此，但還是明顯的看出，這些地方都有被鋸斷的蜷曲面，胸前那哺育生命的神聖之地，上面卻褻瀆的佈滿了人類的齒痕。

一束束頭髮像是小蛇，爬在了夏雲的臉上，夏雲死死地閉着雙眼，用盡全力咬着牙齒，但頭髮分散，細密的頭髮還是從他的鼻孔、耳朵、牙齒間的縫隙還有眼睛裏不斷的延伸進去……

「WDNMD！（我帶你們打）」

一把椅子橫空飛了出來，砸在了惡靈的身上。

那惡靈沒有轉身，而是鬆開了纏在脖頸處的頭髮，然後整個頭顱，一百八十度的旋轉！

我與這張臉一對視，嘴角不由抽搐了兩下，身體也不自覺地後退。

「秦毅……嗎？」夏雲的眼睛已經徹底廢了，鮮血從他的眼角流下，但是耳朵還是能依稀分辨出一些聲音。

沒想到，秦毅竟然會出手來救自己嗎……

「夏雲，堅持住！」

雖然不是這個世界的原住民，可我心裏面還是無比痛恨當年那群校園暴力的混蛋！

你們當初造的孽，如今讓我們來給你們擦屁股！真是離天下之大譜！

腳腕猛地一緊，我被怪力狠狠拉到在地。

「可惡，什麼時候——」

我盯着腳腕處，兩束頭髮不知何時已經靠近了我。

在這黑暗的走道里，辯物只能依靠窗外若隱若現的月光，這惡靈的頭髮數量如此驚人，我即使全神貫注，還是沒有注意到惡靈分散出了兩道貼在走道兩側的發束，緊貼著牆，從暗處繞到了我的身後。

「幫我……照顧我的家人。」夏雲竭盡全力地吐出這麼一句話，隨後不知哪兒來的力量，忽然朝前撲了過去！這個動作幅度極大，直接使得他的一對眼珠被殘忍的拉出。

夏雲粲然一笑，滿嘴鮮血的他，雖然看不見任何東西，但還是能感受到惡靈被自己壓在了身下，他用盡渾身最後殘存的力氣，一拳打了下去，感覺就像是打在了堅硬的鐵板之上，他還想繼續舉拳打出第二拳，卻被一道長發直接貫穿胸口心臟處，緊跟着，成千上萬道髮絲懸空，筆直的宛如一把把利劍，一瞬之間就射穿了夏雲全身上下。

空氣中噴出數道血霧，夏雲變成了一個血人，不甘地倒在了地上。

當然，我早就趁此機會，跑的遠遠的。

夏雲撲倒惡靈的時候，惡靈綁在我腿上的發束鬆了一松，我當即就脫離了惡靈的束縛，起身就跑。

這是夏雲，最後拚命為我賺取的機會！

我必須撐到閆如玉來！

形勢危急，我只恨少生了兩條腿，我時而回頭望一眼，只見那惡靈居然原地不動。但是我跑着跑着，卻駭然發現，那惡靈明明站在原地沒有動，可我離它非但不是越來越遠，而是越來越近！

「怎麼可能？！」

我匪夷所思，明明是拼了命的跑，為什麼離惡靈越來越近？

這時，我一低頭，才注意，原來整個走廊的地面上，都是惡靈的頭髮！

我一直在它的頭髮上奔跑，而它的頭髮在不斷的收回，我的速度比不上它收回頭髮的速度，所以即便惡靈站在原地不動，我也會被送到它的眼前！

「可惡？怎麼辦！怎麼辦！」

「難倒要跳着走？不行，我一落地，還是會被往後拉過去，到底該怎麼辦！」

真所謂越急躁越紊亂，我一不留神，居然摔倒在地，在這像是跑步機運行帶的頭髮上，我連站都站不起來，片刻間，我就到了惡靈的面前！

我的四肢都被頭髮綁住，整個人呈現一種大字型，被舉在半空。

惡靈的頭髮一根根的漂浮起來，在空中綳直，對準了我。我絲毫不懷疑這些頭髮的堅硬程度。我掙扎着想要脫離，但卻毫無用處。

下一秒，我眼睜睜地看着，數不清的頭髮，朝我射來！

難倒我秦毅今天就要命喪於此了嗎！

我猛地閉上雙眼。

千鈞一髮之際！

「叮鈴鈴、叮鈴鈴……」

想像中的劇痛沒有到來，我聽到了清脆的鈴聲，那是風鈴的聲音，節奏十分急促，似乎像喘不過氣來，可見搖鈴之人搖晃的頻率。

我緩緩睜開眼，眉心前懸停着數根頭髮，幾乎已經碰到了我，而在風鈴聲中，眼前那筆挺的長發紛紛溫和落下，依附在它們的主人身上。

我從半空中跌落，吃着痛，快速站了起來，和惡靈拉開距離。

然而惡靈彷彿對我已經失去了興趣，它用以支撐身體的長發將這具殘破的軀體慢慢放下，而後它無聲地轉過身去，它的身前，閆如玉氣息紊亂，頭髮亂糟糟的，一手扶著膝蓋，一手握著風鈴，看樣子，她是急跑過來的。

那惡靈，一步步向閆如玉靠近，它不依靠頭髮，走起路來竟是一瘸一拐。

閆如玉本能地退了半步，但，最後還是主動上前，來到了惡靈面前。

惡靈空洞地眼睛望着前方，僵直地抬起手，似乎，是想討要什麼東西。

閆如玉，伸出一隻手，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將風鈴遞到了惡靈的手中。

惡靈蒼白的手指，十分小心地將風鈴握在手裏，兩隻手，機械式地合攏。

她雙手捧著風鈴，黑暗空洞的眼裏，流下兩行清淚，淚水滲透了地面，她的長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短，身上的傷口神奇的消失了，最後出現在我們眼前的，是一個穿着校服的少女。她的眼睛終於黑白分明，五官柔和，長發及腰，她視若珍寶地將風鈴遞到耳邊，閉上眼睛，輕輕搖曳了風鈴，鈴聲響徹在凄清的夜裏，一片紅色的楓葉從她身上脫落，隨之而來的是第二片、第三片……一片一片楓葉從她的體內飛離，她的軀體虛幻了起來。

那楓葉飄零，宛若下了一場紅色的雨。

「你——」我才說了一個字，眼前的場景斗轉星移。

周遭烏黑，一個戴着面色面具的人坐在前方不遠處，我環顧四下，我已經……出現在了劇組裏。

「恭喜二位。」導演笑道。

現場掌聲雷動，可實際上無人鼓掌，這掌聲，無疑是導演安排的音響。

「本次片酬共計一百萬，現在只有兩位存活了下來，片酬會對半打入你們的賬戶，希望你們能在未來繼續貢獻更多出彩的作品。」導演說完，遁入了黑暗。

「秦毅，你看。」閆如玉拉了拉我，她伸手指著一個方向。

我看過去，是一塊巨大的熒幕，上面正播放着的內容，赫然是我和閆如玉離開后的場景。

只見場景內，楓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她望眼欲穿地看着樓梯口，那裏正傳來奔跑的聲音。

樓道內，陳老師終於跨入最後一級台階，來到了走道之上。

幾乎是同一時間，楓消失了，風鈴落在地上，發出一聲響。

陳老師一怔，循着聲音的方向走過去，不知是否是巧合，那風鈴掉落的位置剛好在一束月光下。

陳老師看見了那串風鈴，他將其撿起來，朝四下看了看，發現空無一人，滿臉不解。

內心總覺得……

似乎，發生了很重要的事。

而自己錯過了。

畫面定格了，兩個大字浮現在熒幕上。

【劇終】

這部電影，結束了。

但新的電影，也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