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合殺犼知真身
莫淵一時說不出來任何話,手中握著含有陸壓元神的髮帶,忽然就覺得有苦味從喉嚨處翻上來,他第一次明白了凡人想哭時的感受。
但他天生無淚。只覺得喉嚨苦澀難忍,四目相對,他忽然有了一種猝不及防掉進了一汪深潭的感覺,但他並不覺得難以呼吸,甚至覺得,他寧願在這深潭中沉沒、溺亡。
「去吧。」陸壓溫柔的伸手在他的髮絲上掠過,開口說到。
莫淵毅然跳了下去,那條髮帶有靈性一般纏上了莫淵的腰,然後陡然增長,另一端飛向了劍身上站着的陸壓,靈活的纏上了陸壓的手腕。
髮帶的長度剛剛好,莫淵接着下墜之力伸手探向那個正在熠熠生輝的東西,穿過屍泥,手指碰觸到了那個東西,將其握在手中。
髮帶立刻收緊,將他重新拉了上去。
他重新在寒光上站定。攤開手掌,一隻小巧的淡綠色玉瓶靜靜地躺在他的掌中。
莫淵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隻玉瓶就是自己曾經下凡時帶下來的。
但是陸壓說了一句:「這玉瓶有些眼熟,似乎是你的。」
莫淵看向陸壓,他本來就沒什麼東西,大多數法器和法寶都是從陸壓那拿的。不過陸壓大多數時候對這些東西都不甚在意,得了后就隨便一扔。這隻玉瓶他之所以有點印象還是因為莫淵想要一個小巧容量大的容器,他頗費了一番功夫這才找到給了他。
想到這一層,莫淵忽然明白了什麼!轉身看向將這東西取出來的攤屍泥。
腦海中一個小孩的樣子逐漸清晰起來。
當時那個小孩站在他面前看着那群人餓虎撲食一般為了這瓶水毫無半分人樣。像個大人一樣淡淡的告訴他:「你不該給他們水的。」
沒想到那個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把那隻瓶子拿了過來。
後來那個孩子一言不發的一直跟着他,他知道那孩子不是普通人,不用吃飯,不用喝水。總是聽不到問題,喜歡像個大人一樣說話。
那孩子像是什麼都知道,又像是什麼都不知道。從沒見過他哭,從沒見過他笑。
他忽然想起與那孩子最終分別的時候,那孩子像是聽不懂似的,一直盯着他,看着他飛上天空,由大變小,由清晰變模糊,最終與這天空融為一體。
他不知道的是,安生在原地懵懵懂懂的等了半年。
「安生,」莫淵默默的念出了這個名字。
陸壓卻將他手中的那隻玉瓶取了過來湊到眼前仔細看着,發現裏面似乎還有東西。
於是他將瓶塞拔開,裏面居然是滿滿的一瓶雪!
莫淵有些驚訝,將那個瓶子拿了過來。一方面是驚訝於安生居然找到了這麼多的雪,另一方面,他也注意到了,這裏面的雪居然這麼長時間保持原樣沒有化,說明施加在這雪上的法術並沒有消失!
兩個人同時意識到了這一點。
莫淵不由分說的將這瓶中的所有雪都倒了出來,小小的一個小瓶中的所有雪居然鋪滿了整片屍泥。
果然,隨着雪花一起出來的,還有一顆白色的發着熒光的珠子,慢悠悠的飄到了空中。將整個空間都照亮了。
心念一動,髮帶飛了過去,纏住那顆珠子,將其帶回了莫淵手中。
然而剛接觸到那顆珠子的那一刻,莫淵的耳邊一瞬間響起了尖叫聲。他隨即將其扔開,卻沒想到那顆珠子猝不及防的融入了他的身體!
耳邊的尖叫聲如潮水一般蜂擁而至。
有孩子的、有女人的、有男人的、各種各樣瀕臨死亡的聲音,幾乎要將他的耳膜貫穿。
他不由自主的蹲下來用手捂住了頭。這些聲音逐漸讓他分不清到底哪些才是現實中出現的聲音。直到他感覺到有一雙手穩住了他,他才逐漸聽見了陸壓叫他的聲音。
「莫淵?」陸壓皺着眉,緊緊的從後面抱着他。
「普若,我們出去吧。」
眾仙者佈下的結界已經岌岌可危了,甚至已經有好幾個修為比較低的仙者耗盡了修為,可犼還是一刻也不停的進攻著。
眾仙都無比期盼著莫淵和陸壓真的沒有死,然而時間拖得越久,他們心中對於這件事的可信度就減少一分。
「糟了!結界已經破了一個口子!」有人指著那個破了的口子大叫到。
但是眾仙分身乏術,根本沒有多餘的人力去補。於是這個結界就在眾人的注視下,一瞬間分崩離析!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原本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而閉上眼睛的眾人,只聽嘭!的一聲,從犼的脖頸處炸開了一個口子,兩個影子并行執劍從裏面沖了出來。
犼被炸的不由自主的偏向了一邊。
莫淵和陸壓兩人並肩浮在了空中。
看見這一刻的楊戩終於露出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個笑容。
莫淵感受到了他的眼神,轉過頭來向他露出了一個肯定的眼神。
「開始吧,普若。」莫淵看向陸壓,後者也正在巧正看着他,於是兩人默契的相視一笑。同時執劍從兩邊夾擊了過去。
犼被方才那一下子明顯傷了元氣,現在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被這陸壓和莫淵包圍住了。
天上逐漸飄起了雪花。莫淵用寒光隨意在空中一引,一條雪龍便跟隨着寒光游/行了出來。陸壓身上的離火光芒大盛。一條以火光組成的火龍圍繞着承影與莫淵的雪龍交匯著飛向犼。
兩人看準時機,同時一左一右,快速移動帶起來的颶風將莫淵的袖袍吹的獵獵作響。眾人幾乎沒有看清楚他的動作,就見犼的頭上一道白光一閃而過,噴濺出來的血在空中變成了一朵盛開的曼陀羅。
犼的吼叫聲變成了嘶鳴聲,楊戩只覺得目不暇接,方才看到莫淵還在頭部,下一秒又重新出現在了背部。
另一邊的陸壓幾乎是在莫淵劃破其頭部的同時,一劍捅穿了犼的脖頸。下一秒便從脖頸處一路划至背部。
承影劍身與鱗甲相碰,仿若天雷降臨,震耳欲聾。陸壓雙手執劍,逼的承影插進了鱗甲間的縫隙,大吼一聲,帶着承影在它身上劃出了長長的一條路徑。那些原本堅不可摧的鱗甲此刻全都分崩離析,露出了下面的血肉。
寒光立刻被莫淵放大了無數倍,變成了一把幾乎遮天蔽日的巨劍,不給犼一絲一毫喘息的機會,攜帶着颶風寒雪,一瞬間將其捅了個對穿!
寒光重新變回了原來大小,莫淵一伸手,寒光便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上。
犼從天上掉了下去,幾乎砸壞了半個灌江口。
莫淵和陸壓相繼落了下去,莫淵站在犼的旁邊。手中凝聚起了一團靈力波,準備給這東西最後一擊。
可到了這個時候,犼的眼中居然浮現起了一抹悲傷,眼珠轉向了一片飄飄悠悠的雪花。
「安生?」莫淵忽然鬼使神差的叫了一句。
犼的身影驟然縮小,最終變成了一個總角孩童的樣貌。
小孩毫無表情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就像是單純的摔了一跤,他就像以前無數次一樣,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面無表情的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
看向了莫淵。
莫淵愣在了原地,半晌才一個字一個字的道:「你怎麼在這兒?」
安生還是和往常一樣,自動忽略了他的問題,一開口,是慣常的大人式語氣。自顧自的道:「我給你的禮物你已經拿到了吧?」
莫淵還在震驚中沒有回過神來,不過陸壓卻一直在戒備着。
他忽然反應過來安生說的是什麼,於是伸出手,那個玉瓶仍然還在他的手心裏。
安生走了過來,因為個子太低,他必須踮一下腳才能看得見莫淵手中的東西。
他把那個玉瓶拿了過來,發現裏面已經空了,於是道:「啊,看來你已經收到了。」
「那是什麼?」陸壓警惕而逼迫性的問了一句。
果然,安生又自然而然的再次忽略掉了別人的問題。
他仍然自顧自的道:「我找了很多地方,把那些冤魂都收集在了一起,有些收集起來很困難,你知道的,如果他們的身體還活着,要收集他們的靈魂就很困難。」
「我從來沒有送過禮物,但是畢竟第一次遇見和我一樣的,這樣的禮物應該還算是拿得出手。」
這次輪到陸壓震驚了,他立刻看向莫淵。
果然,莫淵問道:「和你一樣的?」
安生還是沒有聽見他的問題。只是繼續自顧自的道:「你這次還要走嗎?」
莫淵沒有回答。
「我之前一直都是一個人,伏羲說我跟這世界上的所有東西都不一樣。後來他死了,我無論去哪兒,那些人都會想殺我。直到我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直到我看見你,我就知道你跟我一樣。」
莫淵明顯能感覺得到自己的瞳孔一縮。
「你和我一樣……」安生這句話沒有說完,因為他的腦袋已經和他的身體分開了。安生的頭骨碌碌的滾到了莫淵的腳邊。
莫淵像是被人推了一把一樣,十分狼狽的向後倒去,驚慌失措的躲開了安生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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