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現生機(八)

雲海現生機(八)

烏篷船隨湛碧河的碧波,晃晃悠悠的隨著水流向下飄蕩。

白春生睡在船艙中唯一的小床上做夢。

受燕一的刺激,他連做夢都是燕驚秋,顯而易見,這該是個可怕的噩夢。

眾人都以為白春生是因為善妒才恨上燕驚秋的,其實不然,他倆的舊仇恩怨有不少。

白春生初見燕驚秋是在燕家為燕驚秋準備的生辰禮上,那年燕驚秋才十七歲。燕家老祖宴請天下名門,只有中域幾大門派世家的掌權人才有資格去。白春生實際上並不在受邀的名單里,他是隨他奶奶白江寒一起去的。說是燕驚秋的生辰禮,白春生只顧著遊玩炫耀,根本就沒在意過主人家是誰。

他又是喜水的靈獸,宴席中途,一個人偷偷溜去了後山秘境中的赤水湖嬉水。

畢竟是別人家的湖,白春生沒有下水,只是挽起褲腿,脫了鞋子踩在水淺的地方玩耍了一會兒。形如銅錢的赤水魚穿梭在岩石的縫隙中,他便壞心眼的在水裡跑來跑去,用自己像蓮藕般白瑩可愛的腳去捉弄這些赤水魚。

自娛自樂地玩了些許時辰,白春生才在湖中心被木女樹掩映的湖心亭中,看到一個凡人。他估計在那兒有些時間了,這青年渾身毫無修為的波動,衣著卻很是華麗,一身大紅色錦緞山色面錦袍。看起來陰鬱而危險,面容蒼白,眼窩深邃,鼻樑高挺,長著一張俊俏貴氣的臉,卻給人一種薄情狠戾的感覺。

青年正愣愣的看著白春生,他無神的眼睛在看著白春生的過程中逐漸變得清明起來。

白春生還奇怪,因為這地方是燕家的秘境,就連伺候起居的侍從都至少是個結丹的修士,又怎麼會有凡人在這裡。他轉念一想,想起祖母囑咐過他,不要管別人的家事,就一點都不奇怪了。

凡人的地位定不如修士,白春生沒想太多,理所當然的吩咐這凡人過來伺候他穿鞋子。

結果這凡人站在湖心亭上比他高也就算了,還一直用陰沉而專註的眼神盯著他瞧。

他看見白春生髮現他了,一點也不迴避,繼續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白春生被他看得很不舒服,揚起手正要給這個凡人一個教訓,不知道從哪兒跑來兩個合道前期的漂亮女修。

二十五歲的白春生雖有天才之名,也不過只是化神中期的修為,見到這兩名女修該鞠躬叫前輩,但這兩人完完全全一個眼神都沒留給他,連靈力都沒敢使用,徑直惶恐的朝著那凡人跪在水中。

青年微微側頭看向白春生,他張了張嘴,卻沒有一點聲音發出來。可白春生覺得他似乎在對自己說話,正要問他到底在說些什麼。

這青年已經走了。

剩下兩名合道女修,一人趕忙追了上去,留下一名抖著聲線異常緊張的對白春生說:「這、這裡不是客人來的地方,請公子回去吧。」

白春生一開始覺得莫名其妙,結果走回宴會的路上越想越氣,覺得自己被一個凡人耍了,雖然在場除他之外只有三人,但他該覺得丟臉還是覺得羞恥又尷尬。

等回到燕家為他們安排的客居殿,祖母已經等他很久了,說道:「今晚燕家老祖與燕家嫡長孫燕驚秋或許會來,你不要耍小孩子脾氣,安靜點。」

作為這場生辰宴主人,白春生沒見過燕驚秋本人,但也知道一些:「就是那個先天道體?」

「我還想和他較量一下,看看這先天道體究竟強在哪兒。」白春生相當自信,而且疊起袖子,一臉躍躍欲試。

白江寒倒是冷了臉:「胡鬧,你要是敢去,我現在就打斷你的腿。」

白春生委屈:「為什麼?」

白江寒已然帶上了點怒意:「燕驚秋未入道就敢修行五感封閉的禁忌之術,修行這種禁術的人,非瘋既狂,抑或兩者皆有。他一生下來就被封印五感,七歲開始練劍,現在是第十七年。我聽燕家的人說,他一直到今日下午時分才自行解除此術。這種人沒有正常的善惡觀,想必早就瘋得不能再瘋了。」

她所提到的五感封閉,是只有在犯了大錯,被懲戒時才會用到的一種禁忌術。五感封閉的人,活在無邊無際的黑暗寂寞中。能從這樣的懲戒中堅持到最後的人本就寥寥無幾,能活下來的基本上心思扭曲、瘋狂偏執。主動用此磨礪心性的,簡直是前所未有。

「燕家幾代沒再出過有好天賦的後人,燕家的老東西也急糊塗了。」

白江寒道:「入了宴席,你就跟在我的身後,記住燕驚秋的臉,從此以後,要離他遠遠的。」

白春生沒見過燕驚秋,也不了解燕家老祖,只聽過一些傳聞,說燕驚秋溫文爾雅,謙遜近人,是世家公子中修養極好的翩翩公子。想了想,白春生問道:「可他如果謙遜誠懇,又平易近人呢?」

「肯定是裝的,再說這和你有什麼關係?」白江寒冷笑道:「就憑他體內留著燕漸行的血,我就不信他會是個什麼好東西。」

白江寒年輕時和燕家老祖燕漸行交過幾次手,吃過幾次暗虧,後來魔界入侵,中域不得不團結起來一致對敵,正道聯盟成立的第一天,天清門掌門就千里迢迢趕去萬妖宗再三勸阻白江寒以後閑著沒事不要去燕家挑事破壞聯盟和諧。

後來燕漸行突破大乘成就渡劫,戰事還未平定,白江寒再沒了報仇的機會。

興許瑕疵必報是刻在家族血脈傳承中的一環,白江寒始終把那疊加起來的十七劍之仇記在心中,白春生聽的耳朵都要起繭子。

白春生整理好衣衫,就跟著祖母後面出門。

有身穿粉紅宮裝的化神女侍提著紅燈籠引路,白江寒是渡劫之下第一人,來來往往的賓客幾乎都會恭敬向白江寒低頭以示尊敬。白春生狐假虎威的跟在後面,翹起的嘴角怎麼也壓不下去。

萬妖宗的位置在主席的右下側第七桌,桌與桌之間的空隙極大,很是寬敞。白江寒剛一坐下,就隨手施放了一個絕音的法咒。她不喜歡有外人跟在一側伺候,叫侍女退下了。

一旁坐著的是翠微宮的紅桃仙子,看陣仗就知道,待會她要與祖母聊天。

果不其然,片刻后,一道傳音打入。

白江寒施放的法陣既能阻隔外界嘈雜的聲音傳入,也可以防止陣內的聲音外傳。法陣內只有她與白春生二人,白江寒乾脆的直接外放。

兩人一直融洽的就聚寶閣前月拍賣的極品紅芙美顏丹,濤濤不絕的聊到東海的甜口銀蛟魚。

她們聊了大概有一個時辰,燕家老祖到了。

燕漸行年紀與白江寒相近,人族的壽命遠不及妖獸,他早已頭髮花白,鼻子是紅的,手上提著一壺酒,穿的像是個打著補丁的破袋子。燕漸行的眼神極為銳利,只有他的眼神像個舉世聞名的劍修,白春生只直視他了一眼,就感覺眼睛酸痛,不得不合上眼睛。

白江寒依靠在軟卧上,不客氣的笑了一聲:「這小老頭修為又精進了。」

燕漸行進來后,大廳一下子安靜了,白春生瞅見修士之間的一道道傳音像是穿梭的銀針似的飛速四處鑽來鑽去。

白春生正奇怪,傳音的形式怎麼突然被具象化了,白春生的視線追逐著這些傳音的軌跡,看得幾乎要眼花繚亂。他聽見白江寒說了一句:「想聽那句?奶奶播給你聽。」

白春生不關心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他問:「大乘修士眼裡的傳音原來是這樣的嗎?」

「嗯。」白江寒應道:「等你再長大一些,你就能自己看到了。」

突然,白春生看見這些「銀針」飛速的增多,以一陣可怕的頻率穿梭在人群中。

他抬頭看向大廳的入口處,是下午白春生在後山秘境中看到的那個凡人,他換了一身暗紅色的道袍,腰上系著一條玄色玉帶,裝束簡單,卻看起來清貴非凡。

白春生再次困惑的看向他,疑心難道這人就是燕驚秋?

想起今天下午,他將燕驚秋誤認為普通凡人,白春生的臉都要燒起來了。

燕驚秋已經步履沉穩的向著他的位子走去了,中途他的視線掃過白春生一次,又快速的收回,彷彿根本沒有注意到白春生這個人。

這讓白春生覺得可氣,他惱羞成怒的想道,既然燕驚秋身份非同一般,早說不就好了,何必戲耍他,看他熱鬧。

一旁的紅桃仙子再次打來一道傳音:「聽說燕漸行剛處死了兩個合道女修,燕家三房整脈被壓往水淵界的寒淵窟受刑千年。」

「哦?」白江寒來了興趣:「合道修士,這放萬妖宗都該是一山頭的峰主了,他這也捨得?不愧是燕家,家大業大啊,呵呵。」

紅桃仙子說:「犯了大錯自然就捨得了。」

白江寒問:「犯了什麼大錯?」

紅桃仙子嬌嗔道:「想也知道是燕家的家事,我又怎麼會知道。總之不是什麼好事,你高興就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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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示:

1.白春生白痴美人美而不自知。

2.顯而易見,燕驚秋視角和白春生不太一樣。但可惜的是,現在是白春生單線視角。

唉,我還以為我十點半能更新,沒想到磨磨蹭蹭到了十二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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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成為失憶死對頭的假道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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