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年輕的皇帝

皇宮。

太陽底下，御書房外站着一大票身穿緋紅官袍的人。

體型健壯的武館一列，身材纖弱的文官一列，還有幾個身穿道袍自成一列。

身材並不高大的柳清臣在武官行列中很是顯眼。

他依舊半眯着眼睛，好似閉目養神。

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樣子，無人敢在天子眼皮底下交頭接耳。

稍一會，有個老太監走出御書房大門，高深呼喊。

「宣，首輔大人、五軍營，兵部、戶部、工部等諸位大人覲見。」

一群人魚貫而入，然而書房正中並沒有人。

眾人早已習以為常，按照官職高地，尋好位置坐下。

一陣嘈雜過後，眾人坐下。

年輕的兵部侍郎站起來，先朝着正中無人的位置行禮，又轉向柳清臣行禮，高聲道：「柳大人，聽聞玄甲軍去年在東邊海上損失頗大，今年輪到你們去北邊抵禦妖族，不知是否能夠保證萬無一失？」

五軍營按東南西北中，每三年輪換一次，無論地點適不適合主力兵種都得上。

這是大焱朝的開國皇帝定下的規矩。

太祖以武開國，自知軍隊的威脅有多大，但也不能一下削得太狠，免得引起爭端。

因此才會用這種方式，既能消耗五軍營的戰力，又能保證邊境的安全。。

柳清臣坐在椅子上，微低着頭，眯着眼，彷彿都沒有聽到對他的呵斥。

不過同行的柳家人可沒這麼淡定，立馬有人站起來指著工部的人大罵：「說到這事，我們還沒跟工部算賬，給的什麼破船，浪一打就散掉。」

大家都是有備而來，馬上有人接話：「別扯開話題，你們跟工部的事情我們不關心，兵部現在需要的是柳家的準確答覆。」

「你這個小娃娃還是太年輕。你問問在座的幾位老將軍，誰家的軍隊有他柳家玄甲軍殺的妖族多。」

「戰績是戰績，兵部需要以現在的情況來判斷局勢。如若柳家戰力衰退，微臣建議今年的輪換延後，待休整完畢再行輪換，以保邊境和百姓的安危。」

「荒謬，自開國以來，五軍輪換就沒有延後的說法。」

柳家人一聽這話立馬嗆聲。

去北方對抗妖族雖然很吃力，但是好處也很多。

妖族的精氣神比人強大，對於養屍有極大的好處。

柳家去年在東邊損失極大，正好可以去補一補。

而對於其他軍來講，妖族也是煉丹、煉器等必須的材料。

總之渾身是寶，五軍營的每個營都恨不得在北邊紮根。

「近來京都妖族活動頻繁，北方邊關勢必要比往年吃力，若是柳家抵禦不利，導致百姓流連失所，戶部也扛不住啊。」

又一方勢力加入唇槍舌戰。

「你的意思是我們太平道把妖族放進來啊！」

北邊今年是五軍營中的太平道在駐守。

嘰里呱啦嘰里呱啦。

爭吵越來越激烈，言語中，有誇柳家的，有說柳家不行的。

吵鬧愈演愈烈。

要不是在御書房，武夫們敢把書生按在地上打。

一片亂象中，只有首輔許墨法和柳清臣保持沉默。

「肅靜！」

老太監尖銳的聲音扎破吵鬧，很是明顯。

等大臣們坐回原位，來太監捧著一面大銅鏡走到正中書桌前。

銅鏡閃過光芒，有道側影出現在裏面，身上胡亂披着件明黃的袍子。

眾人看到大銅鏡的時候，紛紛站起身來跪在地上，齊呼：「陛下。」

「都起來吧。」

銅鏡里傳出的聲音有點點模糊，但聽得出是很年輕的聲音。

大焱王朝的當家雲華帝如今不過二十二，還是很貪玩的年紀。

自三年前登基后，非大型活動本人絕不出面，全都以銅鏡傳影傳聲。

剛開始還新鮮，久了自然有人亂想。

不過首輔、尚書等大官還是能親眼看見聖容。

他們都沒說有問題，誰敢說。

銅鏡之中，側着身子的雲華帝似乎在鼓弄什麼玩意。

好一會才轉過身來，正準備說話，似乎旁邊有人提醒，雲華帝才整理起衣裳，只是隨着他雙手的動作，明黃的袍子沾上一塊一塊的油污。

雲華帝整完衣裳，端坐姿勢，欣喜道：「陳愛卿，你這次送來的東西朕很喜歡，說吧，要什麼賞賜？」

五軍營中天機營的主將陳叔行出列，淡然道：「陛下喜歡就好。」

在座的人都知道雲華帝喜歡鼓弄些新奇玩意，因此跟天機營走得最近，引得其他人嫉妒不已。

特別是五軍營的人。

要知道五軍營總兵的位置一直都空着。

只是一群武將除了打仗，即沒有討好皇帝的本事，也拿不出那麼多新奇玩意，只能埋頭苦幹。

眼下正在用的銅鏡傳聲也是天機營的東西，雲華帝對其是愛不釋手。

這東西支持的距離不遠，距離越遠聲影越差，最主要需要的材料很耗錢，一開機就在燒金子。

除非帝皇家，沒幾個人搞得起。

此時雲華帝的聲影算是非常清晰，因為他就在內堂裏面。

「不過已經被我玩膩了，下次再送些別的過來。」

陳叔行道：「臣遵旨。」

緊接着，老太監拿着銅鏡走到柳清臣面前。

「柳愛卿。」

柳清臣起身回禮：「臣在。」

旁邊幾個人驚訝的發現，原來老小子的眼睛這麼大！

「剛才林侍郎的意見你覺得如何，柳家是否需要休養生息一段時間？」

柳清臣沉默一會，才開口緩緩道：「全憑陛下安排。」

「陛下，若是柳大人需要休息一陣，微臣願意和柳家對換一年。」

說話的是白馬營主將秦豪。

秦家今年輪到坐鎮中軍，責任很大，但也是最輕鬆，適合剛從最亂的南方回來的部隊休養生息。

他才剛說完話，就聽見背後有人低聲道：「呵，誰不知道你們兩家是親家，輪換，莫不是想搞什麼陰謀。」

武夫的耳力是非常好的，那人自以為聲音足夠小，沒想到還是被聽見。

秦豪立馬轉過身，大嗓門吼道：「誰，誰說的？給老子站起來，敢污衊老子，把你卵子打出來信不信？」

有些話，在外面胡亂說還行。

但在最大的領導面前被人說要搞陰謀，萬一讓領導惦記上，那可不是一個人的事情，謀反要株連九族的。

所以也不能怪秦豪什麼粗言穢語都崩出來。

「秦大人，稍安勿躁。」

首輔許墨法開口道。

雲華帝似乎一直在等他開口，銅鏡里傳出來聲：「首輔大人有什麼解決辦法？」

首輔許法墨很胖很胖，胖得起身都要喘兩口氣。

他對着面前的銅鏡行禮道：「陛下，微臣以為，距離五軍輪換還有半年時間，柳家今年是否勝任北方邊境的防守，此時下定論還尚早。」

「言之有理。」雲華帝點點頭，「不過首輔仍然沒有解決問題。」

想領導彙報事情的重點不是過程，而是結果。

如果沒有結果，也要提出解決方案，還得是多套方案，讓領導選出一套。

許法墨繼續道：「近日微臣收到數份奏摺，青州不少城鎮附近的深山中有妖族出沒，甚至有整個村子的人全被抓走，為解決此事，當地派出許多人手，卻連一個人都回來。」

「眼下正要調遣軍隊進山搜捕，聽聞玄甲軍需要屍氣養兵，以戰養戰，不知柳大人是否能安排點人手幫一幫？」

「此行即能平妖族之亂，又可檢驗玄甲軍的戰力，兩全其美。」

許法墨慢里斯條的說完一堆話，最後才說出正事，把眾人的目光引到柳清臣身上。

不過首輔大人說話慢，柳清臣回得更慢。

兩人像是烏龜一樣，比誰活得更久。

雖然想了很久，但是柳清臣的回復很簡單：「可以。」

鏡中的雲華帝拍拍手掌：「許首輔不愧是朕的智囊，那就這樣決定。具體的安排諸位愛卿細細商量，沒有天塌下來的大事就別來煩我，朕的研究到了很關鍵的時候。」

「就這樣，散了吧。」

。

大臣們走出御書房，三三兩兩的離開。

高大威武的秦豪路旁，像是要吃人一樣盯着每一個走過去的文官，直到柳清臣走出來才放棄揪出剛才亂說話的人的打算。

「走，親家。咱們去你家喝酒，順便看看我的寶貝女兒。我今日上午剛到京城，還沒來得及就被喊進皇宮，格老子的。」

秦豪很不客氣的搭上柳清臣的肩膀，拉開官服的一角，低聲道：「老子連盔甲都還沒來得及脫下來。」

大焱律：武將無故著甲入皇宮，死罪，夷三族。

柳清臣伸手拉上秦豪的衣服，但沒有回應，秦豪也無所謂，自顧自的嘮叨著。。

「對了，我女婿最近怎麼樣？沒想到你柳大悶葫蘆一個，兒子竟然能考上探花。不錯不錯，到時候有人幫咱們說說話了。

「瑪德，每次跟戶部要軍餉就跟要上他…」

「死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