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樹基地 第二十章燃燒的鬼樹基地
「你究竟想怎樣？」莎伊冷冷的問。
「實話告訴你吧，在沒來這裡之前，我和其他人一樣，都覺得許遠已經死了，但上天眷顧我啊，」恩希肆意狂笑，「我只是來這裡辦點事就讓我遇到了他。而且，我辦的那件事也給了我很大的驚喜，你說是不是上天眷顧我呢？」
說完，恩希猛地一扯莎伊的頭髮，拉得莎伊朝他靠近，然後按住莎伊的腦袋，狠狠砸在旁邊的房門上。
砰，房門砸開。
漆黑無光的房間，一個身影無聲站在陰影之中，走廊燈光碟機散黑暗，露出消瘦身形輪廓。
有人！
恩希瞳孔驟然收縮，背後汗毛瞬間立起來。
一門之隔，他竟然沒有捕捉到任何氣息。
幾乎本能地，他左手一把抓住莎伊的喉嚨，把莎伊身體擋在自己面前，另一隻手揚起手中的靈力槍！
許遠心裡十分不平靜，剛才的對話他聽得糊裡糊塗，那兩人好像都認識自己，自己卻一點印象也沒有，但從對話里他推斷出無論是莎伊還是恩希，他們找自己都是另有所圖，一時間他不知道該如何選擇。
但他是不會眼睜睜的看著莎伊被恩希殺掉的，而現在，動手正是時候。
恩希眼中的殺機瞬間被許遠捕捉，強烈危險升上心頭，在其剛剛要揚起手槍時，許遠動了。
墊步、擰腰、扭胯、並掌、刺擊。這一系列動作自然而協調，像是極為熟練。但這是許遠第一次施展，完全是下意識的。
莎伊發現房間有人，還沒看清楚對方身影，眼前一花，好似一陣微風。隱藏在陰影中半闔的眸子翻湧深沉晦澀的光芒，在她的視野劃出一道微弱的光痕。
一張冷漠的臉，毫無徵兆出現在她面前。
下一刻，右肩傳來的劇痛讓她幾乎昏厥過去，她驚恐地睜大眼睛，臉色刷地蒼白如紙，張大嘴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一隻纖細的手臂，如同一把鋼釺，刺穿了她的右肩。
刺穿她肩膀的手掌，一把抓住恩希的喉嚨。
從未有過的劇痛讓莎伊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身後傳來咔嚓一聲，好像是骨頭粉碎的聲音。
手臂從她肩膀抽出來，強烈的劇痛讓她發出一聲慘叫，失去支撐身體一軟，摔倒在地。
她身後的恩希，轟然倒地。
莎伊癱在地上無力掙扎，難以言喻的恐懼令她全身冰冷，大腦一片空白。
一雙洗得發黃的舊白球鞋，有著破洞的長褲，映入她視野。她曾在一個人身上見過這身打扮，那人正是許遠。
明明門口位置燈光雪亮，打在男子身上不知為何模糊不清，反而照得他身後的陰影更加黑暗深沉。
莎伊知道，自己已經讓對方產生了懷疑，她不由得心頭一酸，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許遠看了莎伊一眼，知道對方沒有大礙后便沒有停留，也沒有檢查戰果，如同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舊白球鞋從莎伊身上跨過。
「你的鬼死了，你可以去陪他了。」
一句飄忽不定的冷聲低語，聽不出喜悲。
莎伊的意識開始模糊，隱約聽到對方停下幾秒，說了句「離開這裡吧，在今夜這裡即將毀滅。」。
空曠寂靜的走廊回蕩著腳步聲，依稀遠去。
許遠戴上面具，黑色的長風衣讓他瘦削的身形變得修長，他筆直的站著，面具下兩道幽芒落在大門的方向。
鐵門一側，博士轉身回望烈火中的鬼樹基地，每個窗口都噴出熊熊烈焰，爆炸聲此起彼伏。
歡樂的手風琴聲和歌聲在爆炸聲中隱隱約約，金色大廳里的人們已經完全被致幻劑控制了，幻想自己已經回到了歌舞昇平的特區。
背後傳來風聲，博士轉頭，帶著面具的恩希緩緩朝他走來。
「我就知道你會按時來的。」博士說。
「您可真是人類中最惡的惡棍。」沙啞的聲音從面具中傳出。
「在進化者的世界，沒有善惡之分，只有強弱。」博士下意識的回答，說完他就感覺到有什麼不對。
好端端的恩希為什麼戴面具，說話的聲音也和之前不一樣了。一股寒意瞬間將他籠罩。
不過沒等他做出反應，一個堅硬的東西就頂住了他的后心，那是一柄手槍。鋼芯彈一枚接一枚洞穿博士的胸膛，把那顆衰老的心臟撕成無數碎片。
博士吐出一口鮮血，裡面混合著肺部的碎片，他的肺部也被順帶摧毀了。他強撐著轉過臉看著面具人，眼睛里滿是震驚。
許遠緩緩摘下面具，露出一張清秀少年的臉。
「呵呵呵，」博士愣了很久，然後像是恍然大悟般自嘲的咧開了嘴，發出嘶啞難聽的聲音。
「老東西，你的同伴已經死了，放心，我對龍骨不感興趣，你也可以放心的死了。」許遠嘲諷道。
鬼樹基地忽然巨震起來，連環爆破的聲音從地底往上蔓延，但那不是真空炸彈提前引爆，如果是真空炸彈，方圓一平方公里內都會被夷為平地。
許遠駭然轉頭，旋即他驚愕的張大了嘴巴。一顆巨樹直插雲霄，無數的巨大葉片幾乎遮蔽了半個天空。
是那顆古怪的巨樹，它竟然在這個時候開始瘋長起來，眨眼間如山般的樹榦就擠塌了距其最近的幾棟樓。
鬼樹還在不斷的生長著，整個鬼樹基地都在劇烈的震動著，一道道深溝蜿蜒出現在地表，巨大的樹根在其中蔓延。
與此同時，許遠的分身瞬間化成了點點星芒，只留下一套衣服和面具。還有馬博士的屍體。
一片雪花落在博士的眼裡，久久沒有融化，冷冽的寒風已經徹底冰冷了他的身體。
小茜牽著許遠的手奔跑在蛛網般的走廊中，背後捆著佐羅，手裡提著的小包袱里是她僅有的行李，幾件內衣褲和一條小睡裙，唯一的一身漂亮衣服穿在了身上。
走廊頂部也開始燃燒了，樓板一塊塊墜落，砸在地上裂成碎片，通風管道的裂縫中射出熾熱的白色蒸汽，紅熱的鋼管漸漸彎曲，各種聲音匯成鬼樹基地垂死的歌吟。
這種時候許遠偏偏幫不上忙，小茜找到他的時候，他臉色蒼白的躺在走廊里，目光獃滯全無神采。小茜這才明白為什麼許遠非要她去接他，因為現實中的許遠根本沒有行動能力。
實際上，許遠是想帶著小茜一起跑的，但為了先解決掉博士，他不得不再次使用已經到達極限的虛靈分身，過度使用虛靈分身讓他陷入了精神獃滯狀態。
窗外的高塔上，巨大的探照燈無目的地掃射，就像彷徨無助的獨眼巨人俯瞰荒原。
爆炸一波接著一波，熱風和灰塵嗆得小茜無法呼吸。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停，停步就是死路一條，事到如今她只能按照許遠安排好的計劃走下去。
四面八方都是蒸汽和火焰，她幾乎辨不清方向。這是她第一次知道鬼樹基地那麼大，比她想的大幾倍，走廊長十倍，這裡有各種各樣她從未見過的東西。
隔著石英玻璃窗，她看見電機房中烈火熊熊，線頭冒著刺眼的電火花；金屬實驗室的坩堝里，銅漿緩緩冒著泡；水族實驗室中的水缸開裂，體長十五尺的大白鱘在沸水中翻滾……
一切都在死去，他們是最後的兩個活人。
許遠的膝蓋上血跡斑斑，在越過一道門時他把自己絆倒在門框上，鋒利的金屬門框割破了他的膝蓋。
他好像完全沒有意識到疼痛，臉上仍舊是漠無表情，只是跑起來速度受了影響。如果放開他，小茜能跑得更快一點，早點找到路逃離這裡，可是小茜沒法放開他，因為許遠緊緊地拉著她的手，就像人流中的孩子拉著母親。
小茜使勁吹著犬哨，這種哨子能發出人類聽不到的超聲波來呼喚那些對她友好的變異犬們，這也是許遠教她的。
可變異犬們怎麼離開緊鎖的狗圈來找她呢？她的心一點點地被絕望滲透，他們就要死在一起了，這場精心設計的逃亡會因為「意外」的火災而失敗。
她不知道的是，在去滅掉博士的時候，許遠已經打開了變異犬的籠子。
她再也跑不動了，抱著許遠倚著牆坐下，火場中高溫氣流往上方走，坐下來之後反而覺得空氣略好一些，也沒那麼燥熱了。
事到如今她並不難過只是很後悔，那些月圓之夜她只顧在鬼樹基地里大呼小叫蹦蹦跳跳，卻沒有把道路記熟。
空氣中的氧氣不夠了，頭越來越重，小茜緊緊地抱住許遠……其實她心裡很害怕，很想許遠能抱住自己，但在這個時候她要比許遠強，所以要盡一點點力去保護他。
沉雄的吼聲在她的腦顱深處震蕩，她猛地抬起頭，不知是不是錯覺。雖然從未聽過變異犬吼叫，但她下意識地覺得那是變異犬們在呼喚，變異犬的氣息就在不遠處，它在焦急地呼喚主人！
小茜勉強支撐起身體，貼在滾燙的牆壁上聆聽，牆壁在震動，和她腦海中沉雄的吼聲是一樣的節奏。變異犬們一定就在附近，它們在為小茜和許遠打通道路。勇氣一下子涌了上來，小茜使勁踢著開裂的牆壁，想要在上面踢出一個洞來。
犬吠聲越來越近！那些變異犬！那些忠實的精靈們！它們並未害怕得逃走，它們從焚燒的味道中分辨出了小茜的氣味，隔著一堵牆跟著她奔跑！
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是會有人來救她的，原來這世界上還有人能聽見她的聲音，原來她並沒有孤獨到沒有同類！
牆壁轟然崩塌，不是因為小茜的踢打，而是被奇異的聲波震動摧毀。暴風雪撲在小茜的臉上，還有變異犬們毛茸茸的身體，那隻名叫阿加塔的母狗帶著它的孩子們來救小茜了。
變異犬們一邊圍著小茜歡蹦，一邊用急切的吠聲催促她離開。小茜緊緊地摟住狗狗們的脖子，眼淚灑在它們的長毛里。
小茜拉著許遠從缺口中沖了出去，四下張望。
鬼樹基地的一半燒得只剩火紅的鋼架了，暖氣管道中不時噴出幾十米長的火龍，天空都被映得血紅。
在血一樣的天幕下，一顆遮蔽天空的巨樹越升越高，巨大的藤蔓從天空中垂落，在那藤蔓的盡頭，站著一個目光冰冷的女子。
這女子小茜沒見過，但小茜知道，是對方擊破牆壁救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