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無親

天道無親

「既然這一名老翁是蚩尤,歲數應該不止一千兩百多歲了。」嬴蕤托腮說道:「蚩尤應該是兩千多歲了。」

「對。」婦鄢妘崢點了點頭,說:「違逆炎帝之德的蚩尤應該是有兩千多歲了。昔日,涿鹿一役,我先妣黃帝親自披掛上陣,才把蚩尤所率領的軍隊消滅殆盡。」

嬴蕤納悶地問道:「我聽聞蚩尤有八十一個兄弟,各個都有什麼名號?」

婦鄢妘崢一字一頓地說道:「斷修、殘剛、陸木、疊新、折路、索哥、連哭、害舌、宗先、狄近、白曾、月引、漢聽、絕章、倍列、爭、恆搙、阿群、夜虧、幕暗、申干、絞生、七祖、格戶、舟含、石落、千西、本竟、昨玉、南農、北獵、水過、風堵、接桑、黃拼、付珺、柳上、最雖、堂虐、飛陌、依叢、郎就、朋徒、少山、輿介、參至、生夷、仲簫、圭直、亞加、尼俊、半義、心適、莫仲、險東、銘切、離四、工巧、巨相、哲地、止巡、田力、亂命、早牙、為逐、認丁、舊南、怵島、百程、蘭載、化燭、光退、陣軻、工下、開陽、伋歲、狼細、九匠、持兵、二十二,蚩尤的各個兄弟兇猛至極。」

嬴蕤笑著說道:「蚩尤怎麼會有這麼多兄弟?黃帝乃是富媼,能夠親自上場率領一眾兄弟殺死蚩尤,實屬天命所歸之人。」

婦鄢妘崢高興地說道:「縉雲氏之君蚩尤有可取之處,父祖數代致力於南征北戰,自然有許多兄弟跟隨。而我先妣黃帝一族逐水草而居,卻能擊敗蚩尤一族,實在是祿祉歸於我妘姓。」

嬴蕤再一次問道:「怎麼會有一個人的名號那麼特殊?是三個字。」

婦鄢妘崢解釋道:「這一個「二十二」乃是賤民出身,原本是在高台底下打雜。幸得蚩尤賞識,請他做了統兵者,所以他的名號是「二十二」三個字。」

「原來如此。」嬴蕤撫掌贊道:「難為傅姆能將這些凶神惡鬼的名號記得清清楚楚。」

婦鄢妘崢莧爾說道:「凶神惡鬼的名號當然要記得清清楚楚,我年輕的時候就參加了鎮壓煞冢魂魄的儀式,凶神惡鬼歸於煞冢,必須每一年舉行鎮壓儀式,方能防止魂魄逃逸。」

聽聞傅姆所言,嬴蕤充滿了探索之意,說:「傅姆,我想去看一看蚩尤這一位英雄人物。」

婦鄢妘崢驚訝地說道:「阿蕤,蚩尤是個極其危險的人物。」

嬴蕤望著她說道:「傅姆,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想去看一看蚩尤所售賣的一些毒蠱有何特殊之處。婦許應該是從蚩尤手中拿到毒蠱,我親自去探訪蚩尤,或許能夠獲知婦許的把柄在哪裡。」

「行。」婦鄢妘崢扯下腰間的挈囊,說:「牡棘排上用場了。」

金風蕭瑟之際,楓樹落下了一片又一片赤色的楓葉,將肥沃的土地鋪成了滿天的朝霞。

在婦鄢的指引之下,嬴蕤見到了傳聞中的蚩尤。

周圍的黔首們辛勤於膏疇之間,收割了黃澄澄的農作物。

蚩尤化作一位八十多歲的老翁,往田邊一站,擺上籮筐,便成了販夫。

以麻布覆蓋的籮筐裡面全是正在蠕動的毒蠱。

難怪王邑附近的民眾會說這一位老翁是蚩尤。

有誰售賣籮筐裡面的行貨是把麻布蓋上?

所以必然是售賣一些極其隱秘的行貨。

嬴蕤腰間掛滿了一袋又一袋的挈囊,挈囊裡面全是牡棘,可以鎮壓邪靈。

只見那一名老翁相貌極其朽邁,彷彿是一株經年許久的銀杏樹。

想當初,涿鹿一役,縉雲氏一族敗亡,幸虧有敢死之士偽裝成蚩尤,蚩尤方才逃脫被天黿氏烹煮的命運。

嬴蕤問向那一名老翁:「敢問長者售賣的是什麼東西?」

蚩尤咧開嘴巴笑道:「有緣者自然會得到想要的東西。」

嬴蕤納悶地問道:「長者又何必故弄玄虛呢?」

蚩尤提出條件:「想要我籮筐里的東西,希望你能夠以美麗的容貌來交換你所需要的東西。」

「不。」嬴蕤登時嚇得往後倒退三步,說:「我只是過來看一看長者您售賣的是什麼稀世珍寶。」

此時,侍立在旁的婦鄢妘崢攙住她,使她彷彿吃下了一顆定心丸,立若桓表。

嬴蕤若有所思地說道:「等我想清楚了,再來找長者您購買我所需要的東西。」

膏疇之間,千把黔首依然在收割黃澄澄的農作物,天下為公,車載斗量的稻與秫將要送往王邸。

返回芄宮,步入埴室。

迎面而來的是馥郁芬芳的海棠花香。

四周空空蕩蕩,除了婦鄢與婦黃存在,只剩下靜物。

長身玉立的嬴蕤吩咐傅姆道:「去請賈正把王邑附近的販夫登記在冊,將來定會派上用場。」

依然侍立在旁的婦鄢妘崢問了一句:「那一個蚩尤可是來無影去無蹤,若是蚩尤不在簿冊上,將來怎麼抓住婦許的把柄?」

輪到她解釋了。

嬴蕤笑著說道:「傅姆,你確定蚩尤不會登記在冊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蚩尤身處商丘,是一定要登記在冊,還有,即使是鬼神也會畏懼巫師作法,蚩尤無論如何都要登記在冊。」

婦鄢妘崢點了點頭,說:「我明白了。」

嬴蕤隱隱約約透露出一絲擔憂,說:「傅姆,你一定要竭盡所能籠絡住重要官員。」

婦鄢妘崢笑著說道:「阿蕤,你放心。經過我和婦夷四處的奔走,已經籠絡住了王宮之外的重要官員。」

待到塵埃落定,一眾侍從又歸來埴室值班。

北陸時節,六齣飛花隨朔風而舞,在空中飄蕩,煞是晶瑩剔透。

一隻又一隻的狗兒遛進主人的內屋取暖,

天氣實在太過寒冷了,進入內屋才有地龍可以觀瞻。

在苜室,飄蕩著苦澀的草藥香味。

臉色蒼白的婦許姜腫躺在兔絨席子之上。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也許是沒有緣分,三個月大的孩子竟然脫離了母腹。

還是一個小男孩子。

占卜官的乩筆「嘉」字,認為她能生育一個小男孩子。

如今肚裡的男胎脫離母腹,使她的胸膛之內充斥著哀戚和憤恨。

跪坐在貂絨席子之上的二王子干守候在她的身邊。

姜腫對著他憂愁地說道:「孩子沒了,還是一個男胎。」

子干撫慰她道:「昔日,魚婦無男,是燕婦誕育了商均。即使你只生女兒,處於中宮正妃的位置,又有什麼關係?別室所誕育的男兒會過來孝順你的。」

姜腫長吁一口氣,說:「阿干,我想要的是我和你的孩子,我們還年輕,能夠再有一個我和你的小男孩子出世。別室所誕育的男兒有什麼資格前來承歡於我的膝下?只有我所生的男兒才有資格繼承世子之位!」

一聽她的怨懟之詞,子干反倒溫聲說道:「阿腫,先喝一碗四物湯。以後的時光還很漫長,我和你還有機會再要一個小男孩子。」

侍立在旁的絞國公女姜靜三緘其口,像是一尊蒼石雕刻而成的塑像。

子干轉過頭來望向她,說:「阿靜,你退下吧,」

姜靜乖巧地搖了搖頭,說:「殿下現在身體有恙,需要我前來親自伺候。」

子干滿意地說道:「你們姊妹倆相處和睦,恰似太室山與少室山。」

姜靜高興地說道:「多謝王子大人誇獎。」

窗外的銀栗降落在屋頂上,曼延到地面上,覆蓋了枯草,使坤儀呈現潔白的顏色。

根據醫師的診斷,婦黃嬴蕤腹內有仔了。

由於適值婦許大人腹內的孩子攪撒了,如此天大的喜事先壓一段時間。

三天之後,二王子干獲知了婦黃身懷有孕。

婦黃嬴蕤生來喜歡吃食甘溫醇厚的羊乳,二王子干便命令小臣終日給婦黃供應羊乳。

埴室之內飄蕩著養血潤肺的羊乳氣息。

嗅到濃郁的羊乳氣息,一眾侍從把腰桿挺得更直了,盼望著能夠喝到一碗羊乳。

喝完一碗羊乳,跽坐在貂絨席子之上的婦黃嬴蕤怡悅地說道:「這羊乳真甜。」

子干解頤地說道:「想多喝羊乳,我可以命令小臣再拿來一碗。」

此時,一名女性小臣走上前來通報道:「婦許至。」

子干腦海當中登時充滿疑惑,問:「阿腫為什麼會忽然到此?」

噔噔噔——

在門外的兩名女性小臣慌忙給婦許大人讓開一條道路。

噔噔噔——

「阿干,原來你躲在這裡。」姜腫驀然出現在室內,頭頂上冒出三昧真火!

從席上站起身來,子干訕笑地說道:「阿蕤已經身懷有孕了。」

「哼!」姜腫爆發出一聲冷笑,說:「是她的孩子把我的孩子剋死了!」

嬴蕤茫然無措地問道:「殿下的這一番話從哪裡說起?」

姜腫伸出一隻修長的玉手,直指婦黃的腦袋,說:「你裝什麼裝?怎麼不是你的孩子剋死我的孩子?你有了孩子,我的孩子就沒了,怎麼不是你的孩子剋死我的孩子?你還我的孩子!」

子干以偉岸的身軀隔斷兩名女子,面對著婦許,說:「阿腫,你先回去。」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商之頌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商之頌
上一章下一章

天道無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