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聯璧合
在桐宮的莘室,有一條百花蛇盤曲在鋪墊著香蘇草的和田玉槽裡面。
還有一瓶瑩潤而有光澤的和田玉罌放置在地板上。
鑲嵌著黑色條紋的百花蛇偶爾也會纏繞在和田玉罌面上,彷彿是巨龍在桓表面上活動筋骨。
婦葉己銅把四隻毛茸茸肥嘟嘟的老鼠放到玉槽內部。
那一條百花蛇嘶嘶嘶嘶地吐出分叉的芯子。
而灰色絨球似的老鼠則是在玉槽內部走動。
嘶嘶嘶——
放開玉罌,那一條百花蛇便滑到玉槽裡面吞食一隻老鼠。
其餘三隻老鼠則是驚慌失措地躍出玉槽,跑到空曠的地方逃難。
那一條百花蛇身負王后所望,很快就把四處逃竄的老鼠吃食乾淨。
己銅高興地撫摸在地上爬行的百花蛇。
由於蝮生來就是冷血動物,所以百花蛇的身體是冰涼的,像一塊金屬在地上爬行。
跟百花蛇玩了半個時辰,己銅吩咐侍從們把百花蛇搬走。
於是乎,那一條百花蛇便又放回玉槽裡面,連帶那一瓶玉罌也被侍從拿走了。
「聖人至。」一名女性小臣高聲通報道。
從席上站起身來,己銅預備迎接王上的到來。
商王托望向婦葉,瞧到婦葉身穿硃色衣裳,衣裳面上綉著祥雲紋飾,彷彿是一條巨龍在騰雲駕霧,使他一時之間懷疑王后是降落凡間的神使。
己銅莧爾說道:「阿托,要不要喝梅煎?」
「要。」子托笑顏以對道:「阿干年紀也不小了,該安排幾名婭嬛在阿干身邊侍候。」
己銅拉他坐在竹制席子之上,說:「阿干有許國公女在身邊侍候,一時半會還不怎麼需要有婭嬛在側。」
隨她坐在竹制席子之上,子托望著她說道:「阿干是我們的孩子,而今阿干也快到舞勺的年紀了。」
兩名侍女端來枇杷果茶,供兩位陛下飲用。
己銅噗嗤一笑,反問道:「阿干還尚處玩騎竹馬的年紀,找什麼婭嬛?」
「阿銅,你有所不知。」子托嚴肅地說道:「據中涓來報,時常有宮娥來到艻室跟阿干喝交杯酒,我們的阿干在敦倫方面上早就不是什麼小孩子了。」
己銅詫異地說道:「看來我得為阿干仔細挑選一名公女了。」
子托拈鬚說道:「那一名許國公女雖然長在化外之地,觀其度量,可為王子之婦。阿干生性頑皮,經常上樹掏鳥蛋,需要一位主婦前來收心。」
己銅贊同他道:「我去命令司徒把許國公女的俸祿按照王子之婦的俸祿發放。」
「善哉。」子托笑著說道:「阿銅,還是你想得周到。」
朱明時節,公田和私田上綠油油的禾苗茁壯成長。
有一隻蝗蟲趴在碧翠的葉片上休憩。
溫國境內,有夾雜著硫磺氣息的溫泉,累年冒起朦朦朧朧的煙霧。
一輛軺車停靠在鵝卵石堆積的地方,溫泉囤在由鵝卵石砌成的容器內部,氤氳著熱氣騰騰的香湯。
從一輛輕簡的軺車裡,走出了溫侯世子蘇易。
只見他面色沉鬱,似有許多深加隱諱的事情堆積在心頭。
發出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
少頃,那一輛軺車重新上路。
至於寒國,參天的巨木直衝九霄,有茂草艷花環繞在巨木周圍,眾多的蝴蝶在其間蹁躚起舞。
咴咴咴——
有一隻馱著一捆絺綌草的棕色毛驢在他的軺車前面走過。
轉動的軲轆向前而行,蘇易無心去瞧一瞧道旁的風景。
他來到寒邑只是聽從公父的吩咐,遞來包裹著鹿皮的一雙大雁,送給寒國公女作為聘禮,憑此為取妻之資。
至於寒國的霱宮,步入隮室,唯有寒侯明斌在席。
他要迎取的寒國公女倒沒有出現在大殿當中。
跽坐在竹制席子之上,蘇易把那一雙以鹿皮包裹的大雁遞給一名男侍。
寒侯明斌拊掌向他笑道:「今天是女子相會的固定節日,我家長女外出遊玩了。」
蘇易由衷地笑道:「昔日,黃帝於千萬女子間來去自如,能獲富媼之德。而今,寒伯的長女也有黃帝之賢,能夠在姊妹間玩樂,想必是安於家室的主婦。」
聽聞未來佳壻的恭維之語,寒侯明斌高興地說道:「溫侯能有阿易這等人中虯龍,乃是溫國之幸。」
蘇易端肅地說道:「既然寒伯您的長女外出遊玩,無法會晤,那麼改天我再來拜訪您。我帶來了一張鹿皮和一雙大雁,以表敬意。」
寒侯明斌捊了捊長須,說:「阿易,我這裡有釀了二十年的荔枝酒,是我從南鄉拿過來的果酒,有貴客來臨,我才拿來荔枝酒款待貴客。而阿易乃是人中虯龍,正適宜飲用荔枝酒。」
蘇易推辭道:「寒伯,下一次來寒國做客,我再來飲用荔枝酒也不遲。」
寒侯明斌捊了捊長須,說:「行。」
參天巨木隨處可見,有炙熱的陽光透過細密的傘蓋投射過來。
投射過來的陽光照在刺蝟身上,在刺蝟的身上呈現出陰陽相撞的景象。
步出寒國的霱宮,有兩隻刺蝟前來蹭他的錦履。
蘇易看了看腳邊的兩隻刺蝟。
寒國公女出乎意料地沒有來到隮室。
他與寒伯談論了味同嚼蠟的話題。
這一件交聘往來是公父硬塞給他的責任,寒國公女缺席,倒讓他鬆了一口氣。
畢竟他還在心裡牽挂著許國公女。
最近,他都不想怎麼為二王子干跑腿。
一找二王子干飲酒作樂,蘇易容易想到許國公女就在二王子干身邊為婦,作為一名爭強鬥勝的男子,他怎麼能夠容忍自己心儀的女子在別的男子手裡為後作妃。
而在許國公女眼裡心裡只有二王子干。
所以他只能離開。
離開,是對原來生活的逃避,反正他的溫國境內物產豐饒,並不需要額外結交王室中人。
吱吱吱——
在碧翠的梧桐樹上,夏蟬賣力地鳴喚。
許國公女姜腫吩咐能工巧匠為王子大人打造一把玄天劍。
步入艻室,便瞧見王子大人靠在隱几上休憩。
姜腫掩口胡盧道:「阿干,你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麼?」
子干站起身來,接過她手裡所拿的金劍,問:「這是什麼?」
姜腫微笑地答道:「這是我為你打造的一把玄天劍。」
子干莞爾說道:「你有心了,阿腫。」
姜腫殷切地期待道:「我希望阿干能夠將這一把玄天劍帶在身邊。」
「會的。」子干輕撫著她的後背,說:「枋方預計會在秋季來犯,到時候我會帶你去歷練一番,也會把玄天劍帶去。」
在收穫碩果的金秋季節,白色的鎧甲和白色的旌旗閃亮登場。
修整了美觀而堅固的長轂,一撥又一撥的兵馬從臨時夾寨。
溫侯世子蘇易原本是要閉門謝客,在溫邑里深居簡出,像一隻受了傷的野獸在山洞裡吃食肉塊,但是一聽說許國公女也在此次征伐枋方的名單列表中,蘇易就有動力前往蜀山附近為當今王上討伐叛逆之臣。
白色的旌旗繪有斗大的「干」字,是二王子干率領的隊伍所豎起的旆旃。
由於當今王上已經默認許國公女姜腫為王子之婦,所以姜腫改換旆旃,命令一眾士兵也豎起白色的旌旗,白色的旌旗面上繪有斗大的「腫」字。
跟隨王子大人前來的溫侯世子蘇易則是豎起青色的旌旗,繪有斗大的「易」字。
廖侯世子蓼浫乃是己姓,此番討伐叛亂的枋方,按照往常的慣例,跟隨王子大人前來若水之濱,也是豎起青色的旌旗,繪有斗大的「浫」字。
大邑商經營中原長達六百年,在各邑建立起了訓練有素的雄師,出為戈甲,入則田丁。
方雷氏(枋方)乃是姜姓戎狄,時常在大邑商的膏疇之間劫掠黃牛和綿羊。
秋天正是衰草黃連天的季節,金風拂來,在平原上的衰草就此倒地而亡。
枋方沒有多少黃牛和綿羊可供飽腹,很快就瞄上了大邑商的反芻動物。
以稼穡為主業的民族,飼養的黃牛和綿羊特別敦碩。
尤其是王室所隸屬所飼養的黃牛和綿羊,每一天都有青茭吃食,每一天都有清泉飲用。
哞哞哞——
哶哶哶——
如此健壯而膘肥的反芻動物,真是值得人類品嘗的兩份珍饈。
有誰不愛?
於是乎,過慣了逐水草而居的枋方民眾便出來打游擊戰,四處劫掠流動財產——黃牛和綿羊。
為了保護大邑商的流動財產,以二王子干為首的師長將堡壘駐紮在蜀山附近。
溫侯世子蘇易所率領的軍隊駐紮在王子大人所辦公的營寨附近,也築起了式樣方正的營寨。
廖侯世子蓼浫所率領的軍隊所築起的營寨則在溫侯世子所擁有的營寨附近。
許國公女姜腫所率領的軍隊同樣築起式樣方正的營寨,緊挨著廖侯世子所擁有的營寨。
兩面白色旌旗各自在左右,中間是兩面青色旌旗。
四面旌旗迎風招展,青青白白,很快就引起枋方首領的注意。
哞哞哞——
哶哶哶——
作為枋方首領,雷牟計劃乘虛而入,在眾人熟睡之際,劫掠以稼穡為主業的民族的流動財產。
另外,還可以搶奪美麗的女子為生育工具。
他現在需要美女來溫暖他的帳篷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