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杜康

唯有杜康

自王父褫奪三王子郊與四王子洪的封邑,三王子郊與四王子洪時而在鉁邑晃蕩時而在王邑晃蕩。

樽前凍醪最解憂,除盡凡間有限愁。

手裡提著裝滿黍酒的碩大葫蘆,為了獲得無盡的快樂,消解胸中塊壘,子郊抿了一口葫蘆里的黍酒,高聲稱讚凍醪的解憂作用:「將軍沙場征戰驅窮寇。」

「別喝了,別喝了。」子洪欲要奪取三兄手中的葫蘆酒器,黃酒喝多了會傷害脾胃,他無法容忍同母兄因灌酒而傷害自己的身體。

子郊醉醺醺地說道:「阿洪,你別攔我……我就是要喝酒……」

「阿兄,人生就像樹葉上的朝露一般短暫,應有凌雲之志。」子洪勸慰他道:「勿要自暴自棄。」

冬天的李樹覆滿玉屑,枯黃的樹葉埋藏在堆積的玉屑里,化為肥料,等待著來年滋潤草卉。

在蕺室,案几上有一座劍架,劍架上擱著一把長劍。

一襲赭色的豺絨衣裳拖曳在地,豺絨衣裳所呈現出的線條非常誇獎,將羋娍映襯得更為囂張。她原本就形容姱嫮,穿上豺絨衣裳,戴著金制雙牛角冠,更顯得整個人有一軍之帥的威嚴氣勢,那是年近遲暮的她從軍二十五年以來所形成的堅硬外罩。

戶外,有一條黃色獵犬搖晃著尾巴,吐著舌頭,一看就知道是在招呼主人過來散步。

提起那一把長劍,羋娍乾脆利落地將其掛在腰間鞶革上。

跨入門檻,那一條黃色獵犬忻愉地朝主人吐了吐舌頭。

羋娍摸了摸黃色獵犬的腦袋,跟這一個老夥計相處許久,很熟悉它的行為代表著什麼意思。

正當此時,三王子郊由於喝醉了酒,走到蕺室門檻的時候,整個身體都處於昏昏沉沉的狀態。

四王子洪扶起三王子郊走路。

正要牽著黃色獵犬出門散步,羋娍卻倏然瞅到了自己所生的三王子喝得醉醺醺的模樣,油然生出熊熊怒火,高聲叱罵道:「混帳!你看有誰像你喝得東倒西歪?你是我的孩子你要給我爭氣點!」

子洪怯懦地說道:「三兄鬱結於心,只能飲酒作樂,我也勸了幾句。」

眼裡滿是對於三王子的失望,羋娍轉頭向四王子罵道:「你就這麼眼巴巴看著他喝,真沒出息!」

空氣當中只剩下嘴裡冒出的白色氣體,有的是無盡沉默。

子郊把三兄扶向室內,讓三王子郊躺在虎皮席子之上。

一名侍女立即奉上餳醯湯,餳醯湯能使耽於醱醅的人蘇醒過來。

羋娍嘆了一口氣,從侍女手中拿來一碗餳醯湯,親自喂兒子餳醯湯,一口又一口地喂。

三王子郊喉嚨里灌滿了酸酸甜甜的味道,腦袋受到醯和餳的刺激,慢慢地蘇醒過來,睜開雙目之後,第一眼就看到母親和四弟在擔憂他。

一瞧到三王子睜開眼睛,羋娍又叱罵起兒子來:「阿郊,你又去哪裡混帳了?!你看你還有個王子的尊范嗎?!」

三王子郊又像幼時一般把雙手放在眼瞼上揉一揉,早已習慣了母親的詈訾,他帶著些微畏愞的語氣說道:「阿母,我和四弟已失爵位,哪裡談得上是什麼王子?連一條留守倉庫的狗也強過我和四弟。」

羋娍一時之間由憂鬱的臉孔換作猙獰的面目,動怒地說道:「你是我的阿囝,也是你父王的阿囝,遲早有一天會重新獲得爵位的。」

子洪附和道:「阿母教誨得極是,言之有理。只要三兄和我同心協力,為大邑商四處征戰,就有機會重新獲得爵位。」

「在說什麼廢話?」子郊埋怨道:「父王向來輕視我和四弟,上一次討伐東夷,僅僅是帶了小王和二兄,我上哪去摘個侯爵回來給你們觀鑒?唉,連比侯家的一名女孫也能持璜為方伯。」

羋娍用勁把十指相絞,憤恨地說道:「你們兄弟倆雖然是庶子,無論怎麼講你們也是有把的壺,怎麼能夠讓一個依靠王后之勢的女士越過你們為方伯?」

也許是聽煩了母親的嘮叨,也許是口乾舌燥,子洪吩咐一名侍女為他端來果茶。

那一名侍女聞訊端來櫻桃果茶。

瞟到端著一碗果茶的侍女乃是新近調來的小臣,並非昨日照常值班的小臣,羋娍怒問道:「阿蘭去哪了?」

為四王子端來果茶,那一名侍女垂首說道:「婦鬼大人,阿蘭前往梧宮幫襯小王和餖父舉行祭祀儀式,今天乃是朔望之日。」

「哦?今天乃是朔望之日,我差點忘了。」羋娍的一雙招子滴溜溜地轉動,卻是充滿了熊熊怒火,她揚聲惡罵道:「哼,那一條在地上爬的蛇婦,王上居然還在懷念她,她有什麼能耐?除了會觀察天象,一無是處。會紡織會烹飪的女子多得是,憑什麼她一到冬天的朔望之日就能夠吃到肉食?」

子洪怯懦地提醒道:「大師成蘇乃是王后。」

「哼!」一雙犀利的招子登時看向四王子,彷彿要把自己兒子的嘴巴剜掉,羋娍冷笑地質問兩名兒子:「在我死了之後,誰又能為我摔瓦呢?」

子洪勸慰道:「阿母,為什麼這麼講?您有三兄和我,為什麼要憂愁黃泉之事?」

「阿母,此言謬矣。」子郊同樣勸慰母親道:「阿母生有兩名王子,日後定有子婦來孝敬您,更何況是摔瓦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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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之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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