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章

在那雙綠色眼眸的注視下，緩緩閉上了眼睛，一切都結束了。西弗勒斯漸漸感覺不到疼痛了，意識開始變得模糊，周身的冰冷與黑暗慢慢降臨。靈魂應該馬上就會墜入永恆的黑暗了吧，這是失去意識前，西弗勒斯最後的想法。

外面的決戰已然打響，死一般寂靜的尖叫棚屋裏瀰漫着濃重的血腥味。一個穿着黑色巫師袍，帶着兜帽的瘦削人影突然出現。跌跌撞撞的來到了孤零零斜倚在骯髒角落裏，早已沒有了心跳的黑髮男人身旁。

第一次如此接近他，第一次觸碰到他的手，第一次輕撫上他的臉。但是手上冰冷的觸感，提醒著來人，眼前人已然離開的殘酷現實。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離他如此之近。極致的悲傷與痛苦已經讓來人沒有任何力氣去大聲哭泣。

像是怕弄疼他一樣，小心翼翼地避開脖子上駭人的傷口，將他輕輕的抱在了懷裏。

白皙的臉頰輕柔地蹭着他的額頭、他的黑髮，溫熱的淚水從水藍色的眼眸中無聲的滑落，落在了男人冰冷的肌膚上，也落在了來人已然碎裂的心上。

不知過了多久，西弗勒斯漸漸感覺到了溫暖，好似初夏溫柔的陽光輕撫他冰冷的身體。緩緩睜開眼睛，明亮的環境讓他條件反射的眯起眼睛，適應了一會兒終於看清了周圍的環境。

他現在正躺在一把長條椅子上，周圍流動着明亮的薄霧。嘗試着活動了一下身體，沒有任何不適，慢慢坐了起來，看着自己身上乾淨舒適的黑色長袍，手上的血污早已不見，西弗勒斯微微有些愣神。

「西弗勒斯。」突如其來的聲音令他陡然警惕起來。馬上站起身來，習慣性的摸向放在左手手腕里的魔杖，可是什麼都沒有。

他做出了一副警戒的姿態，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一個微微有些駝背的熟悉身影漸漸從薄霧中走來。

「鄧布利多。」他盯着向他走近的老人，熟悉的銀灰色長袍，白色的長鬍子上扎著一個紫色的蝴蝶結，笑容慈祥的看着他。

「好久不見，西弗勒斯。」鄧布利多的臉上掛着招牌式的笑容。

「好久不見，鄧布利多。」西弗勒斯面無表情：「能否告知一下我們現在是在什麼地方。」

再次面對眼前的老人，西弗勒斯的內心是複雜的。鄧布利多在第一次戰後出庭為他作證，力保他的清白，讓他免受了阿茲卡班的牢獄之災，並且繼續讓他在霍格沃茲任教。雖然這裏面更多的是一種交易，但是西弗勒斯內心還是感激的。

而作為一位校長，一位偉大的白巫師，西弗勒斯是敬重他的。為了取得最後的勝利，讓他親手殺了他，西弗勒斯的內心是痛苦而煎熬的。

而在最後知道哈利.波特必須要伏地魔親自動手殺死後，西弗勒斯痛恨並且憤怒於鄧布利多對於他的隱瞞和利用。

感激，敬重，痛苦，憤怒，痛恨各種情緒雜糅心間，西弗勒斯現在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來面對眼前的老人。

「哦，這裏呀，這裏是梅林的懷抱。」鄧布利多笑呵呵的繼續說道：「別那麼嚴肅嘛，西弗勒斯，要不要來一塊檸檬糖，味道不錯哦。」一邊說着一邊將手伸進衣袋裏摸索著。

「阿布思.鄧布利多。」西弗勒斯眉頭緊皺，像蛇一樣發出了嘶嘶的聲音。

「呵呵，年輕人火氣就是旺盛。」鄧布利多拿出一塊糖扔進嘴裏，沖着西弗勒斯眨眨眼睛：「一切都結束了，現在要好好享受生活哦。」

「結束了……」西弗勒斯輕聲呢喃，好像是對自己說，又像是詢問對面的鄧布利多。

對於一個長期處在高度緊張與危險之中的雙面間諜來說突然卸下了重擔，西弗勒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什麼。一切的愛恨情仇，都隨着他的死去而結束了，西弗勒斯的眼神有些茫然。

看着茫然的西弗勒斯，鄧布利多輕嘆一聲，說：「西弗勒斯，有一個人想要見你，我想你也應該很願意。」

「西弗勒斯。」一個溫柔的女聲從鄧布利多的後面傳來。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西弗勒斯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

「西弗勒斯。」隨着聲音的臨近，西弗勒斯猛然抬頭，對上那雙曾經在夢裏無數次出現過的充滿笑意的綠色眸子。

如同被施加了石化咒一般，西弗勒斯愣愣地站在那裏，黑色的眼睛緊緊的盯着慢慢向他走來的人。

眼中充滿了驚喜、痛苦、懷念和無措。淡色的薄唇微張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喉嚨里好像被粗糙的沙礫堵住了一樣，乾澀而疼痛。

渾身僵硬的西弗勒斯被一個柔軟而溫暖的身體環抱着，耳邊響起來那個輕柔而熟悉的聲音：「好久不見了，西弗勒斯。」

「莉莉。」嘶啞的聲音從西弗勒斯顫抖的蒼白薄唇里擠了出來。

他突然伸出了雙臂緊緊抱住了莉莉，將頭埋在她的肩頭，嘴裏不停的說着：「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彷彿要將這些年來的所有愧疚與痛苦全都說出來，隨着一聲聲的歉意，莉莉感覺到了肩膀的濕意。

「西弗勒斯，不要再說對不起了，我早就原諒你了。」莉莉輕聲的在西弗勒斯的耳邊說着。她伸出手輕輕拍著西弗勒斯漸漸開始輕顫的肩膀，安撫著這個此時哭的像個孩子一樣的堅強而隱忍的男人。

不知過了多久，西弗勒斯慢慢鬆開了環抱着莉莉的雙臂，有些不好意思的轉過身，收拾好情緒。

再次轉身，又變成了那個面無表情的雙面間諜。只是那雙還有些發紅的眼睛，泄露了剛才發生的事情。西弗勒斯緊抿略顯蒼白的雙唇，看着莉莉，隱藏在黑髮下的耳尖染上了一層淡粉色。

「謝謝你，西弗勒斯，謝謝你用生命保護了哈利。」莉莉笑盈盈的看着西弗勒斯真誠的說道。

「不……莉莉……不，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黑眸中全是痛苦和悔恨，西弗勒斯愧對於那雙綠眸中的真誠。

「西弗勒斯。」莉莉制止了西弗勒斯接下來的話，伸出手輕輕撫上男人緊緊攥著，已經泛起青筋的蒼白雙手。

「不要再責怪自己了，事情已經過去了，你也因此付出了太多太多，即使你以前犯過錯誤，但是你已經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來彌補了，並且因此而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已經足夠了，西弗勒斯，不要再自責了。如果沒有你的保護，哈利也不會在那麼危險的戰爭中存活下來。」

「不，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莉莉……」西弗勒斯依舊低着頭，聲音開始有些顫抖。他不能原諒自己，正是自己當初將預言告知伏地魔而導致了莉莉被殺的結果。

如果不是他泄露了預言，那麼莉莉可能根本就不會死。是他害死了莉莉，是他親手掐滅了他灰暗人生中唯一的一束光亮。

他不配得到莉莉的原諒，更愧對於莉莉的感謝。保護哈利.波特，保護莉莉唯一的血脈那是他應該做的也是必須要做的。這也是在莉莉去世后，他像個行屍走肉般苟且偷活了這麼多年的唯一理由。

面對着依然自責的男人，莉莉提高了聲音說道：「看着我，西弗勒斯。」黑色的眸子慢慢對上了綠色的眸子。

「答應我，西弗勒斯，不要再自責了，我已經原諒你了，我不想看到你一直活在自責與悔恨中，我希望我的朋友以後都能夠快樂，就像以前我們小的時候，在午後的湖邊一起快樂的看書，聊天。一切都已經結束了，你已經為此付出了最大的代價，答應我，西弗勒斯，放下過去的事情，去尋找屬於自己的生活和快樂。」伊萬斯知道西弗勒斯對他的愛戀，但是她只是將他當成朋友，並不會有戀人的感情，所以她希望西弗勒斯能夠放下對她的執著，去尋找屬於自己的生活。

「莉莉……」黑色的眼眸中滿是悔恨，痛苦與掙扎。西弗勒斯從來沒有想過還能再次見到莉莉，更沒有想過還能得到莉莉的原諒，在他犯下了那些嚴重的錯誤之後。

『去尋找屬於自己的生活和快樂』西弗勒斯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是屬於自己的生活，他早已忘記了快樂的感覺。他甚至懷疑自己究竟有沒有過快樂的感覺。從出生開始，他就沒有體會過屬於自己的生活，生活對於他來說更多的是一種折磨。

在他的記憶里，小時候的生活就是那個酗酒男人的毒打和懦弱母親的淚水；上學后的生活就是斯萊特林的冷眼排擠和格蘭芬多的挑釁侮辱；長大后的生活就是遊走在黑白巫師間的折磨與疲憊。究竟什麼才是屬於他的生活？他還能夠有快樂嗎？

「答應我，西弗勒斯。」

「我……」雖然還不知道屬於自己的生活和快樂是什麼，但是看到綠色眼眸中的真誠與期待，西弗勒斯最後還是輕輕點頭應道：「我答應你，莉莉。」

時隔多年，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容，再次溫暖了西弗勒斯那冷硬的面容，空洞的黑眸里再次流露出神采，緊抿的嘴角一如兒時初見時微微上揚。

莉莉轉身朝遠處鄧布利多的方向招了招手，喊道：「詹姆。」看着慢慢朝這邊走來的人，西弗勒斯的面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

「莉莉，我們走吧。」詹姆.波特走過來笑嘻嘻的攬著莉莉的肩膀，自動忽略了對面的西弗勒斯，莉莉用肘部撞了一下波特。

「哦，親愛的，很疼哦。」波特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看着收斂笑容的莉莉，輕咳了一聲，轉向了面色不善的西弗勒斯。

「嗯……那個，嗯……謝謝，鼻涕……哎呦呦，疼死啦，莉莉」波特揉着剛剛被莉莉揍過的頭頂。撇撇嘴，看着西弗勒斯，嚴肅而鄭重的說：「謝謝你，斯內普。」

被這突然嚴肅而鄭重的道謝弄的先是一愣，西弗勒斯的面色有些尷尬，微微轉過頭，看到莉莉充滿笑意的眼睛。剛到嘴邊的毒液硬生生的咽了下去，然後乾巴巴的說：「不客氣。」

波特開心的攬著莉莉，而莉莉的臉上則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西弗勒斯此刻再也不覺得這個動作和笑容刺眼了，莉莉是真的很幸福。這是屬於她的快樂生活吧。而屬於自己的生活又在哪裏？還會有快樂嗎？

「呵呵，年輕真好呀。」這時鄧布利多已經走了過來，閃亮的藍眼睛沖着西弗勒斯眨了眨。如同吞了鼻涕蟲一樣，西弗勒斯的面色愈加難看。

「啊，對了，西弗勒斯，你現在應該走了。」鄧布利多說道。

「去哪裏？」西弗勒斯有些意外看向鄧布利多。

「啊，你該去看看你的葬禮了。」

西弗勒斯愣怔了一下，然後面無表情的說道：「沒興趣。」

「必須要去，這可是這裏的規矩哦。」鄧布利多笑眯眯的看着西弗勒斯。

西弗勒斯狐疑的看向莉莉，莉莉微笑着沖他點點頭。雖然還是很不願意，但是既然莉莉也這麼說了，那還是去吧，西弗勒斯心裏想着。

「我要怎麼去？」

「順着這條路一直往前走就可以了。」鄧布利多為西弗勒斯指明了方向。

西弗勒斯看着前面的路，然後轉過身對莉莉說：「那我先去了，莉莉。」

「去吧，西弗勒斯。」

西弗勒斯看着莉莉微微點頭，然後轉身走向前面明亮的薄霧，身影漸漸變得模糊了。

莉莉望着前方身影消失的地方，「西弗勒斯這次應該能得到幸福了吧。」

「會的，這是梅林的安排哦。」鄧布利多笑呵呵的又剝了一塊糖，扔進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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