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應天出關

「是震動！」

「真的是震動！」淚水已經枯竭，期盼已然成仙，如今留下的，就只有懷疑，深深的懷疑。

師父說過，修行之人度春秋如彈指，可自己這彈指的時間也太過久遠。

「天兒，這枚築基丹可助你突破凡人之境，服下之後，定要有決心堅持，資質差些無妨，可要是沒有恆心，終將一無所成！」

應天至今還能回憶起師父鬚髮盡白，交託靈丹的樣貌以及自己眼淚汪汪的興奮表情。

然後，

「師父，我成功了！我築基了！」確如師父所說，一個人只要有恆心，萬事皆成。

「師父，我成功了！」堵門的那塊巨石竟然沒有反應。

「師父？師父？」接連喊了幾遍，並未聽到有任何聲響。

「師父，你是不信吧！」應天笑了，單手輕揮，口中低吟「天地聚氣，如令隨行！」

石門發出一陣刺耳的摩擦聲，裂開一道縫隙，急切沖入門來的並不是驚喜的師父，而是一大堆泥沙石塊。

「這，這不對吧？」應天幾步衝到門前，驚慌看向裂縫之外。

黑！

真的很黑！

狹小洞府在可憐的長明燈照射之下，勉強可以看出，裂縫外除了沙土，最大的就是石塊。

「師父？」聲音低沉而顫抖。

「師父？」尖銳而瘋狂。

「師父！」幾乎微不可聞，本已狹小的洞府，大半已被沙土填埋，可無論應天挖多少，總有更多的湧進來。

淚未盡！心未死！

幽暗狹小的空間中，應天一遍遍地鼓勵自己，師父說過，只要恆心在，金丹在眼前！

聽說成就金丹可有大能，依現在的情況判斷，怎麼說挖土也能快些吧！

沒有靈丹輔助，可我有恆心不變！

「師父，我金丹已成！」

揮手之間，大量泥土飛散，轟隆隆的尖嘯震的應天站立不穩，一頭栽倒。

時年，東漢永和三年二月乙亥，地震。《後漢書·順帝紀》：「山岸崩，地陷。」

蜷縮在土堆中的應天淚流滿面，哭嚎聲嘶啞，催人淚下。

淚將盡！心欲死！

《天地尋靈決》雖然止步於金丹境，可只要依決修習，磨也要磨個立地成仙。

對了，好像度過天劫，就能成為地仙？

想到此處，應天感覺冥冥之中，好似上蒼故意讓自己落入此等麻煩境地，如卦象所述，先入潛龍勿用之境，而後才能飛龍在天！

重整旗鼓，待我成仙度天劫，再看山崩與地裂！

裂！裂！裂！裂！

清乾隆三年十一月二十四日，《乾隆寧夏府志》記載：「酉時地震，從西北至東南，地如奮躍，土皆墳起。

嘗試多次，泥沙已沒過半身，不大的空間中，只剩下一聲嘆息。

「我不信！休想騙我！」嘴裏低喃，手卻忠實地抬了起來，輕輕滑過雙眼，將塵土撫落。

自金丹成就，這天地就變得殘忍起來。

師父說過，想要成仙，必要奪天地之造化，成就自身。又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當時不明，此時方切身感受！

地陷之後，天地間的元氣不僅大幅減弱，漸漸還在吸取自己的元氣，若不是憑藉龜息之法，恐怕早已成為一具乾屍。

洞中歲月如流水，應天只想問一句：「師父，為何先輩可奪造化，而我卻為芻狗？」

慢慢睜開雙眼，將功法降低到幾乎停滯，對於這種細微的控制力，應天擔保，絕對要比那些天資聰慧的師兄們要強上好多。

這多年既要保持功法運轉，又要提防天地搶奪，對於自身所剩無幾的那點兒元氣，可以說每一絲他都了解的清清楚楚。

眼前七彩旋轉，恍如仙界。

「莫不是要歸去？」應天心中凄然，自己六歲跟隨師父修仙，十六歲得師父青睞，賜築基丹，恍惚間不知年月，今見這七彩斑斕，飛升應是無望，只能歸去！

炫目的光暈之後，眼前又是一片黑暗。

「這是陰界？」

復又清明，沙土依舊，卻是多出一方清朗。

「歸去之地？」

「升仙之所？」

「這是什麼？」

「這是，這是，這是陽光！」顫抖著、猶疑着、將手送入面前的光暈之內。

暖！

好暖！

真的暖！

淡淡的溫熱，撫慰著慘白的手背，應天發出嘶啞且毫無意義的低吼，一遍遍感受這陽光的溫暖，應該流下淚水的眼裏，卻乾澀的只有劇痛。

幻境？

回光？

「既不能成仙，又何妨遁入幻境之中！

成仙成魔隨他去，只想孤身度凡塵！」應天忽然想起當年那位極惡之人的臨終遺言，勉強一笑，臉上立時掉下一塊塵垢。

起身，抖落一身塵與土。

縱躍，猶如困獸脫樊籠。

藍天、白雲、刺目日！

青松、鳥鳴、天地聲！

聞，一股超凡脫俗氣！

觸，腳下青草軟如席！

就這樣看到日落，再讓晨露在身體上凝劃出道道溝壑，應天只是痴痴看着眼前的一切，仔細品味着每一口的呼吸。

「咳咳！」嗆咳幾聲，應天搖頭：「怎地這山林之間毫無元氣，草木之屬，也是黯淡無光？」

「吧嗒！」一個莫名之物落在了他的頭頂，伸手摸去，卻是一枚蟲繭，看它裏外包裹嚴實的模樣，應天立時生出同病之感，抬頭看了看那輪紅日，微笑道：「罷了！你也不需太過擔心被這天地吸取精華，如此大好時光，何須再等來年！」

手中元氣送出，眼見着繭破蝶出，在初升朝陽下曬乾翅膀，輕輕舞動，飄飄遠去。

「隨了你的願，稱了我的心！」應天微笑，忽地面色一變，驚恐道：「糟了，我的境界怎麼成了築基！」

又是一想，只能勉強笑笑：「能夠得脫牢籠，就算成了凡人又如何？」，復又跳入洞內，在那泥土之中好一頓翻找，才將乾癟的乾坤袋尋了出來。

一套內衣，一套道服，一尊丹鼎，一柄赤陽雷擊木的小劍。

再次躍出，自視己身道道沉泥，確也有些噁心。

腳下輕點，原地浮起，未想只是離地三寸，體內元氣立刻急速流失，應天急忙收功，嚇得臉色煞白，看了眼蝴蝶遠去的方向，緩緩徒步向山下走去。

「呼！」山溪里洗凈了身體，換上一身嶄新裝束，方才將剛才的驚嚇安撫下去。

「天地如此，恐怕再無可修行之人！」應天感受着時刻包圍自己，隨時想要奪取元氣的天地，皺眉自語，隨即展顏笑了起來。

「就算是築基，在凡人眼中，我當也是神仙般的人物~！」除了兩鬢幾縷白髮，溪水中倒影的自己並未改變多少容貌。

觀這山峰滴翠，清泉凝潭，若不是天地不仁，倒還真是個上好修建洞府之地！不過自己幾次起落，經曆數次變遷，想來如今所處之地應該不再是當年的那座翠屏山，為今之計，只能踏入凡塵，了解一下今夕何年。

不舍地再看青山幾眼，掃過那個土洞之時，應天立刻堅定心智，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生怕再入潛龍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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