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可能人性如此

第52章 可能人性如此

飛機落地臨川,正是早上。

江雁聲照舊將她抱進後車座,臨川夏末的空氣也只有早上才是濕潤的,她將外套脫下來給他,男人又將她的手機遞給她。

裴歌想著她爸這會兒估計已經醒了,就給他打了個電話,但他卻沒接。

想了想她將電話打給莫姨,莫姨沒多說,只在電話那頭囑咐她回來注意安全。

早上七點半,黑色車子緩緩駛入裴家大門。

裴歌望著窗外熟悉的景色,她渾身都覺得很放鬆,連帶著心情都好了很多。

摟著江雁聲的脖子任由他抱著自己往裡面走,露絲後面小心翼翼地拿著她的拐杖。

處於半山腰的別墅還很安靜,偶爾傳來一兩聲鳥叫。

莫姨從樓上下來,見到進門的他們,裴歌眼睛一亮,「莫姨。」

莫姨從匆匆跑過來,看著她還包裹著紗布的腳心裡一痛,眼淚也跟著湧上眼眶,她哽咽地道:「平安回來就好,平安回來就好,你不知道我們大家都擔心死了。」

說完,莫姨又對抱著裴歌的江雁聲點了下頭,「辛苦你了。」

江雁聲抿唇頷首,很禮貌地回:「不辛苦。」

「哼。」裴歌拍拍他的胸膛,命令道:「抱我進去。」

走出兩步,她側頭看著在一旁抹眼淚的莫姨:「莫姨,我爸呢?起了嗎?」

聞言,莫姨才恍然,她忙說:「先生知道你回來了,他這會兒在書房,讓你趕緊上去見他。」

裴歌眉頭擰了下,江雁聲已經先一步做出行動,他抱著她往樓上走,過了會兒裴歌回頭喊露絲把她拐杖拿上。

江雁聲低頭嗤了聲。

女人手指在他腰上的位置狠狠擰了一下,「我總不能讓你抱著我去見他吧?我也不能讓他覺得我受傷很嚴重,否則他會很擔心。」

到了書房門口,江雁聲小心翼翼地將她放下來,露絲將拐杖遞給她。

裴歌這會兒還沒適應這東西,她用著總是不順手。

手掌握著門把手,剛準備用力又一頓,她轉頭看著江雁聲,說:「算了,你扶著我進去。」

書房門打開,裴歌拄著拐杖,江雁聲在一旁扶著她。

不知道為什麼,裴歌心跳如麻,總覺得不安寧。

裴其華就坐在那黃花梨木的椅子上,裴歌乖巧親昵地喊他:「爸,我回來了。」

聽到聲音,他才朝她看過來。

那瞬間,裴歌微訝,她爸好像短短時間蒼老了好幾歲,而那雙略顯渾濁的眼睛布滿了血絲,看起來像整夜都沒睡一樣。

江雁聲扶著她走到桌子旁,裴歌能自己站著,她側頭小聲對他說:「你出去吧。」

男人低頭深深看她一眼,目光又掠過裴其華,轉身朝門口走。

只是他才剛剛走到門口,手握上門把手準備關門,身後傳來女人的尖叫。

「啊……」

男子壓著眼皮漠然回頭,視線里,裴歌纖細的身子正往地板上摔去,拐杖先一步掉在地上,和木質地板相觸發出悶響。

裴歌捂著臉一臉震驚地仰頭望著站在面前盯著她看的父親。

甚至於她都顧不上腳踝處傳來的疼痛。

她咬牙睜著朦朧的淚眼,似乎還有些沒反應過來,顫抖著嗓音問:「爸,你打我做什麼?」

裴歌還算冷靜,只是很驚訝。

江雁聲見狀立馬大步走過來,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將裴歌扶起來,裴歌別開臉,小聲地開口:「別碰我。」

他一頓,隨後抬眸朝仍舊處於憤怒中的裴其華看去,青年男子的嗓音照舊是禮貌又克制地提醒,他說:「董事長,裴小姐腿上還有傷。」

裴其華攥著拳,紅著眼眶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盯著她,氣得臉部肌肉都在微微顫動。

一想到那些照片,裴其華心裡就是一陣火氣,望著她此刻的樣子又是心疼又是氣憤,他指著她:「裴歌,你到底都背著我幹了些什麼?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

裴歌咬著下唇,忍著腿上的疼痛,她偏頭看著窗戶的方向,十分倔強:「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從小到大,裴其華從來沒有對她動過手,甚至於連那種大聲的苛責都沒有。

今天他這行為裴歌實在是沒懂,她也不能接受。

她往常就是再怎麼過分,再貪玩裴其華也不曾這樣對待過她。

況且她這回還受了傷,在國外待了那麼久,好不容易等到回來了,沒想到不僅沒有等到他的關心,他反而還扇了她一巴掌。

這麼一想,裴歌就覺得忍不住了。

眼淚大顆大顆無聲湧出眼眶,啪嗒啪嗒地砸在地上。

江雁聲看著她被白色膠帶包裹住的腳踝,眉頭皺了下,他還是自作主張地將她抱起來,然後放到那邊會客的沙發上。

裴歌忍著在默默地哭,也懶得跟他說什麼了。

裴其華還站在原地,江雁聲走過來,他站在裴其華面前,頷首對他道:「董事長,裴小姐飛機上那十來個小時幾乎沒怎麼休息,就想著怕您擔心,急著趕回來」

頓了頓,他回頭看了她一眼,又說:「她腿上的傷剛剛好一些,有什麼話您還是好好和她說吧。」

知道他們父女肯定有自己的話要說,江雁聲說完那一番話就率先轉身出去了。

離開時還輕輕地帶上門。

裴歌坐在沙發上,下巴擱在右腿膝蓋上,眼睛看著前方,一副難以理解的樣子,眼淚又時不時地落下來幾顆,模樣十分楚楚可憐。

裴其華負手走過去,眼角的皺紋堆積了好幾條,他呼出一口氣,盯著她:「你是我女兒,你自己數一數,從小到大我對你動過手嗎?」

她抬手擦掉淚水,看了他一眼,「沒有,」停了下,她聲音又更委屈了幾分:「就因為沒有,所以才不明白。」

「裴歌,但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麼?你老實交代,學期末你沒去考試都跑到哪裡廝混去了?」中年男子聲音驀地變大。

裴歌心裡一震,她咬著唇角,仍及說:「我沒廝混。」

「你還在說謊?」他瞪著她。

「我說了,我沒廝混。」她看著他。

裴其華抬手撫了撫胸口,閉了閉眼,只覺得眼前天旋地轉地昏,他連連點頭:「好好好,你還不說實話是吧?我讓你死心。」

說著,他轉身顫顫地走到大班台背後,拉開抽屜從裡面將那個空白信封抽出來,幾步走到她面前,一把將裡面的照片抽出來。

整整齊齊起碼有十來張,他攥在手心,隨後沒忍住一把將這些照片往她身上砸過去。

照片稜角有些尖銳,有一兩張砸到了她的鼻子,幸好臉上沒事,但她的手臂卻被划傷了,白如瓷玉一樣的手臂上有一道淺淺的血痕。

裴歌像感覺不到一樣,她隨手撿起一張拿在手上看。

是光線昏暗的房間,她滿臉潮紅地躺在潔白的大床上,眼睛微微眯起來像一隻小狐狸一樣,而她的表情卻不像是難受,而是更接近於歡愉。

沒被馬賽克的部分,她脖子上落下好幾處紅色的痕迹,場景曖昧,氣氛淫糜。

裴歌手指掐著這照片,近乎羞憤地盯著上面的內容,她胸口不住起伏,心裡忽地堵上一股氣,任憑她怎麼大口呼吸都散不去。

她就當時醒來的時候努力去回想過當時的情景和畫面,事後再也沒有去回想過。

但她什麼都不想起來,除了腦子裡有些朦朧模糊的圖像閃現。

她從未去設想過自己當時是什麼狀態,這照片一下將她帶回了那天。

裴歌將這東西攥在手心裡,低下頭,從喉嚨里發出一聲悲鳴。

裴其華負手盯著她,嗓音亦是哽咽,亦是無奈:「你還有什麼話說?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

「歌兒啊,我養你這麼大,給你的所有東西都是最好的,」裴其華眼裡也逐漸積攢起淚花:「你小時候去上學,我怕別人在你面前提起媽媽這個話題,怕你受傷,當時還專門拜託了學校老師和那些家長盡量不要碰這個話題。」

「你知道愛美了,想穿小裙子,我丟下上千萬的合同陪著你去商場選你自己喜歡的東西……」

「後來你在學校被同齡的小孩子推了一把,膝蓋磕破了,那天晚上我心疼得一晚上都沒睡好,之後我帶你去學散打,每天回來你身上都是傷,你不讓我看擦藥也是莫姨幫忙,你知道我心裡多欣慰嗎?」

「裴歌啊裴歌,一路來,爸爸有限制過你嗎?你怎麼就成了這樣一個自甘墮落的人?」裴其華數到最後聲音都哽咽了不少。

他垂著胸口坐在她身側的單人沙發上。

裴歌低著頭,眼淚又無聲地砸在手上。

「是不是非得我一字一句地教你什麼叫做自尊自愛?我的女兒突然說想好好學習了還說以後接手裴氏,你知道我心裡多高興?我想的是你以後不會管理公司也行,只需要懂一點點,我在死之前一定會給你找個你喜歡能力又不錯的男人代替我照顧你。」

裴歌閉上眼睛,她吸著鼻子:「爸,你別說了。」

「你成了這樣,你要我怎麼不說?!」

她咬著腮幫,攥成拳的手指骨節泛著青色,當下沒讓她有什麼更合適的反應,她抬頭看著他,心態好像一下就崩了,說:「爸,我沒有變成那樣的人,您信我。」

「我是被人陷害了,我被強姦了。」她絕望地閉上眼睛。

聞言,裴其華怔住,臉上的表情十分僵硬,又十分震驚。

裴歌說:「是一個妓女女,她害了我。」

裴其華手掌用力抓緊皮質的沙發扶手,咬緊牙關:「你好好給我說清楚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裴歌忍著心裡的難堪將事情簡略地說了出來。

「那人現在在哪兒?」他問。

裴歌看了他一眼,又說:「所有人都已經被江雁聲給收拾了。」

「雁聲也知道這事?」

她點點頭。

裴其華臉上表情狠辣,他眯起眼,裡面蘊著漆黑風暴,看著裴歌,除了憤怒更多的是心疼。

他平常捧在手心裡疼的女兒,從小就捨不得她磕著碰著,但這會兒竟被人……

他語氣已經緩和了些,問裴歌:「他是怎麼處理的?」

裴歌沒說話。

「那人現在在哪兒?」

她看他一眼,抿唇說道:「江雁聲收拾了他們一頓,然後將人扔到境外去了。」

「那你說那女支女和那個祁家的小子搞在一起,祁家那小子呢?」

「他不知道這事,那個女支女失蹤了以後他一直在找。」

裴其華掐著眉心,一口濁氣從嘴裡長長地嘆了出來,他心疼又無奈地看著裴歌:「發生這樣大的事,為什麼不和爸爸說?」

「我……不想讓你擔心。」

說到這裡,裴歌忽地想起了什麼,她開口道:「江雁聲把所有的監控錄像都毀掉了,但沒想到還會有這些,他們說不定有其他的什麼目的……」

「別想這麼多,沒有人能動裴家。」

裴其華看著她臉上的巴掌印,跟她道歉:「剛剛是我不好,我是太生氣了。」

裴歌捂著臉搖搖頭,「我知道,您是生氣了,我不對,讓人鑽了空子,現在那些人說不定還要拿著這些東西來威脅你……」

裴其華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安慰她:「不怕,我的女兒還是讓我驕傲的,若不是這東西直接寄到我這裡來了,你是不是準備將這件事爛進肚子里了?」

「我是打算報警的,但是……」她看了裴其華一眼,「肯定會對裴氏對我們不利的。」

裴其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他站起身:「我叫莫姨去給你拿冰袋敷一敷臉,再叫露絲進來扶你回房間,也不知道對腳上的傷有沒有什麼影響,等會兒再讓醫生過來一趟。」

他轉身時裴歌叫住他:「爸,你出去看看江雁聲走了沒,讓他進來抱我出去吧,」裴歌又補了一句:「他力氣大。」

裴其華微怔,看了她一眼,「好。」

出去,江雁聲果然還站在門口。

見到裴其華開門出來,他忙朝他點頭,「董事長。」

裴其華看著他,想說點什麼,最終卻只拍拍他的肩膀,「進去吧,歌兒有事需要你。」

「好。」

目送裴其華朝樓梯口走去,直到人消失江雁聲才收回目光,他低頭盯著自己漆黑的皮鞋尖,眸底情緒深濃,又停了兩秒鐘才推門進去。

裴歌的情緒也整理得差不多了。

他進來時,她正將下巴搭在自己的膝蓋上,盯著前方某處,眼皮都不曾眨過一下,可眼神卻沒有焦距,很無神。

連腳步聲響起她都沒有什麼動靜。

江雁聲走過來,目光掠過散落在她周圍的照片,一些落在她身旁的沙發上,但大部分都掉在了地上。

看到這些東西,他眼神都不曾閃一下,眼裡更加沒有任何意外的情緒。

筆直地朝裴歌走過去,皮鞋底踏在那些照片上,彎腰低頭說:「回房間吧。」

他想抱她,裴歌眼皮動了下,抬頭朝他看來,同一時間手掌抵著男人的胸膛,還掛著淚珠的眼睫顫動著,就這麼直直地看著他。

男人目光黝黑深邃,也定定地和她的對上,沒有任何退縮。

下一秒,放在他胸膛上的手掌倏然攥緊,掌心下,裴歌一把攥住他的襯衫,而後咬著腮幫眼神狠戾,右手使力一巴掌朝他扇過來。

男人不閃不躲,硬生生受下她這一巴掌,眼睛都未曾眨動一下。

等她打完,江雁聲才嗤笑出聲,他盯著她白皙的臉上那很是明顯的巴掌印,自嘲道:「裴小姐還真是……被董事長打了一巴掌不開心,就得將這一巴掌扇到別人臉上才甘心。」

說著男人目光掠過他腳下踩著的照片,這才恍然反應過來一樣,道:「原來是這樣。」

裴歌隨手抓起一張舉到他眼前,此刻卻絲毫沒覺得羞憤和難堪,她盯著他冷聲說:「你是怎麼辦的事?我爸心臟本來就不好,要是因為這個氣出病……」

她一把將照片拍到他胸膛上,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冷聲道:「我為什麼不報警選擇最後妥協,就是因為怕他知道,結果現在好了,照片都已經直接寄到這裡來了!」

江雁聲低著頭,道:「該有的視頻什麼的我都已經銷毀了,那女人的狀態你也看到了,我都差點整死她了她還在矢口否認說沒有錄像,沒有拍照。」

「所以這照片怎麼來的?」

他低頭瞥了眼,隨即譏誚地諷道:「可能人性如此。」

裴歌閉了閉眼,皺著眉一臉複雜。

而江雁聲蹲下身去,將照片一張張地撿起來,修長的手指撿著那些相片紙,低著頭,眼裡什麼情緒都沒有,只有眸底深邃得像一汪沒有底的潭。

照片被他整整齊齊地碼好,他將它放在面前的矮几上。

裴歌瞥見,冷漠地說:「還要給我留著讓我以後慢慢欣賞,是嗎?」

男人眉頭挑了下。

很快,他從身上拿出打火器,隨後拎了幾張相片紙出來,走到垃圾桶上方點燃,直到那紙燒的只剩下一點點邊角他才一把扔進垃圾桶里。

房間里很快就瀰漫起一陣燒紙的煙火味,有些刺鼻和嗆人。

裴歌盯著那燃著的照片,目光往上,落在男人輪廓分明的側臉上,眼底情緒逐漸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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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他朱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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