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高嶺之花

第46章 高嶺之花

裴歌怔住:「她啞了?」

「嗯。」

她繼續不緊不慢地喝粥,很是無所謂地哼道:「啞了就啞了吧。」

一碗粥,裴歌慢吞吞地吃完一半就吃不下了。

她將碗往外面推了推,整個人往後仰去,靠在墊高的靠枕里,看向他:「我飽了。」

男人走過來收拾,那碗還剩下一半的粥,他端起來問她:「確定不吃了?」

「嗯,扔吧。」

然而緊接著,裴歌卻見他端著碗,動作不緊不慢地將剩下的部分給喝了,喉結滾動,看起來倒有幾分性感。

她愣住,皺眉:「你……」

江雁聲沉默地打掃戰場,將桌子收了回去,做完這一切他看了她一眼,抿著唇:「只是覺得不能浪費。」

裴歌覺得那感覺有些奇怪,不知道怎麼說,就覺得很彆扭。

於是輕哼了聲,「你鄉下人的思想是根深蒂固,沒救了。」

聞言,男人頓住,目光沉沉地朝她看來,黑眸深處一片濃黑霧靄,可面龐依舊是英俊無害的,看起來好像並未攻擊性,但裴歌就是下意識別開了臉。

她看向窗外,又自己找了個台階下,說:「你沒吃飯剛才不能自己多買一份嗎。」

江雁聲沒說話,轉身拎著垃圾朝門口走去。

裴歌盯著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快至門口時叫住他:「喂。」

男人微微側頭。

「我手機呢?」裴歌攥了攥手心,「把我手機給我。」

「下午出門的時候急,沒帶上。」他說。

「那你回去……」

裴歌一句話還未說完,男人已經開門出去了,房門關上,隔絕了走廊上的聲音。

裴歌躺著看著白色的天花板,還是覺得有些奇怪。

等他再度進來,裴歌說她要給她爸打個電話,江雁聲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她。

這次裴歌注意到了,他是解了密碼遞給她的。

她冷眼看著,行啊,長腦子了,知道設密碼了。

裴歌講完電話將手機扔給他,他就拖了一把椅子坐在旁邊。

這會差不多已經過了夜裡九點。

她問他:「不是有女朋友了,不用去陪她?」

他抬眸朝她看來,挑著眉,眉尾那處淺淺的傷痕為他增添了幾分痞氣,一種陰柔的美。

男子黑眸微眯,嘴角弧度很淡:「你怎麼知道我有女朋友?」

那目光帶著探究,又深又濃。

裴歌腦中閃過那晚他和那個什麼顧小姐並肩坐在賭桌前的情景,一個沉默寡言但剛毅,一個柔弱不經風又小家碧玉,一看就是那種很能夠勾起男人保護欲的女人。

「裴小姐是親眼見過嗎?」男子又問,那與語氣頗有探究追問的意味。

裴歌眨了眨眼,隨即道:「哦,她給你打過電話,被我接了。」

那晚她就在那個包間里,目睹了他為紅顏搏命的過程,但這肯定不能讓他知道。

說到這裡,裴歌跟著就反問他:「那你怎麼找到我的?」

江雁聲瞥她一眼,「給你朋友打了電話,還看了監控。」

監控……裴歌手指一攥,「你都看到了什麼?」

他沉默了幾秒,裴歌就緊緊盯著他看,不放過他臉上絲毫的表情變化,很快他說:「監控就拍到你被人扛進了房間,對方很警覺,連後面有人進去的畫面都給刪了。」

裴歌也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滋味,她閉上眼睛對他說:「把那東西刪乾淨了,銷了吧。」

「好。」

裴歌也就在醫院住了一天,第二天一早江雁聲將她的手機送過來。

下午他再來接她出院。

但裴歌精神不是很好,在車裡看著窗外的風景只覺得世界都是暈的。

周傾現在才聯繫上她。

車裡,裴歌閉著眼睛坐在車裡有些冷漠地回應周傾的話:「我只是沒去考試而已,暫時還死不了。」

電話里,周傾跟她嬉皮笑臉著,絲毫不在意裴歌不大理人的態度,他笑道:「害,歌兒,你都不知道這兩天我給你打了多少電話,要說魄力還是你有魄力,考個試跟玩兒一樣,說不來就不來了。」

裴歌捏著手機的手指微微用力。

她咬緊槽牙,跟周傾說:「周傾,不會說話就不要說話。」

「怎麼了啊?」

「不怎麼。」

「這不已經暑假了么,你打算怎麼安排吶?」周傾問。

暑假……裴歌這才恍然,原來已經放假了。

手指不緊不慢地扣著掌心,她盯著前座那個後腦勺,道:「不知道。」

周傾提議:「要不咱去大溪地玩一趟吧?那兒可比咱臨川涼快多了。」

要出國啊。

裴歌食指點著太陽穴附近思考著,她沒什麼興趣,便說:「你去吧。」

窗外忽地飄過來一陣栗子糕的香味,香甜馥郁,勾起人的味蕾在舌尖跳舞。

裴歌掛斷電話,喊住江雁聲:「喂,停車。」

男人抬眸朝後視鏡中看了一眼,這裡不能直接停車,他將車繼續開出去幾十米靠邊停了,午後的陽光透過玻璃悄然落在男子握著方向盤的手上。

裴歌指了指身後那家招牌:「看到那家了嗎?排老長隊伍的那家,去買點來。」

他再度朝後視鏡里看了眼,發現那家栗子糕店前排了長長几十米距離的隊,目測起碼好幾十人。

他跟裴歌說:「人很多,估計很難排上。」

裴歌看他一眼,「可我想吃。」

她又補了一句:「全臨川這就這家最正宗,最好吃,不然也不可能這麼多人買。」

他下車去給她買。

正值下午四點的光景,日頭低低地掛在天上,正要順著軌跡一路往西邊落去。

裴歌降下車窗,任由熱氣鋪天蓋地往車裡涌,耳邊各種車聲人聲混雜在一起。

她探頭往後看,他站在長長隊伍的老後方,杵在人堆里,從身高到那張臉都是很打眼的,至少裴歌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他。

那塊地方正被日頭曬得緊,可絲毫沒有消減人們對美食的執著,這麼會兒時間只有少數個把個因為等不到而事先離開的。

金黃色的斜陽溫柔地落在江雁聲臉上,男子五官輪廓像鍍了一層光,顯得更加清晰立體,穿著萬年不變的黑色襯衣站在隊伍里,身形筆挺,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像一株高嶺之花。

裴歌覺得有些好笑,為這個形容詞。

什麼時候她眼中的鄉巴佬也能成高嶺之花了。

她收回目光,將窗戶全部都升上去,閉著眼睛休息。

意識混混沌沌時,前座車門開了,有人坐進來。

裴歌打開眼皮,就見他手裡拿著一袋外包裝為栗子的東西,她看了眼時間,發現也不過才過了五分鐘而已。

江雁聲將紙袋子遞給她。

裴歌伸手接了,抬眼就見他額頭上都是汗,她沒說什麼,低頭從裡面拿了一小塊出來放進嘴裡咬了一小口。

還是熟悉的味道,香甜的味道瞬間在她味蕾間炸開。

她將袋子朝他遞過去,「你嘗嘗。」

江雁聲在整理衣服,聞言頓住,而後拒絕。

裴歌心裡隱隱有些不悅,但想到是他出去買的,於是便壓下來那股氣,語氣開始有些命令式:「你吃一塊。」

軟的他不吃,就愛吃硬的。

裴歌抿著唇,他那個小女朋友溫聲細語講的話他就要聽,她這個僱主說的話他就可以隨意忽視。

男人拿了一塊在她的注視下咬了一口,裴歌忙問他怎麼樣。

甜,膩,隱隱一股濃郁的栗子的味道。

這是江雁聲的直觀感受。

他回答裴歌:「還行。」

裴歌嘴角翹起點點弧度,也不知道是刻意折磨他還是怎麼,她說:「那我命令你把那塊都吃完。」

「……」

「你怎麼排到的?」她問。

江雁聲如實說:「花了比這東西貴十倍的錢。」

「……」

他載她回到裴家,已經過了下午五點鐘。

裴其華今日竟然難得的沒有忙工作,車子停在門口,裴歌還沒下車就已經透過那扇大門看到了在裴家前院和管家待在一起的裴其華。

而對方很明顯也聽到了車聲,側頭朝這邊看來。

裴歌放下手裡的食物,從一旁將自己隨身帶的包翻出來,是今天早上她讓江雁聲一併給她帶的。

幸好她裡面放了日常自己要用的補妝用品,拿出小鏡子看了看自己的臉色,蒼白的可怕,就好像墮了胎。

她拿著粉撲往臉上小心地按著,又補了點腮紅,鏡子里的人終於有了些氣色,最後又補了一個口紅。

江雁聲從後視鏡里不動聲色地看著她,眼神漸暗。

他說:「裴小姐還挺會掩人耳目。」

裴歌瞪他一眼,將那些東西全部都都收進包里:「你知道什麼,我爸身體不好,要是我看出我不對勁,不好。」

說完,她就推門下車了。

裴歌手扶著車門準備關上,就見男人也從駕駛位上出來,她問道:「你還有事?」

「沒事,只是覺得董事長都看到了,出於禮貌也該跟他打個招呼。」

裴歌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這人還真是會給自己找機會。

裴其華遠遠地就看到裴歌和江雁聲走進來,裴歌歡快地走在前面,江雁聲居后,步履沉穩,不緊不慢。

她穿著白色的襯衫和長及腳踝的紅色半身裙,身後的江雁聲則是一身穩重的黑色,在這夕陽下,倒像是一對十分登對的璧人,連四周的景色都黯然失色。

裴其華挪開目光,面目溫和,拿著園藝剪低頭順手將一支擋著紅玫瑰盛開的綠色枝幹給剪掉了。

這一截粗壯的枝幹掉在地上,裴其華未曾看一眼。

旁邊管家秦叔的眼神倒是從頭到尾都停留在那對人身上,他笑著感嘆:「若不是事先知道,倒真覺得這是一對了,實在是登對。」

裴其華這次順手剪了一枝花,他笑道:「是啊。雁聲這個人雖年輕,但手段跟能力都不錯,假以時日,是能有一番作為。」

秦叔聽聞他這麼說,略微思忖,道:「他雖然出身不好,但勝在人很上進,這社會,這樣的人可越來越少了。」

「嗯,的確。」

「歌兒雖說年紀還小,但她以後終究是要承擔責任,您一直為這事發愁,我看這個江雁聲還行,到時候是可以考慮考慮。」

裴其華有些失神,看著那道纖細的身影跟著就要蹦躂到自己跟前,這才多少時日,她好像已經不如剛開始那樣討厭江雁聲了。

裴其華看了秦叔一眼,搖著頭笑道:「可他就是太上進了。」

終究不是在商界沉浮的人,秦叔不大能理會裴其華話里的意思,正逢裴歌叫他們倆,這一茬便過去了。

「爸爸你今天怎麼回來得比我還早?」裴歌湊上前來親密地挽住裴其華的手腕。

裴其華忙把手上的園藝剪遞給秦叔,伸出食指輕輕地戳戳她的額頭,半寵溺半指責道:「你以為我像你,玩瘋了連考試都能不去考的,沒點分寸。」

「哎,」裴歌皺眉,「我知道錯了,你就別說我了。」

跟她一陣打趣,裴其華這才抽得出空來看站在一旁的江雁聲。

江雁聲很克制地頷首恭敬地叫了一聲董事長。

裴其華點頭,「雁聲這兩天辛苦你了,沒少替她收拾爛攤子。」

「沒有,算不得什麼事。」

裴歌看了江雁聲一眼,哼了聲,又一臉燦然地看著裴其華:「爸,放暑假了,周傾要帶著小女朋友出國度假去,您要不放我跟著一起去吧?」

裴其華睨她一眼,「人家小情侶一起,你確定你是真心想去?」

裴歌撇撇嘴,不說話了。

西下的斜陽灑滿了整個院子,草坪和各色的花都被鍍上一層金色。

裴其華拍拍裴歌的背,跟她說:「廚房做了你喜歡的小吃,特意給你留著呢,你進去吧,我跟雁聲說幾句。」

裴歌依依不捨地轉身,沒等她走出幾步又回頭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江雁聲,似乎是在提醒他不要亂說話。

而後者只淡淡地看了一眼,連跟她對視都沒有。

進了門,客廳里還殘留著一股淡淡的藥味兒,裴歌鼻子靈,一下就聞出來了。

她皺起眉頭,喊了兩聲露絲,露絲不在,應她的是另外一道聲音。

裴歌驚喜地看著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人,她連忙跑過去給了那人一個大大的擁抱,還吸了吸鼻子:「莫姨,你可算是回來了,我都想死你了。」

「是啊,在老家耽擱了好久。」莫姨撫著她的背無奈地說。

莫姨是從小照顧裴歌生活起居的阿姨,在裴家的地位跟管家秦叔差不多,除了裴其華和裴歌,他們倆是最說得上話的。

裴家上上下下幾乎都得聽他們的。

「老家的事都處理好了嗎?」

「哎喲,都處理好了。」

裴歌笑笑,「那就好,」她看向客廳沙發的位置,問莫姨,「對了莫姨,家裡是醫生來了嗎?」

莫姨沒好氣地看著她,「要不說你這鼻子靈呢,醫生來過了,不過你不用擔心,就是給你爸爸例行檢查,你沒看他今天回來這麼早,就是為這事。」

「哦,那就好,」裴歌鬆了一口氣:「我還以為爸爸心臟又出什麼問題了。」

「快呸呸,你這孩子說什麼呢。」

臨到晚飯時候裴其華才慢悠悠地從外面進來。

裴歌坐在沙發里剝橘子吃,聽到腳步聲朝他身後看了眼,發現裴其華是一個人,她便又低下頭安靜地剝橘子。

裴其華一邊走一邊笑:「雁聲已經走了。」

「哦。」她頭也沒抬,過了會兒,她轉頭看著裴其華的背影:「爸,你特意跟我說一聲是什麼意思啊?」

裴其華爽朗地笑兩聲離開朝樓上走了。

……

暑期開始,裴歌在林清離開臨川回老家之前和她見了一面,吃了個飯。

江雁聲陪著裴歌一起。

彼時裴歌的身體上的傷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吃飯中途,裴歌問林清:「之前不是還打算留在臨川當個暑期家教嗎?怎麼又要回老家了?」

林清笑笑:「我媽身體不太好,要做個手術,我得回去照顧她。」

「這樣啊,」裴歌點點頭,「那你記得給我打電話哈。」

「好,」林清又說:「你這一年缺席期末考,下一學年估計不會這麼輕鬆了。」

「我知道,無所謂吧,」裴歌聳聳肩,「你別為我擔心,大不了我不在臨大讀書也成。」

裴歌低頭看了眼時間,隨後說:「我還有事,得先走了,你回家了記得給我打電話。」

「好。」

走出餐廳,裴歌抬起手掌遮住額頭,擋住刺眼的陽光。

看了一陣這才踩著高跟鞋朝路邊那輛黑色的車子走去。

上車,裴歌低頭系安全帶,再度跟江雁聲確認:「她是真的啞了嗎?」

男人嗯了一聲。

裴歌嘖嘖兩聲,表情竟有些失落:「那真是可惜呢。」

車子啟動,裴歌電話響起。

她低頭看著那個閃爍的陌生電話號碼,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是她那個前男友祁成。

她接起,還未說話,就聽那頭在質問她:「裴歌,是不是你乾的?」

這聲音還真是刺耳,裴歌心想。

她臉色徒然轉冷,卻又輕描淡寫地問:「能講人話么?」

「cici不見了,她失蹤了,是不是你派人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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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他朱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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