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冷漠的回憶
自那日石媛出門之後，一連數日都陰雨綿綿。
像是要阻止這位「長公主」離開公主府一般，幾乎每次她從後院朝着前院走的時候，原本陰鬱的天空至少都會象徵性地灑點雨水予以警告。
「哎呀，煩人的天氣什麼時候才能結束？」石媛仰頭望着黯然的天色，發出了絕望的呼喊。
「姐，你可千萬別這麼說。」皇甫銘玹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廊下的「姐姐」身邊，「你忘了嗎，這個雨季是屬於寧瀾最後的涼爽，雨一旦停了，我們就要面對接下來好幾個月的炎炎暑熱。」
「啊？」石媛又疑惑地望着自己頭頂的這片天空，她總覺得這裏的氣候更像她原來所在世界的一個地方。
「是不是忽然不希望雨停了？我覺得下雨挺好的，以前只要下雨天我就可以不練劍了。」皇甫銘玹總是能把這些本來很自然的東西和自己慘淡的童年結合在一起。
石媛想到皇甫銘玹想盡辦法躲避訓練的模樣，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怎麼回事，這是又回憶起了什麼嗎？」石媛面對這一閃念的景象有些愕然。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皇甫銘瑛的意念也在某一個時點銷聲匿跡了。
「姐，你在嘀咕什麼？」皇甫銘玹打斷了「姐姐」的思緒，他甚至大膽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想要測試一下那裏會不會有點發燙。
石媛甩了甩腦袋，將皇甫銘玹的手一併甩開：「我在想，剛好啊，今日我也不能出門，就在府上看着你讀書了。不如就我來給你測試測試吧。」
「別啊姐，有話好說，怎麼能這麼報復我呢？」皇甫銘玹見勢不對，連忙往後退了幾步。
「這明明是姐姐的關愛……」石媛向前追了兩步，沒想到皇甫銘玹完全不去想什麼姐弟情誼了，轉過身拔腿就跑。
望着已經丟下自己好一段距離卻還在奮力逃命的皇甫銘玹，石媛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這小子，以前的陰影還真不小。」
「長公主你以前對寧安王殿下確實眼裏，我和佳釀有時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不過我們也知長公主是為了殿下好。」淺酌似乎是來接替皇甫銘玹來繼續陪「長公主」談天的。
「如今想想，打着為他好的旗號去干涉他未必是對他好。厭學似乎是當時的他能做出的最大的反抗了。」石媛聽了淺酌的話，自顧自地感慨了起來。
「長公主？」淺酌似乎有些不理解「長公主」這番話的真正含義。
石媛笑着搖了搖頭，並沒有想要繼續說下去。
淺酌也明白這個時候自己最應當做的就是安靜下來。
雨滴聲印證着他們的沉默。
滴答——，滴答——
這一聲聲與地面的碰撞，又像是叩擊在石媛的心頭。而此時，她的心就像是一潭靜水，在雨滴的引導下，蕩漾出一層層漣漪，一圈圈漣漪不斷向外延展，將又一些零散的記憶暈染清晰。
……
記憶里一個稚童在廣袤的草地上自由自在地奔跑着，一個比他大不少的少年有些緊張地追在他的身後。
「銘玹，別跑了，要是跑丟了你姐姐肯定說是我把你丟掉的。」少年朝着仍然在那狂奔不停的孩子大喊道。
「不要不要，不要跟我提姐姐，我最討厭姐姐了。如果崔肅哥哥非要告訴姐姐，我以後也不要再見到你了。」幼小的皇甫銘玹似乎想要加快腳步，沒想到一個節奏沒有掌握好，他的後腳搶先抬起，絆到了自己的前腿。
隨着一聲驚呼，皇甫銘玹已經跌倒在翠綠的嫩草之上。
「不好好訓練的結果，就是你連跑都跑不穩。」那個威嚴的聲音貼着地面朝皇甫銘玹的耳朵刺了過去。
「銘瑛，你弟弟都摔倒了還不安慰一下。我看你還真是心冷的人。」崔肅已經追到了皇甫銘玹的身邊，「你弟弟也夠不爭氣的，要是我絕對不會讓你又說這些讓人糟心的話的機會。」
雖然他的嘴上不斷地在譏刺皇甫銘瑛、嘲諷皇甫銘玹，但還是他彎下腰扶起了差點要和泥土青草長在一起的皇甫銘玹。
「不要拉我起來，我不要看到姐姐。」皇甫銘玹仍在哭鬧，不過在崔肅的手裏他的動作幅度明顯比之前小了好幾個檔次。
「好了，別哭了。我帶你回去吧，看你今天也不想回宮裏，就去我府上好好休息休息。」崔肅將皇甫銘玹往自己身後拉了拉，轉而認真地看向仍板著面孔的皇甫銘瑛。
皇甫銘瑛本想伸手將自己的弟弟拉回來，可是她還是比崔肅慢了一步。她的臉上浮出一種不甘心，但很快又被掩藏了下去：「算了，你帶他回去讓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說完，皇甫銘瑛垂著頭轉過身，似乎是打算原路折返。
「就這樣把弟弟拋給我了？你也不多說兩句？」崔肅的聲音再次將她的腳步絆住。
「什麼？」皇甫銘瑛愣了一下，又慢吞吞地回過頭，「看着剛剛摔下去的角度，膝蓋恐怕會被蹭破，你回去的時候麻煩幫忙看一下。」
「知道了，還算有點人性。不過還是勸你一句，以後說話前想清楚，他可是你弟弟。」崔肅不改風格，繼續對皇甫銘瑛一通嘲諷。
不過這次皇甫銘瑛沒有再回頭，只是繼續往前走自己的路。
「這樣的姐姐，有和沒有根本沒什麼區別。」站在崔肅身後的皇甫銘玹朝着遠處那個背影偷偷揮了一拳。
「不要這樣，她是你的姐姐，沒聽到她剛剛也很擔心你嗎？」崔肅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回過身，將皇甫銘玹揮出的一拳握在手中。
「我才不……」
腦海中的景象忽然模糊了，石媛猛然清醒過來：「不對啊，剛剛有些景象明明皇甫銘瑛都沒有看見，為什麼會出現……不過，那時候的崔肅可比現在有良心多了。」
「奴婢覺得崔大將軍如今也很好，對長公主的照顧可比以前還要細緻入微呢。」淺酌忽然也調皮了起來。
不過她的話倒是說到「長公主」的心裏去了，此時「長公主」臉上掩蓋不住的笑意已經說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