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卷十一

身世卷十一

十一

暮色四合。

天香沒說去哪,馮素貞就隨意找了個山坡停下。她先下馬,將馬栓在一旁樹上,又轉身面向天香,伸出雙臂。天香猶豫了一下,才前傾了身子,伸手攬住馮素貞脖子,任由馮素貞雙手扶腰將她抱了下來。馮素貞將天香放到地上,又去拿酒,自然沒看到天香臉上一閃而過的紅暈。

她二人一人拿了一壇酒席地而坐。天香喝了一口,砸吧了下嘴,便說好酒。馮素貞坐在一邊看她,她見天香臉上多了些早先沒有的生機,心底里是高興的,故而也沒有阻止天香繼續喝。天香喝了半天,見馮素貞不動,便問,「你怎麼不喝?」

馮素貞將酒放到一邊,正色道,「我晚上還要送你回去,要是兩個人都喝醉了,可怎麼辦。」

天香眼帘微闔,她抱著酒罈喃喃一聲,「不回去才好。」旋即又吐了吐舌,做了洒脫的樣子,說,「我可是江湖聞名的聞臭大俠,怎麼可能喝醉呢。」

馮素貞只裝作沒有聽到天香說的前半句。她默默掀開封泥喝了一口,便覺得這個酒比剛才酒樓里喝到的辛辣了不少,不由地咳嗽了一聲。天香在一旁哈哈大笑,道,「你個獃子,這可是人家的鎮樓之寶,沒喝過吧。」

馮素貞默然不語,她看天香喝得習慣,顯然是常喝的,心裡就有些不舒服。她一口氣堵在胸口,便又學了天香的樣子仰頭灌酒。

天香看他一口氣喝了小半壇,整個下巴都被溢出的酒浸透,連胸口也被打濕了一塊,心中不知為何就頗為氣悶。她將自己的酒罈丟了,又奪過馮素貞手裡的那壇,仰頭喝了個精光。天香這回喝得急,便和馮素貞當初一樣被酒嗆了。馮素貞看天香俯著身子咳嗽,心下著急,就探著身子過去給她拍背。

天香握著馮素貞外衫上綉著的四爪金蟒,心中悲切。她一使勁,馮素貞便被她推了個人仰馬翻。馮素貞本來是能躲過的,但她喝了酒,腦中本就是暈乎乎的,現下被天香一推,更是覺得有些天昏地暗。她撐著手臂勉強半坐起來,便覺得身上一沉,是天香撲過來抱住了她。

馮素貞身子僵硬。自她這次蘇醒后,皇帝便給了她護身軟甲,穿上後身子與男子無異,只要不脫下,無論是誰,也瞧不出異樣來。故而天香雖然整個人伏在了自己胸口,也不至於泄露了秘密。她深吸口氣,抬手去撫天香脊背。

「天香。」馮素貞喊,便聽到天香帶著哭腔的聲音,「別動,讓我抱抱。」

馮素貞僵直了身體不敢動。她感覺到天香哭泣帶來的身子抖動,雙臂便不自覺一點點地摟住天香,將她納在懷裡。我一定是醉了。馮素貞想,竟然做出這等不孝的事情。

天香悶悶的聲音從她胸口傳來,馮素貞聽到她一字一頓,「不要否認,我知道是你。」

我還沒來得及否認,馮素貞啞然失笑。她感受到天香一拱,就鬆了手臂。天香跪坐在馮素貞身側,她一手撐地,壓低了身子看馮素貞。另一手,在馮素貞還未來得及反應的時候,掌心便貼上了馮素貞的臉。

「駙馬。」天香喊。

馮素貞沒有應,她閉上眼睛不敢看天香。俄爾就察覺到臉上一濕,忙睜開眼,天香的淚就滴到她的眼裡。真疼啊,馮素貞想,這顆心真疼啊。

天香倒是露出了一個笑來,她的拇指揩拭自己留在馮素貞臉上的淚痕,笑道,「我真的很幸運,有一個像你這麼好的駙馬。」

「天香。」馮素貞喃喃,又不知道說些什麼。就聽到天香繼續說,「我趕走了兩個最心愛我的男人,卻把自己的心,給了我的親哥哥。」

「天香!」馮素貞陡然一驚,她胡亂地坐起來,任由天香哭笑著看著自己,又低下頭,怯懦著開口,「我們這樣是不對的。」

「是啊。我怎麼能愛上自己的親哥哥呢。」天香大笑了三聲,聲線凄苦,讓馮素貞好不容易硬起的心腸又軟了下來。

「馮紹民,東方民,你究竟拿我當什麼。你是如何做到,將我的心騙走後,又這麼堂而皇之地出現在我面前,告訴我,你是我的親哥哥。」天香死盯著馮素貞,彷彿想要從她眼中看出一絲悔意來。但馮素貞的眼裡只有悲傷,天香瞧了半晌,終於是忍不住偏過頭去。「有用的,你為什麼要騙我。」

「我沒有騙你。」馮素貞掙扎了一會,才吐出一句話,「我也是,那天才知道。」

天香重新看她,見她面色凄苦不似作假,又搖了搖頭,哭著喊了聲父皇。馮素貞趕忙將天香一把摟進懷裡,任由天香百般捶打,「天香,你聽我說,你不能怨父皇,他是我們的父皇。要怨,也只能怨我的命不好,是我福薄。」

怎麼能是福薄呢。當王爺,可比當駙馬好了千萬倍。天香深吸口氣,她終於是握著馮素貞的領口大聲哭了起來,任由馮素貞手忙腳亂替她拭淚。

許是一炷香,又許是一個時辰,天香哭累了,她拽著馮素貞的領口帶著她面對面躺下。道,「東方勝來找過我,說你是馮素貞,還拿了一條肚兜來。當時我在想,一定是你的女兒身暴露了,才被父皇殺了。我真傻。」天香喃喃,「我真傻,你若是女人,我就不該奢望你還活著了。」

馮素貞心疼突的一跳,她自詡隱藏的極好,連朝夕相處的天香也沒有看出異樣來。萬萬沒想到,還是百密一疏。怪不得父皇這次給了自己這般完全的準備。她心中思慮,臉上卻是不動聲色,「那夜父皇召我進宮,跟我說了我母親的事情。又說,事關皇家顏面,馮紹民必須死。」她想起自己飲下那杯茶時的決絕,略笑了下,「我確實是死過一次的,只是父皇給我的是假死葯,把我藏在棺材里運出了宮。前幾日才回來。」

天香點頭。她看馮素貞無甚波動的臉,才想起來,他剛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應該也如自己一般驚慌失措。思及此處,天香心裡就有些心疼,她抬手撫馮素貞的臉,問,「苦嗎?」

馮素貞做個鬼臉,道,「可苦了。」

天香就笑出聲來。

兩人愣了半晌,馮素貞輕咳一聲,道,「天香,張紹民他。」

「別說。」天香食指豎在馮素貞唇上,那人就住了口。天香微微一笑,探頭過去。

馮素貞看天香放大的臉,腦中空白,眼睜睜看天香吻在豎在自己唇上的食指,才將心放回原處。「天香。」她說,「我今日在太廟,對著列位先祖,我許願我會保護好你,保護好太子,保護好父皇。」

天香笑出淚來。她抬手胡亂抹著自己眼淚,哽咽了聲音,「我知道你會的。所以,答應我,不要逼我嫁給我不想嫁的人。」

馮素貞沉聲應了句好,又聽天香問,「那天,你說想跟我說什麼?」

「沒什麼了。」馮素貞道,「天香,我希望你如以前一般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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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女駙馬之迷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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