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府衙也是夜深了依然燈火通明，柳知府並鄭夫子都還沒有歇息，他們根據已經搜集到的線索，試圖復盤案發的過程，拐子究竟是如何將人從梧桐坊帶離的呢？

楊梅坊與這件事又有什麼關聯呢？

「衙役已經去過楊梅坊，問詢了坊內的武侯和坊丁，以及街面上的店家，可惜楊梅坊也是個人口眾多的大坊，且魚龍混雜，難以分辨，問詢並沒有得到什麼結果。去附近查看的回稟說暫未發現可疑的房舍，道觀也去看過，以及十分破敗，只一個五十多的老道還在，衙役進去翻看過，並沒有發現異常。」

鄭夫子嘆息：「多過一天，便多幾分難度，若是明日還找不回來，怕是已經給運出去了。」

柳知府道：「我已請柳彭尉夜巡時多加警惕，明日城門開啟后，城內外要道和碼頭都布置兵馬看守，一旦發現異常，即刻扣下查看，即便輕易抓不到他們，也能阻止他們將人運出城去。」

鄭夫子躬身一禮道：「某為佟小娘子與齊小郎先謝過恆安了。」

柳知府忙扶起他道：「明岩言重了，這本就是一府知事職責所在，若是讓這伙賊人離開嘉陽，只怕別處更難尋到蹤跡，這些小童再難回家了。」

長隨說起佟大強：「真真是慈父心，把家中孫兒交託與好友家眷，與兩位好友直接住進楊梅坊逆旅，恐怕是連夜都在找。」

「可有衙役喬裝進入楊梅坊暗查？」

「暮鼓前便安排下去了，散了三十多人進去，再多就顯眼了。」

柳知府點點頭，「楊梅坊民風如何？」

長隨想了想道：「相對來說比較混亂，人口多，宅舍比較擁擠，人員比較複雜，沒有石板鋪就的地面確實偏紅色土，有些道路破碎沒有維修，露出地面，許是這樣沾染上的。」

柳知府點點頭，延伸至此，現下也只他們三人，便就楊梅坊一事探討幾分，有什麼策略能讓規整楊梅坊的情況，以免這樣混亂的地方滋生更多黑暗，或是起到藏污納垢的作用。

正說著，忽然有巡街的士兵來府衙報訊：「楊梅坊出現火情。」

柳知府關切地問道：「情況如何？哪裡著火？」

「是坊內西南角，火情已經控制住了，問及坊丁，言說已有武侯前去處理，說那宅舍只一對老夫婦居住，怕是起夜時碰倒了燭火，燒了一間屋子，索性隔壁警醒，一家四口都在，已經和武侯一起滅火去了。」

柳知府點點頭，心思思忖，又是楊梅坊，會不會有什麼關聯呢？

他與報訊的官兵道：「密切注意火情，若有反覆或是什麼異常，請彭校尉辛苦走一趟，徑直去那裡看看，先前某已與他提過一案，他會知道的。」

官兵叉手應下告退。

馬蹄聲在大街上響起，彭校尉得訊，便點一隊人往楊梅坊去。

佟幼薇領幾個小童躲在陰影處，齊小郎躲在另一邊，警惕左側廚房後面的動靜，他們無法確定左右兩邊是不是都是賊人的地盤。

待右側牆頭冒出人頭，佟幼薇掂了掂手裡的石子，揚手投擲，一人應聲倒下。

「那邊有人，小心！」

右牆後有人驚呼，齊小郎躲在靠近右牆的陰影處，聽得後面數道不同的聲音，與佟幼薇打手勢道：「人不少。」

佟幼薇道：「大家小心隱蔽自己。」

下一刻左右兩邊分的很開，兩人一腳蹬牆，飛快翻過牆頭，佟幼薇砸倒一個，另一個已經落進院里。

年長的小娘子不知何時已經抱著銅盆用大鐵勺用力敲擊起來：「著火啦！快來救火啊！」

帶著哭腔，尖銳的哭聲打破了並不算那麼平靜的夜晚。

右牆躁動起來，佟幼薇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待齊小郎從黑暗中用之前拉好的麻繩絆倒跳下來的人之後，立時有另一個小童惡狠狠地拿著大棒子敲下去，一聲悶響人不動了。齊小郎從懷裡掏出沾濕的帕子捂他口鼻。

其他小童拿著麻繩上前，將人手反過來捆紮到屋前的柱子上，整個人被推的橫過來，腳綁在棚子柱子上。

帶著弟弟的小娘子也跑出來，咬咬牙，狠狠在弟弟身上掐了幾把，這小祖宗往日里都是別人慣著的，哪吃過什麼苦頭，第一回被自家姐姐下手狠掐，登時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長大嘴巴，尖銳的嚎哭響徹天際。

幾個年紀小的，不過四五歲的也跟著大哭起來，帶弟弟的小娘子將他們拉扯到相對安全的地方，狠狠心，咬咬牙，控制著他們叫他們哭個不停。

佟幼薇分神看了一眼，讚許地點點頭。

石子的力量有限，即便是佟幼薇的力道在這樣的深夜裡也不能保證一次就能讓人失去行動力，但有小童們一起團結協作，他們內心的狼性似乎被佟幼薇的行為釋放出來了，但凡看到機會下手，必定是要見血的。

楊梅坊沸騰起來了，周邊的人家終於忍不住出來看情況，眼見火勢在小童們添柴加油的情況下，越燒越旺，有人擔憂道：「會不會往這邊燒過來了？要不要去看看？」

老媼拍了他一下：「去，去什麼去，去送死不成，你當那些人是吃素的？」

「這孩子哭的那樣厲害，也瞞不住了，倒不如這會兒去幫忙呢。」

「你不怕人記恨你，誰知道這前前後後楊梅坊裡頭多少人與他們有關聯，要是叫他們看見你做好事去了，能放過你？咱們一家子世代居此，哪裡斗得過他們這些賊人，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佟大強尋了一夜，見兩位好友眼睛都瞘了，神色憔悴，實在不忍心，便說要回逆旅歇息，才回去洗了把臉，睡也睡不著，坐在窗前盯著西南角發愣，忽然見西南角冒出火光，佟大強不知道為什麼，心砰砰跳的厲害，彷彿要從胸口蹦出來。

他想，或許這就是我家阿薇，她是那樣聰慧的孩子，還有那樣的能力，或許就是她做的，我要去看看。

不及叫兩位好友，佟大強從逆旅衝出來，待周二郎和岳郎君聽見孩童哭聲起來，發現他房門大開已經不見了。

「他一定是去起火的地方了，咱們快去。」

好在為了應付官差，隔壁並沒有住太多人，佟幼薇勉強守住了右牆，這時忽然有人推了推大門，嚷道：「楊梅坊武侯，此宅主人快快開門。」

身側的小童驚喜的叫道：「是武侯，他們來救我們了。」

說著就跑過去要開門，佟幼薇一把拉住她，與她道：「叫他去把街上巡街的官兵叫來，再去隔壁把人抓起來，要不然我們不能出去。」

小娘子努力試圖掙脫佟幼薇，眼裡包了一包淚：「為什麼不能開門，他們是武侯，是來救我們的。」

佟幼薇道：「那可不見得。」

齊小郎攔在前面道：「誰都不許去開門。」

又與外面敲門的武侯道：「我們是被拐來的小孩，請武侯請來巡街的官兵，將隔壁的賊人捉拿，我們才能開門。」

外面的武侯道：「已經派人去請了，隔壁的人都暈了，你們放心，我們是來救你們的，快開門吧，火太大了，要是風一吹蔓延到正房，你們就太危險了。」

大多數小童被說的心思浮動，畢竟都是不及十歲的小童，且至少都是比較富裕的人家的小童，生活在家人的寵愛中，這是第一回領略黑暗，故而不大堅定，極其容易被哄騙。

佟幼薇帶著哭嗓大聲道：「誰來都不開，除非是官差來了，要不然就叫我阿耶來，誰開我就，我就，我就把正房也點了！」

佟幼薇不知道她這番話嚇沒嚇這外頭的人，但確實把小童們嚇到了，他們白著臉看著她，難以置信，她真的會把正房也點了嗎？裡面還有人呢，想想她打暈屋裡三人的狠勁，他們說不出『不會』兩個字。

「瑪德，給臉不要臉！」

砰，一把刀砍在大門上，將並不厚實的門砍出了一條縫，幸而後面的門栓足夠粗壯，尚且還能頂一陣子。

但小童們被這驚變嚇到了，紛紛退回佟幼薇和齊小郎的身後，一隻眼睛透過縫隙看過來，獰笑道：「你們這群小崽子給老子等著！」

一刀又一刀砍在門上，身後也有聲音，是後門！

齊小郎忙去後面看，果然有人在後面用刀砍。

他拉著小牛似得要衝過去的小郎君退回正房後面，與佟幼薇道：「守不了多久了。」

他看向正房，如果沒有辦法，只能躲進去了，可這樣不是羊入虎口嗎？被人圍困在房裡，與之前又有什麼分別？

「我們，我們可以拿裡面的三個人做人質！」

小牛似得小郎君惡狠狠道。

佟幼薇搖搖頭：「不行的，他們這樣的亡命之徒，不會在乎他們的性命的，我們鬧出這樣大的動靜，他們一定是想要速戰速決，在引來官兵之前解決。」

小娘子們眼睛紅彤彤，難道就這樣放棄嗎？他們不敢想象接下來會遇到什麼。

佟幼薇左右四顧，忽然看到被看守放在後院的□□，「來，阿康，幫我。」

齊小郎和幾個年長的幫助佟幼薇搬動□□架在廚房旁邊的牆上，佟幼薇道：「我上去看看隔壁是什麼情形，若是賊人闖進來，咱們或許還能往這邊逃。」

齊小郎忽然伸手一把抱住佟幼薇放在地上，一扭身幾下爬上牆頭往下看，臉色變了變，下來道：「不行，下面是一片湖，許是大戶人家的別院，湖面極寬敞，比咱們這宅子還長。」

「有誰不會水的？」

所有人都獃滯地看著她，都不會。

佟幼薇捂著額頭，這可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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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段有點兒長了，差不多可以結束了

明兒星期五呀，社畜真高興啊

牛牛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