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王知府與新任的柳知府站在牆根邊兒指指點點，鄭夫子撈起衣擺蹲在牆角上觀察上面的腳印。

王知府摸了摸下巴上的一縷鬍鬚道：「雖然府城管理嚴格，但仍然還是有爬院牆進出的，只是少有，更別說這腳印的位置，可見是個練家子，當是與本案有關。」

柳知府道：「萬誠兄果然實幹，很有些道理，我這位長隨跟隨我多年，同我上任跟著辦過不少案子，讓他看看還有沒有什麼特殊之處。」

長隨蹲在地上細細查看，鄭夫子也在附近轉，試圖發現別的線索。

這時候佟大強等人到了，先是看到了鄭夫子，眼淚差點掉下來，二人短暫的敘了個兩句話的舊，就是問問怎麼在這裡之類的話，鄭夫子領他們去見知府。

「恆安，這便是失蹤的小娘子的父親，另一個小郎是他的好友交託與他的。」

佟大強紅著眼睛躬身與兩位知府行禮，道：「某見過兩位知府，某家小娘子僅僅只有六歲，小郎也才不及十歲，都是乖巧聽話的孩子，前幾月聽聞別府有拐子被抓，我家小娘子聽聞之後，還特與村中小童傳訊，她一定不會跟著陌生人走的。」

鄭夫子道：「鄰人婢子道曾見小娘子往對面小巷去，不知為何。」

佟大強思索一番道：「若是尋常人，她一定不會出去的，即便是常來店裡的熟客也是一樣，我家小娘子雖然只有六歲，卻十分聰慧，一定是讓她特別安心的人才能叫她跑出來，而不是喚來鄰人幫忙。」

柳知府道：「如果是這樣的話，其中一定有蹊蹺。」

鄭夫子道：「在此開店也有二月了吧？」

「將將滿二月。」

柳知府點了兩個衙役隨同武侯再到小巷周圍住戶問話，就在鋪子關門前後還有沒有什麼奇怪的事發生，再問鄰居婢子在看到小娘子往小巷子去之前街上有什麼奇怪的事。

不多時，去問滷菜鋪子的衙役並武侯回來了，還帶來了開關坊門的坊丁。

「某問過婢子，婢子言並無什麼不同，唯獨此前有一約莫三歲小童與街邊哭泣，不知父母是誰，並不曾在坊內見過。」

柳知府眼睛一亮道：「能描述面貌嗎？是不是坊內人？」

衙役答道：「某先去尋今日開門的坊丁，他記得今日有人抱了小童進來，眼中帶淚，令其描述小童容貌服飾，與婢子所言無異。」

佟大強恍然大悟，他家小娘子定是叫這個哭泣的小童騙去的，別的不說，自家小娘子就是太心軟了些，他想著若是阿薇能回來，一定要好好教她，遇到再小再可憐的人都不該孤身前去，一定要有年長的郎君才行。

柳知府道：「叫畫師來畫肖像，沿路問詢，一定會有消息的。」

這是長隨起身道：「稟告阿郎，仆發現些許異常。」

「哦？有什麼異常？」

「近日未下雨，腳印卻厚實可見，其中有灰燼的痕迹，細看土層，可見紅土，城中多半以青石鋪地，常見的也是黑黃色的土，不知城中何處既可能出現紅土又有灰燼？」

柳知府道：「或許是來此的路上沾染的痕迹，但也是條重要的線索，或許還能再發現腳印，萬誠非舊居此地許是不知，有哪位是當地的老人兒？」

捕頭上前道：「某世居此地，論紅土，實屬罕見，唯獨西城的西南角土層偏紅色。要說灰燼的話，某不能下定論，許是自家燒得的，也可能是佛寺道觀，甚至是前些日子祭祖餘下的痕迹未曾清掃乾淨。不過，西城的桂梅坊有間道觀，香火不豐。」

王知府與柳知府對視一眼，下令道：「你帶人去看看，在附近排查排查。」

佟大強實在是待不住，也要跟著去，周二郎知他心急如焚，與岳郎君也跟著一起去。

兩位知府要回府衙，鄭夫子路過鋪子時，與阿梁說了一會子話，囑咐阿梁待在家裡莫亂跑，並告訴他若是衙役那邊有什麼消息，他會叫人送訊來此。

佟幼薇小睡了一會子，起來精神奕奕，齊小郎一個下午的時間，眼睛都瞘了，面容有些滄桑的樣子，叫佟幼薇揉了揉臉，內心有些不安，她是不是太淡定了點，竟然還睡得著！

齊小郎摸摸她的頭髮，「身上難受嗎？地上太硬了，餓不餓？」

佟幼薇搖搖頭，她招手叫齊小郎起來，幫他揉了揉坐麻了的腿，醒來才發現剛才她是靠著齊小郎睡著的，「被我壓麻了沒？」

齊小郎活動了一下手腳，拉著佟幼薇到窗下。

佟幼薇踩著他的肩勉強爬起來，探頭去看窗戶外面，齊小郎腿猛的軟了一下，晃了晃，又穩住了，二人小心調整角度和姿勢，忽然兩個年長些的小童躡手躡腳過來，幫忙扶著他們。

四人相視一笑，佟幼薇探頭去看，外頭已經開始昏暗起來，暮鼓已經開始敲起，周邊有燈籠點起，星星點點。

右邊坐著喝酒的人早停了，這會子不知道打哪兒搬了□□來架在牆上，一個人爬上去，對面爬過來另一個人，手裡還提著個食盒，就這樣兩人換班，這兩個瘦些，看衣裙，顯然是一男一女，年紀也不小的昂志，殷勤地等著那邊的人收了□□，這邊也搬了□□往後頭去。

佟幼薇不知道後院是什麼樣子的，窗子都是朝前的，看不到後面。

兩人並沒有在院子里坐著，其中一個穿衣裙的提著食盒往左邊的房間去了，左邊的想必是廚房，佟幼薇只能看到門口還有個水缸，廚房裡傳出些許聲響，搬了□□去後院的又回來，要進屋來。

佟幼薇心道，手裡沒有提著東西，許是去了中間的堂屋？但也不能輕忽，說不定是來點人數的呢。

她忙擺擺手，齊小郎蹲下身放她下來，四人飛快的回到原來的位置，佟幼薇抱著齊小郎的胳膊，二人依偎在一起。

門響了一下，有人開門進來，探頭進來看了一下子，又出去了。

四人微不可見的鬆了口氣。

又等了一會子，堂屋裡窸窸窣窣，還有桌椅挪動的聲音，又一會兒，那個婦人提著小桶進來，同樣是一籃子碗丟在地上，粗聲粗氣道：「吃吧，群小崽子們，哼。」

佟幼薇躲了躲，從齊小郎的肩后看過去，是個四五十歲模樣的婦人，法令紋印刻在臉上，嘴角往下耷拉，一張很不友好的面孔，另一男子提著燈籠照了照：「快些吃，吃完了還得老子洗，慣的你們。」

二人關門出去，嘴裡兀自叨叨：「要我說還給煮什麼吃的給，餓不死就行了，到時候還省得路上生事。」

「可不是，叫老娘累的，要不然提個出來幹活也成啊，看的這般緊，多好的貨色呢，哼。」

可見心態十分不平衡，約莫是被壓迫久了，只能沖著他們發泄了。

好在他們也只敢嘴上叨叨，要不然佟幼薇不確定自己會不會衝動。

本以為這一夜就這樣過去了，她心裡打算清晨朝鼓響起之後，坊門將開的時候找個機會動手，想法子逃出去，或是點把火，才能叫外人瞧見，周圍的百姓擔心自家房屋被牽連也會涌過來滅火，還有巡夜的武侯坊丁。

成功把握最大，佟幼薇想著自家的情況，有周二郎和岳郎君兩位，一定會告官的，只要告了官只要知府不是個昏庸無為的，鬧出動靜來一定能叫官府得知，這樣才有生機。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夜深之時，萬籟俱寂，連堂屋裡守著的兩個人都安靜了，佟幼薇也靠在齊小郎的懷裡昏昏欲睡。

齊小郎道：「睡吧，有我呢。」

眼瞅著眼睛就要閉上了，忽然有人輕輕拍門，佟幼薇二人本就是驚弓之鳥，一丁點異響都能叫他們緊張起來。

二人忙到窗下聽，有□□搬動的聲音，有人從牆上下來。

「哎呦，我說你們這也太厲害了些，竟然能想到這樣的主意，哎呦我說，你們在這兒還要待多久？今日官府已經查到桂梅坊了，這群官差什麼時候鼻子這麼靈了！」

「小點兒聲！」

「好好好，你這冤家，與你做了多少回生意了，還是這副臭臉，哼！」

來人拍了門，堂屋的兩個人忙驚醒過來開門，舔著臉道：「怎勞煩二郎過來了，誒呦，這不是王媽媽嗎？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二人進了屋，佟幼薇聽到一個陌生的男聲道：「讓她去挑幾個，挑好了拿繩子捆了，嘴捂上，一刻鐘之後，我帶人來運走。」

說完人就走了，四人都小心翼翼不敢鬧出大動靜，看守中的男子便與王媽媽套近乎，嘴裡叨叨：「王媽媽，我可跟你說，這批貨杠杠的，不過可不適合在當地用啊，都是這嘉陽府的人，若是被發現了恐怕有些麻煩。」

王媽媽敷衍道：「行行，我知道呢，不惹事，這可不是我要的，那不是有為郎君，就喜歡這小的，說要有好的帶幾個回去□□□□，他們那樣的大戶人家可不愛用外頭的，都喜歡買了回去自己□□，說這樣才幹凈。」

王媽媽頗有些不忿，然而也不敢造次，還得來跑腿，多少有些怨言。

看守小意伺候著，又是端茶又是捏肩的，奉承了一會子，的了王媽媽口頭應承給他留小桃紅一夜，喜的他甜甜地叫『媽媽』，親自打了燈籠帶著她去看『貨』。

佟幼薇聽到門響，知道是去了隔壁那間，似有些動靜，又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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