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不幾日，朝食鋪子便有了老客，還常帶人來，或是幫同僚順帶帶一份兒的，林大娘的手更快了些，佟大強時常在一旁打下手，偶爾給開個雞子之類的。

煮肉丸子的技術阿程已經很快掌握了，他可以兼顧店裡的食客，迅速打掃桌面，林大娘手裡忙著卻也沒只顧著煎餅，私下裡與佟大強贊了阿程，也在商議得給他們兄妹倆些月錢。

月錢這東西，佟幼薇和阿梁都沒有過，還是從齊小郎那裡知道的，他說即便是僕從也會有需要買些東西的時候，除了賞錢其他沒有來源，故而齊家也學著城裡的大戶人家給僕從們發月錢，故而齊家的僕從比起村裡的一般百姓還穿的體面些。

此事尚未有結果，畢竟全家都沒有月錢這玩意兒，卻給兩個僕從也不像話，家業小經不起這樣禍禍。

生意倒是還算是紅火，大約是還新鮮著，甚至坊門開后還有從別坊慕名而來的。

佟幼薇的賬房一日只需要幹活一刻鐘不到，每日備貨的時候記下數量，註明採購的還是自家的，再標註價格。每日營業最多到午時就可以歇了，佟幼薇再算算收入，記錄碳火用了多少，計算這一日的純收入。

每日凈收入竟也能達到一千多文，就是一貫多。

林大娘聽了驚呆在那裡，怔怔道：「那這一日就把一月的租金賺回來了？」

佟大強也問道：「阿薇，賬本也阿耶看看，真有這麼多？那不是說一個月就能有三十貫了？我的老天，三十貫！」

佟幼薇把賬本給他，潑了一盆冷水：「阿耶還未把咱們一家在城裡生活的錢扣了呢，剩下的才是純收入，且還有天氣不好的時候，難免要受到影響，阿耶這個可別忘了啊。」

阿程在旁邊笑道：「小娘子好生聰慧，僕從未見過。」

佟幼薇害羞的笑，謙虛道：「還好還好，一般般啦。」

佟大強舉著賬本在燈下瞅了半日，也沒看出啥來，上頭那橫平豎直的線條看得他眼暈，他拉過佟幼薇過來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雞子唄，上一回買了一百多個，攤主給抹了零頭，花了一百二十文。」

「這個呢？」

「是配菜啦，配菜我都分條寫了，今日的是自家帶的豆子發的豆芽菜，也估了價格，還有胡瓜，諾，單價和總價都在這裡啦。」

佟大強點點頭，他還當阿薇記賬會畫個圖什麼的，譬如說雞子就花個圈這樣的，他看別家的賬本都是這樣的。

這裡的賬本指的是左右隔壁的鋪子，林大娘偶爾也會去左鄰右舍照顧一下生意，互相往來，左鄰右舍也偶爾來買張餅吃。

特別是滷味鋪子的馬娘子家的三歲的小郎，最喜愛他家的肉丸子湯，每日起床必要鬧騰著吃一碗，馬娘子的滷味除了些時令的鹵蔬菜也還有些滷肉之類的，也了解行情，明明自家有肉，偏要去吃隔壁買的價賤的豕肉買的高價肉丸子，心裡不是不惱，偏這個家裡的小霸王鬧著要，阿家在一旁煽風點火，每日都得付這一碗肉丸錢也很是心疼。

沒少在後頭與她兒子道：「都是豕肉，家裡的偏不吃，非要吃別人家的，嫌家裡錢太多是不是？」

他家小郎嘻嘻笑：「阿婆說了，耶娘賺的錢都是我的，要吃好喝好才能長大。」

氣的馬娘子指桑罵魁一整天，第二日嘴角起了個泡，拿帕子捂著嘴不敢叫人看見。

林大娘上午忙過之後，就關了門吃了午飯睡大半個下午，近傍晚才起來，偶爾出去集市買些東西，其他時候也有端著些瓜子炒豆子之類的小零嘴與兩家娘子說說話打發打發時間。

一般這個時候還在開門做生意的也就是馬娘子了，偶爾也看她拿著筆似模似樣的寫寫畫畫，便也問了些許記賬之類的，周娘子見了也說說自家的，都是很淺顯的東西，不該說的一句都不會漏出來。

林大娘與佟大強夜間夫妻閑話的時候也提起過，便好奇佟幼薇做的賬本是什麼樣子，馬娘子常說她家小郎聰慧，小小年紀便會提筆寫字作畫，還拿了個畫了個圈的紙出來與她們看，說畫的便是雞子。

林大娘不好說這畫的不像，畢竟也只是個三歲的小郎，雖然她家阿薇三歲就能畫些花草了，雖然只能在地上用樹枝划拉，但絕對比這個好。

但是大娘子在一塊兒說閑話打發時間，就決不能在別人興沖沖的時候潑冷水，便與周娘子二人贊了句：「果然有天賦，聰慧的很，以後娘子有福之類的話。」

「隔壁的賬本就不是這樣的，」佟大強有些鬱悶，女兒太厲害了，他幾乎想不出她還有什麼字不會寫的，賬本經過她的解析更加清晰，林大娘也說只要能認得上頭的字，倒是一目了然，不必一頁一頁翻找。

佟幼薇趁機提出要叫她耶娘也學寫字，「阿耶阿娘你們看，如今也是開了鋪子的人了，哪能只會寫自己的名字，往後還要寫些契約什麼的，總不能都靠著兩位阿叔來盯著吧，或是臨時要寫個什麼東西，還得出門找人代寫豈不麻煩？」

林大娘有些不以為然，總歸用到的少，這麼些年她連自己的名字都沒寫過幾次。

林大娘拋出殺手鐧：「找人代寫可都是要花錢的，一回便是幾文錢，多來幾回也太費錢了，還有阿耶出去採買，旁人店裡物件名稱標價一目了然，阿耶卻不認得還要找人問，豈不是麻煩的很？」

連著勸了兩日，見二人有所動搖，便勸的更起勁兒了，總歸是勸得二人答應了每日都學幾個字，才罷。

佟幼薇知道耶娘這個年紀學習得實用才行，越實用越能叫他們知道習字讀書的好，不是小童才能學的，才學得了有作用的，任何時候開始都不會太遲。

她纖細制定了一本小冊子作為課本，自己用習字的紙裁成A3大小的冊子，請林大娘為她用麻繩裝訂，做了三本，先自製一本課本，再慢慢謄抄到另兩本上。

首先學的就是『雞子灌餅』這四個字，「咱們也該知道自家賣的是什麼，怎麼寫的，特別是這個灌字，看起來十分的複雜難寫，但是咱們家的煎餅的精髓不就是這個灌嗎？」

佟大強和林大娘連連點頭，阿程也得了一個席位，坐在一旁一邊給自己補衣服一邊聽著，佟大強身側也有一把稻草，他正在編草鞋。

林大娘端端正正的捧著課本，看一眼便覺得眼花，仔細一想要學這複雜的字便覺得頭疼，偏這小娘子就是不肯放過他們。

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四根一頭粗另一頭細些的樹枝子，蹲在林大娘身邊寫給她看。

「阿娘，我知道其實家裡最聰明的就是你了，別看阿兄年輕，他屬猴的坐不住，阿娘學會了，改日回家就能嚇他一跳，叫他知道他阿娘還是他阿娘！」

「還有阿嬸，哪次回來不是說他家怎樣怎樣么，還不就是自認是城裡人，學過幾個字，我都看過了再難寫些的她就不知道了，阿娘可不能輸給她！」

佟幼薇把到了林大娘的脈，每日都激勵她刻苦學習，當然也不會叫她太辛苦，畢竟每日天沒亮就開始忙，忙到了午時才得以歇息，晚間又要準備第二日的食材，很是不易。

對付佟大強就得用賣可憐了，哭唧唧說些『沒有阿耶不行的』『阿耶都不認字的話，以後給人騙了可怎麼辦？』『將來阿梁讀書能耐了，嫌棄咱們不識字怎麼辦？』『要當官兒的郎君家裡一群大字不識一個的，太丟人了些吧』。

說來說去就一個目的，佟大強深刻明白，只能咬牙學了，這些也都是很有道理的，今時不同往日，他佟大強也是有了一間鋪子的人了，不似他阿弟在城裡混了這許多年也不見有什麼長進，還是個夥計。

阿程其實是識些字的，也不多，作為僕從夠用就是了，佟幼薇說要教阿郎娘子讀書習字，他還有些不以為然，後來她也叫他一塊兒聽聽，說：「還年輕多學幾個，說不得將來能有別的出路。」

雖說做僕從的便是一輩子的僕從了？不能升級做個掌柜管事管家的？岳郎君那樣的就是他羨慕的人，他希望自己有一日也能這樣。

待聽了幾日的課，才知道自己原來有多狹隘，只學了幾個字，便知足了，除了日常的用處，別的一概不知。

佟幼薇的知識體系來自前世和阿梁小學生的轉述也就是夫子的教授的內容，她混合著與他們普及了現行的法律制度，三人才知道離開那個狹小的地方，外面的世界從來沒有那麼簡單，如果不曾知道這些，哪一日犯了錯也不知曉。

為何在習字課里摻雜這些東西，主要是做課本的時候，佟幼薇忽然想起多年前（前世）曾細細拜讀過的那本名著里就有一個典型的不讀書目不識丁目無法律作死自己的夫人，她姓王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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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應該要學習的

當初讀《紅樓夢》，小時只覺得黛玉可惜，為木石之盟嘆息；再大些只覺得黛玉太可憐；如今嘛，渣男太多！且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王夫人這『無才便是德』的人擺在這裡，竟然還宣揚『無才』，當然這和人的品性也有關係，既蠢且毒又貪的人，即便是讀了書也只會更惡罷了

倒是王熙鳳還有些可救的樣子，淺讀的人不敢說認真研讀過紅樓，一點點心態上的變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