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周二郎見了玉環，心態差點崩了，摸了摸袖子胸口和荷包，只帶了幾十個錢而已，再摸，荷包底下還壓著塊硬的，拇指大小的玩意兒。他忙取出來看，是個小魚銀果子，紋縷細緻，姿態活潑可愛。

他有些餓不舍地背過身去，指腹愛憐的摸了摸，岳郎君湊過來看，問道：「躲著看什麼呢？」

周二郎懟他一胳膊肘，嘀咕道：「急著送什麼見面禮，下回送不行，我都沒準備，這哪兒好意思？」

岳郎君摸了摸頭，有些不好意思，「這不是話趕話嘛，是我考慮不周。」

周二郎嘆了口氣，給了岳郎君一個眼神體會，便轉過身來，把小魚銀果子放進佟幼薇的手心裡道：「這是前幾年一位京里來的郎君賞的，府城的銀匠且打造不出這樣好的銀果子，今日有些倉促，拿這箇舊物贈小娘子，望小娘子別嫌棄，也是阿叔的一片心意。」

佟幼薇見這銀果子是周二郎的心愛之物，哪裡好意思收，忙要推了，周二郎塞給她，拉著岳郎君便走了，留下話道：「時候不早了，二郎收拾收拾，早些回家，改日來安置時，再到家裡來閑話。」

佟大強追出去說了幾句話，回來與林大娘商議一番，才關了門，緊趕慢趕回家去。

到家已經過了午時，三郎吃了飯，略歇了會兒便下田去了，兩個小童正起床，洗了把臉，去去滿臉睡出來的汗水，正準備背著書包上學堂。

林大娘下了車，他們忙過來幫忙搬東西，佟大強趕他們去上學，卸了車到廚房等著林大娘做些吃的。

本來是打算時候太晚就在城裡吃點，結果租了鋪子，心疼這給出去的錢和即將給出去的錢，勤儉持家的林大娘當即決定回家吃去，家裡的米面和不費錢去買。

林大娘看了看廚房，沒什麼剩的，天兒熱，剩下的留不到下一頓就得餿了，好在還有些蕹菜，林大娘舀了些麵粉出來：「隨便吃些索餅吧，阿薇呢？」

「去拿紙給倆讀書郎了。」

佟大強在灶旁坐下，一邊升起火來，一邊擇菜，「正經做生意，人還是太少了，咱們該合計合計，是找個親戚來幫忙，算些工錢與他還是買人？」

林大娘揉面的手頓了頓，復又有勁兒地揉起來，半晌才道：「你要問我，我就說要買人，不是非要去費錢，而是這工錢時候長了也足夠買個人了，還不可靠，泄露了方子，咱們的生意可就不那麼好做了。」

佟大強想說，自家親戚，哪能做這樣的事兒，可想想那幾年荒年，什麼事兒沒出過？買兒賣女都是清的，明擺著搶的都有。

「那就去問問價，這幾日我去牽了先前借的牛來，和三郎一塊兒犁田，無需幾日也能犁好了，到時候就是插秧，我再陪你去交了剩下的租金，收拾收拾安置了，你就和阿薇賣煎餅子，我每日送些果蔬來，早上幫忙，午時前回來插秧，晚間再回城，要不然你們娘倆在那兒，我不放心。」

林大娘白了他一眼，砰的一下麵糰砸案板上，又揉起來，拿擀麵杖擀麵，冷笑道：「我可不管你撐不撐得住，我還心疼騾子一日得走多少回呢。」

佟大強僵了一下，偷眼看林大娘，見她低著頭擀麵不太高興的樣子，也愁的低下頭攏了攏不要的菜杆子，要往後院去丟給雞鴨吃，見佟幼薇奔奔跳跳過來，便把這項工作交給她。

佟幼薇斜睨他，鼓著臉道：「阿耶惹阿娘生氣了？」

佟大強詫異道：「你怎麼知道？又偷聽了？」

佟幼薇眉間褶起『川』怒道：「阿耶冤枉我！阿耶的臉說的，不信自己照鏡子去！」

說罷奪了菜梗子噔噔蹬跑走了，站在屋檐下，一根一根的拋，嘴裡嘟囔：「小雞燉蘑菇，紅燒雞塊，草藥鴨湯，薑母鴨，烤鴨，多吃點，吃肥點。」忽然探頭探腦左右看看，又往裡拋：「聽說吃肥了就不愛下蛋，不愛下蛋就可以宰了吃，雖然很想吃燒的雞鴨，但是能有湯喝也很棒了。」

說著嘆了口氣，什麼時候才能吃肉吃到挑剔呢？如今的大鍋都嫌不夠油，黑乎乎的一口鍋，真大黑鍋！

林大娘手腳麻利，佟幼薇磨蹭了一會子，就聽見佟大強過來叫她去吃索餅，加了蕹菜的，那麼大一海碗，分量足足的，就是沒多少油水。

佟幼薇一大碗吃不下，林大娘雖然心疼錢，要回家吃，還是給佟幼薇買了塊胡餅叫她在路上啃，小童最是餓不得，一餓就瘦。

佟幼薇吃不下的，佟大強問了一回就拖過去倒他碗里一塊兒呼嚕幾下吃完了。

暮食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才說起這件事，三郎夫妻都驚的很，雖然早就知道有這個打算，但這麼塊鋪子都給租了也是很驚奇。

家裡的事兒佟大強都不瞞著，一五一十說清楚，也提到缺人的事兒，羅二娘產期也近了，生產的時候，生完坐月子，沒個人照看也不行。

這時候可不像後市，一個家庭最多倆孩子，哪個都是心頭寶，無論兒子女兒，生的孫兒還是外孫，親娘心疼女兒都可勁兒地照顧著。這時候也只有婆婆和丈夫了，所以遇到那等不心疼媳婦的，生產之後可做不好月子，必定要留下些後遺症什麼的。

佟幼薇埋頭苦吃，暴風吸入，歇了口氣才道：「除了買人，我想不到別的法子。」

林大娘下意識想摸摸荷包，忍住了，今天才去了六貫錢，這不知道持家艱難的小娘子，開口就是買買買的，也不知道像誰。

齊小郎也不自覺的點頭附和佟幼薇，佟大強見狀道：「阿康家裡也是有僕從的，阿康覺得如何？」

齊小郎略思索一下，組織了一下語言道：「挺好的，如今耶娘不在，他們也不敢動什麼心思，阿婆在家被伺候的好好的，田地也不必太操心，回頭阿耶回來了，一看就知道偷沒偷懶，再說，他們好好乾活家裡過的好了，他們也能過得好，日子還是有盼頭的，並不會多事，只是我聽耶娘閑話時說起過，要買就買那等老實本分的，不是買來做管事的，實在不必要那些伶俐活泛的。」

佟大強點點頭，是有些講究的，他與林大娘道：「待田犁好了，去把剩下的錢結了，到時候再問問周二郎，找個可靠的人牙子，買一大兩小來吧。」

林大娘想想道：「也行，大的買個僕婦，小的最好是個僕從，跟著府城裡頭打下手，要是阿梁能讀出點能耐來，也能陪著做個小廝，出去考試有人伴著，跑跑腿，咱們也放心。」

三郎這回也努力思索，比起從前耶娘說啥是啥，有了些許變化，「小童和僕婦，可不好做田地的活兒，那還得是身體好的僕從才行。」就像齊大郎家那樣。

「也有道理，但如今急需的也正是這二者能解決的，且壯年僕從可貴的多。」

三郎點點頭，道：「阿耶咱家錢夠用嗎？我這兒還有些積年攢的，幾十個錢，要不要……」

林大娘擺擺手：「那點子錢自個留著給你媳婦買點什麼吧。」當她看不出來似得，『積年』二字咬的那麼重，這慫的！

三郎又嘻嘻笑，羅二娘摸了摸肚子，略鬆了口氣。

接下來幾日忙碌，終於犁完了地，三郎開始插秧，佟大強和林大娘也下田一天，多拔了不少秧苗留給三郎，第二日收拾收拾，家裡帶了些自家做的竹製品，領著佟幼薇就去府城了。

往周二郎那裡走一趟，請了岳郎君過來，把剩下的錢款結清了，把自家帶的一些特產，也就是些新鮮的果子，之前曬的菜乾什麼的送些給兩位新交的好友，這是佟大強一家的心意，兩位郎君都很喜歡，看成色都極好，也乾淨，贊了又贊。

知道他們忙著要收拾，周二郎叫了個僕婦與他一起趕車與佟大強一家到鋪子，待佟大強卸了家裡帶來的物件兒，讓林大娘母女下車與僕婦開始收拾，便與周二郎一塊兒去採購其他的物品，這都列了清單的，有周二郎這也算是府城半通的在，買些經濟實惠的並不難。

路上佟大強問了買僕從的事兒，周二郎一拍腦袋，笑道：「那就這會兒去？買了來正好乾活！」

雖然這麼說，還是把採購來的小几桌案之類的傢具都先送了過來，與林大娘交代一聲才往婢僕集市去。

帶佟幼薇去那樣的地方，想也知道不會好，嚇著孩子怎麼辦，留她一個在鋪子也不放心，故而林大娘雖然不大放心，但還是叫兩位郎君自己去了。

去了大半個時辰回來，領回來一對兄妹，大的二十左右，小的十三四歲，吃的不太好，瘦巴巴的。林大娘一看，第一眼就覺得有些心酸，第二眼就怒瞪佟大強，說好的買個僕婦一個僕從呢？

佟大強拉著林大娘避開人解釋：「看了好久，年紀不能太大太小的僕婦太少了，長的好些的價又貴，小童也不好買，想著二娘臨產，還是婢子好照顧，回頭二娘生完做完月子，還能過來伺候你。」

「這小子別看著瘦吧，力氣很不小，眼神清正，我看他緊緊拉著妹子，有人要買他妹子去見不大好的，硬撐著叫人打也不撒手，故而給餓了幾天，才這副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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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天太遲

晚安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