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才晴了半日，又繼續下雨，看樣子輕易不會停。

菜園子的菜倒是不太受影響，依然鬱鬱蔥蔥，依靠著茂盛如花圃似得的蕹菜和茄子，這個夏天的蔬菜是不必擔心的。

除了佟大強依然冒雨隔幾日趕車去一趟車裡賣菜，其他時候大家都開始閑了下來，娘子們在家裡做些家務，縫縫補補，小郎君們披著蓑衣去學堂，三郎時常往田邊走一走，看田裡的水土情況，雨下了好幾日，還是以排水為主。

再去看育秧苗的田看看，比劃了一下秧苗的長度，再過幾日就該開始插秧了，看來是得冒雨犁田了。

三郎準備回家與耶娘商量之後，去村裡問問，再租借一頭牛來，用儘可能短的時間犁好田，第二季的水稻種的少一些，勻出一小半的土地用來種植其他東西。

這段時日到城裡賣的菜賺了些錢，讓佟大強和三郎都有些想法了，他們想著不如再分出一些地來多種些菜，左右除了菜種子其他並不費什麼錢，若是種的好了，送去城裡賣，也不缺人買，就是價格的問題。

刨去一部分種子的花費，其他都是自家的東西，價格再低也不算虧。

他們準備再多種些黃豆綠豆紅豆等，這些豆子除了做豆腐做豆沙餡熬粥還能發豆芽菜，特別是黃豆芽菜和綠豆芽菜，農閑時去城裡煎餅子賣也需要大量的豆芽菜，特別是冬春交界，秋冬交界的時候，很有些『青黃不接』。

林大娘在家打掃了一會子，坐在屋檐下就著天光縫縫補補，做了一會子被佟幼薇叫起來走動，走了一會子，看到堆在廚房門邊的一袋穀子，不由得想起那日還沒有晒乾的一批。

林大娘想了想，忽然道：「左右閑著，不如做些糍粑吃吧。」

「糍粑？」

佟幼薇詫異，是她記憶里那種半透明的皮子裹著一些甜甜的餡兒的糍粑嗎？

羅二娘也歡喜起來，挽著袖子道：「阿家，我來炒豆子吧。」

兩位娘子雷厲風行，說干就干。

林大娘去舀了一盆米穀子出來，在屋后屋檐下的小磨盤上面碾米，佟幼薇忙去取了小掃帚來，是林大娘用蘆葦做的。

先得把米碾出來，去除乾淨雜質，放在盆里浸泡五六個時辰，林大娘算了算時間，是在晚上，不大方便，便把米又撂下了，放在廚房等著用。

羅二娘舀了一小盆黃豆出來，洗兩遍，再用熱水浸泡個一小會子，再撈起來瀝干。

做完這些，已經近午時，婆媳二人又開始準備午飯，下午還是無事，林大娘看雨略小，還是打了傘去了青大娘子家。

佟幼薇不知道她姓什麼叫什麼，只聽林大娘叫她阿青，便在心底里稱呼為青大娘子。

青大娘子的家事兒在村裡傳開了，說什麼的都有，轉述自學堂歸來的阿梁。

暮食后佟幼薇看了一會子他們複習功課，又去廚房洗果子吃，路過佟大強的房前又做了一回『窗下君子』，聽見林大娘道：「阿阮竟然還沒有歸家，咬死就要待在這裡，阿青也瘋魔了，非要近期就要辦了喜宴，如今又僵住了，二者都有些破罐子破摔，裡子面子都不要的意思了。」

佟大強穿著汗衫支著腿打扇子，慢悠悠道：「阮娘子的家人呢？就這樣由著她作弄自己？」

林大娘：「阿阮自己也有些魔怔了，不過也難怪她，當年伯林看著瘦弱，到了說親的年紀也不大容易，好不容易阿阮和他自己看對眼了，這才成了親家，少年夫妻情深義重的，竟因世情不得不分開，也難怪她舍不下。」

「可舍不下又有什麼辦法呢？成親也有近十年了，伯林身上擔子又重，有緣無分吧。若是我是阿阮，便收拾了嫁妝回家去，過些日子心情緩過來了，尋個人好的合適人家再嫁也沒什麼，若是真沒有子女緣，嫁個帶兒女的鰥夫，也是有兒女養老送終的，何必僵在這裡，既無濟於事，且還污了自己的名聲呢。」

佟大強悠哉悠哉抖了抖腳，哼哼道：「若是我，便鬧個大的，再收拾了東西走人，要不然這幾年的隱忍去哪裡瀉火？」

佟幼薇不禁點點頭，十分認同。

「阿薇，你在這裡做什麼？」

佟幼薇猛抬頭，是三郎後頭跟著齊小郎，三郎眯著眼睛瞅她，看起來有些不懷好意的意味，佟幼薇僵了一下，身側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阿薇！你在這裡多久了？」

佟幼薇微瞪眼睛，手指尖抖了抖，忽然道：「就剛來，有隻蚊子一直纏著我，」她伸出手給佟林大娘看，「阿娘你看它給我叮的，老在旁邊嗡嗡嗡，我非得抓到它不可！」

說著忽然做了個噤身的手勢，側耳傾聽，彷彿那裡真的有有一隻蚊子甚喜她的血液，纏著她不放，一直在耳畔嗡嗡嗡似得。

林大娘叉著手好以整暇地等著看她還能做出什麼把戲。

誰知佟幼薇還真的繼續演，聽了一會子，眼疾手快雙手一合，啪的一聲，喜滋滋的湊到林大娘面前展示給她看：「阿娘你看就是這隻蚊子，你看著紅的，都是我的雪血啊！」

林大娘敲了她一下，低聲道：「不可再有下次，做人怎麼能行這等鬼祟之事？」

佟幼薇絞著手指，低著頭，微不可見的點點頭。

林大娘見齊小郎也在，還記得給自家小娘子留面子，故而沒有直接戳穿她，只道：「快去洗些果子吃了，早些睡吧。」

溫聲問齊小郎可有什麼缺的，齊小郎回答道：「沒有的，只是渴了，屋裡的水喝完了。」

林大娘要去給齊小郎送茶水，佟幼薇立刻盯上了三郎，大聲道：「阿兄在這裡，阿娘不必出來，是不是呀阿兄？」

三郎勾起嘴角笑的親切：「那是應該的，阿娘早些睡吧，我帶他們倆去，一定給安置的妥妥噹噹的。」

林大娘看了他一下，目光裡帶著阿娘式的警告，三郎笑嘻嘻地擺擺手，攬著佟幼薇招呼齊小郎去了廚房。

三郎進廚房，大家都能想得到是什麼樣的結果。

下午炒好的黃豆，那個海碗挖了一碗，隨手抓一把塞嘴裡，咬的咯吱咯吱響，問齊小郎：「吃點嗎？」

齊小郎下學回來的時候吃過了，夏日天熱人燥，不愛吃這麼乾的東西，拒絕了。三郎給他打了一壺乾魚腥草泡的茶水，與佟幼薇道：「你還過去阿梁那邊嗎？」

佟幼薇點點頭，找了個籃子過來撿果子進去，三郎便對齊小郎道：「那你等她一塊兒過去吧。」

又蹲下來翻找果子，佟幼薇的籃子給裝的滿滿的，雙手都有些提不動了，三郎嘖了一聲道：「我來我來，唉，小娘子就是嬌弱些。」

佟幼薇白了他一眼，任誰家的小郎君六歲也不見得多大力。

三郎坐不慣細碎的小事兒，胡亂洗了一通，把裝豆子的海碗塞給佟幼薇端著，就提著果籃去林大娘房裡送了一回，林大娘在梳頭，佟大強來開的門，見籃子滿滿兒子笑的得意，下狠手抓了一小半走。

自己拿了幾個，剩下的都給了佟幼薇，正好是六歲小童能夠負擔得起的重量，然後端著自己的大海碗就回房了。

齊小郎和佟幼薇走在院子中間，短短的一段路，齊小郎卻覺得有些不同，與他和阿梁一塊兒來回上下學堂是不同的，他把這點子不同歸結為從未和哪個小娘子走的這樣近過，唔，在他的眼裡，小娘子和小郎君是完全不同的兩種生物。

回房在琉璃燈的照亮下，三個小童不緊不慢的喝了杯茶，聽了阿梁的課後複習課前預習，和兩人討論了一回雞兔同籠問題，聽的阿梁眼冒金星，抓著梨子吃的獃滯。

激發了齊小郎對數術的興趣，佟幼薇才抓了一個梨子兩個李子功成身退。

正巧佟大強也不去府城賣菜，林大娘把前一日夜裡泡下去的米撈起來，放進木桶里蒸熟。

經過前一日的浸泡，蒸出來的米飯軟糯香甜，又是今年的新米，香味濃厚。

趁熱從桶里盛出來，放在前一日洗凈的石頭缽里，石頭缽外形與水缸相差不大，中間掏出一個橢圓形，昨日洗凈之後，用抹布擦乾，佟大強父子用木架子抬起來，放在廳堂前面晾乾，今早正好可以用。

先在凹槽里抹一點水，放進熱乎乎的米飯，取出木頭大鎚子，這鎚子用的是實心重量大的鐵木錘，沒點力氣是用不了的。

佟大強和三郎輪班，一個錘一個極有默契地沾水下手去凹槽里給米飯糰翻面。擊打一會子以後，再換過來，二人已經一塊兒打糍粑好些年了，默契十足。

佟幼薇阿梁和齊小郎三個小童端著朝食坐在門檻上面看，眼見著米飯糰漸漸變得光滑，米飯的顆粒感已經消失，入手更加黏重，大夏天的，佟大強和三郎滿頭大汗，羅二娘在一旁拿著巾子給他們擦汗。

林大娘過來催佟幼薇快些吃，吃完了與她到後院用石磨磨炒好的豆子，干炒的黃豆帶著一點點焦香，黃豆入口脆香。用石磨磨成豆粉，加上幾小塊紅糖也用研缽研磨成粉末，混合到豆粉裡面，黃豆色的豆粉微微變色，成了淡淡的褐色。

那邊的糍粑也打好了，林大娘讓三郎挖出來裝在盆里，洗完手，直接上手揪下劑子，一個個小兒拳頭大小，揪下來放進裝著糖豆粉的盆里滾一圈，用竹箸夾起來抖掉多餘的豆粉，放進乾的海碗里，再端去廳堂。

洗了手臉出來的佟大強正好吃上第一口，不僅贊道：「好吃，有勁兒，豆子是你阿娘炒的吧，香！」

佟幼薇提著個籃子出來，道：「是阿娘炒的，阿耶一口就吃出來了，原是阿嫂要來炒，阿娘說炒豆子費勁兒，便親手炒了。」

佟大強點點頭，三兩下吃了一塊，又去夾，臉上掩飾不住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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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子有些麻木了，過渡章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