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家裡多了個人，齊小郎的鋪蓋和文房四寶都進了另一間匆忙騰出來的房間。

齊大郎親自趕著車把他的架子床送上來，並被褥衣物和其他日常用品，本想給留個僕婦幫忙，想想還是放棄了，小郎自小被他們捧在手裡，比起他兄長，並沒有吃什麼苦頭，倒不如就此機會跟著佟家過些日子，佟二郎家風正，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他走前與齊小郎談了談，齊小郎本就覺得自己與村裡別家小童不同，這樣的安排他很欣然的同意，只是捨不得耶娘，也擔心阿娘的身子。

齊大郎：「你安安心心待在佟伯家，等耶娘看了病就回來，阿婆也在家裡呢，不是不叫你和她一塊兒過，只是她年紀大了，你也還是個小童，我實在不放心你們倆在家，阿耶託了你佟伯，時常照看一下阿婆，下學的時候可以和阿梁一塊兒回家看看，別一個人亂跑，我聽著說有什麼拐子的事兒，別不放心上啊！」

老父親很不放心，可妻子的病越發重了，託了在外的朋友打聽，說有個京城來的老太醫返鄉，他想帶著妻子先去州府看看郎中，待身體調養的好些，再去找太醫，希望能得太醫診脈。

這一趟出去齊大郎有所準備，第二日佟大強領著齊小郎到村口，送齊大郎幾人離開，趕了一輛騾車走，帶了一個僕婦一個車夫，家裡還有一個伺候老太太的僕婦，兩個幹活的僕從，帶著對留守家中的老幼的不舍和擔憂，齊大郎的騾車駛出了溪里村，往州府去了。

佟大強又送齊小郎去學堂，路上磕磕絆絆的安慰他：「別擔心，府城的郎中醫術很好的，你阿耶的腿當時傷的可重了，郎中出手就保住了。府城好東西也多，好葯買的著，一定能將你阿娘養好的，你就安心待在這裡，阿梁阿薇都很乖巧，如果他們那裡做的不對，你儘管與我說，有什麼不適應的也儘管說。」

齊小郎很有禮貌的道謝，感謝佟大強一家的照顧，比起其他的遠房親戚，他也情願到佟伯家住，至少還有阿梁一塊兒，也許不會覺得太孤單。

下學佟大強也來接了他去家裡看望老太太，老太太年紀同杜老媼相差不大，穿著細布衣裳，走路穩穩噹噹不急不慌，說話也是平緩柔和，讓人聽著舒服。

知道佟大強是擔心自己這邊一時間不習慣，特地帶小郎回來，她收下這份心意，日後更是待佟大強如同自己的另一個親生兒子，倒讓佟大強在自稱『老夫』的年紀才得了『母愛』。

齊小郎在佟家還沒過幾日安生的真.農家小日子，收割水稻的時候就到了，水稻比麥子好些的便是它不急，不急著成熟就爆，不急著落地。佟大強往田裡看看，掐幾粒稻粒捏一捏，硬邦邦的，再看稻田，已經泛了黃，稻穗沉甸甸的垂著頭。

佟大強道：「咱們也開始收割吧！」

把先前就從雜物房取出來晒乾的稻桶，搬到前頭，還有把稻粒運到大場坪的大竹筐，簸箕，曬稻粒的竹席，全都準備好了。

田已經靠幹了，穿著草鞋踩下去也不會陷，學堂放了豐收假，阿梁又穿上了他的粗布短打，齊小郎尋了一身舊衣衫出來，也要做阿梁做的事兒。

佟幼薇和羅二娘一塊兒在大場坪看場子，同時負擔給幹活的人們送水送食的活計，也並不輕鬆。

天氣很好，太陽早早升起，耀眼的太陽光照在地面上，這樣的日子，前世的佟幼薇是很不願意出門的，正是放暑假的時候，待在家裡喝著涼茶，吃幾個梨子，吹著電風扇看暑假檔電視劇，悠哉悠哉的日子。

佟幼薇自告奮勇，讓羅二娘在場子看著，自己跑回家，把佟大強自家種的前幾日就摘回來的梨子挑了一籃子出來，這時候的梨子皮糙肉厚，梨核還很大，但是並不酸，清甜清甜的。她從廚房找了個淺盤墊在籃子底下，把梨子刨了皮，留下頭尾兩端一點正好用手指捏著，洗凈了哼哧哼哧送去田裡。

到了田頭樹蔭下，佟幼薇已經出了一身汗，幸而幹活的時候穿著醬色的耐髒的衣裳，倒也不顯，站在田頭喊一聲，從稻田裡最先支起身子的三郎，他踮著腳探頭看了看，轉身好似說了什麼，從他身側直起兩道身影。三人呼喊了一聲，兩個小童先從田裡跑上來，三郎和佟大強還抱了一大捆稻穀丟到鋪著竹席的田地中間，那裡放著稻桶。

稻桶左右已經堆積的高度已經到了阿梁的胸口，他用髒兮兮的手，抓住梨子一口一大塊，嘴裡含糊道：「阿耶阿耶，我抱了好多，放不上去了！」能不能申請歇一會子呢？

三郎敲了他一下，指著那一堆歪歪扭扭很不成樣子，且與對面堆疊的整整齊齊，宛如強迫症似得的一堆，「你自己看看，羞愧嗎？」

阿梁茫然的看著那個方向，轉過頭對他阿耶道：「不啊！」

三郎氣的搶了他手裡吃了一半的梨子三兩下啃了，阿梁一聲哀嚎：「我的梨啊！」

佟幼薇和齊小郎都忍不住噗嗤笑出來，佟大強也搖了搖頭，吃了兩個梨子，便往稻桶去，與三郎拿起小腿粗的一把一把稻穀，砸在稻桶裡面，稻粒嘩啦啦的掉下來。

齊小郎看的呆了，眼見佟大強父子瞬間汗流浹背，他抓著快吃完的梨子，怔怔的。

「你在想什麼？」佟幼薇好奇的問。

齊小郎驚醒，轉頭看佟幼薇，她剛剛還在和伯母說話，伯母叫她一會兒就回去，照看阿嫂些。

他想了一下，覺得和一個小女郎說不明白的，只含糊道：「沒什麼，一點點想法。」

「是關於改進農具的想法嗎？」佟幼薇問。

齊小郎看過來，佟幼薇嘆了口氣，「這樣的方式，太累了。」

齊小郎不自覺的點點頭，佟幼薇轉過頭認真的對他道：「我聽阿梁說，夫子很看好你，若是將來有一日，你能科考的中為官，千萬要記得多為百姓做些實事，只有多花一些心思，就能讓他們的生活很不一樣，我覺得我們很幸運，有了一個極好的聖人，希望向聖人學習的好官也會越來越多。」

齊小郎內心受到震動，往日旁人都說要『見賢思齊』從未提過要像廟堂上的聖人學習，回顧這些年，他從耶娘、夫子口中聽說的聖人登基后的德政，也覺得非同一般，忽然有人將這個偉大的人佇立在他面前，與他說：「向他學習。」忽然感覺找到了更加明確的目的，神思忽然清明起來。

佟幼薇還在叨叨：「以前總說什麼工匠賤籍，實在是可笑，若是沒有工匠改進工具，創造新具，如何能夠改善生活，提高生產呢？靠天靠地嗎？那可不是咱們能決定的事兒，從直轅犁到曲轅犁，這不是很能說明這一點嗎？」

佟幼薇很困惑，她恨不明白這一點。

齊小郎卻忍不住在心裡暗笑，這個小娘子怪怪的，與別的小娘子很不一樣，每回見她總是說的頭頭是道，沒想到還是有說不出所以然的時候，這樣鼓著臉的模樣，才有些這個年紀小娘子的樣子，更加可愛些。

沒有得到回答，佟幼薇也並不在意，她並不指望一個沒做過幾日農活的小郎君能給她講史，看了一會子，拍了拍褲子上的草屑，準備回去，走了兩步，又扭頭與也往田裡去的齊小郎道：「小郎君若是累了不可逞強，自行回來樹蔭下歇息，耶娘阿兄忙起來恐怕顧不上你們，也請關照阿梁些許，他就是個傻小子，不及小郎君沉穩。」說完對他行了一禮，便走了。

齊小郎愣了愣，抬頭望去，阿梁果然抱著一把稻穀蹦蹦跳跳往中間竹席去，下一刻哎呦一聲，跌倒在田裡，起身的時候稻穀散了一地，又哎呦哎呦的忙躬身去撿拾，臉上似乎多了一道划痕，多半是稻葉划傷的。

啊，虧的他從前總覺得阿梁懂的多，果真是個傻小子。

一連忙碌數日，虧的天公作美，還算是順利，稻子收了大半，個個都累瘦了很不少，羅二娘的眼睛都有些瞘了，唬的林大娘不敢叫她太累，非要自己每日三餐早些回來。

佟幼薇生怕她來回奔波操勞累病了，便攬下採買肉食的活計，嘴裡說的極好：「跟著阿娘去了好幾回，阿娘還能不知道我的本事？左不過每日就那麼些錢，也只買豕肉，阿娘吃著覺著好便是沒問題的，若是有問題也只管去找鄭屠戶，我不過是提著籃子搬運肉與錢罷了。」

說的大家笑起來，不過阿薇確實叫人省心，林大娘思忖一會子，到底是答應了每日交給佟幼薇幾十個錢，叫她早早去鄭屠戶那裡買肉。

羅二娘只管看著場子，不叫鳥雀吃了太多就好，場子裡頭多的是留守的大小娘子，或是同她一眼身懷有孕的，還有小童們在竹席的間隙奔跑嬉戲，旁人見羅二娘肚子已經很大，離生產也不太遠了，都下意識的多照顧些，因而並不太辛苦。

佟幼薇還給準備了涼白開，親自送她去了大場坪，趕鳥的長竹條，裝著白開的罐子就放在她的小馬扎旁邊，安置好了才提著籃子去採買。旁邊的大娘子們講了都說阿薇貼心仔細，羅二娘與有榮焉，忍不住說起『阿薇乖巧懂事二三事』。

佟幼薇打定了主意，先去了鋪子，買了肉，再去菜園子摘回來菜，擇菜清洗，看時候差不多了，把林大娘昨夜蒸的餅子撿一籃子，洗了些果子提去田裡給勞作的人們填填肚子。

回來便開始生火，炊煙從屋頂冒出，她搬來了小椅子，板著臉，滿臉肅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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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就是平安夜了，一周前洗的蘋果是時候解決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