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幕食的時候，家人齊聚，佟大強說起在茶館聽到的消息。

林大娘想起已經斷了好些日子的煎餅子的生意，「若能正經盤個鋪子下來，做朝食，也不錯，只是這個消息准嗎？會不會只是那些茶客胡亂說的？」

佟大強也沒有頭緒，只能說：「菜園子的菜長的很好，隔三差五的就能去一趟，晚間再去打幾條魚帶去，賣了菜，我去衙門附近轉轉看看有沒有什麼消息。」

阿梁還處於死讀書的階段，聽長輩說話，十分乖巧，手指靈活，抓著竹箸一會兒一筷子菜，一會兒一筷子菜，飯已經添了兩回了，唬的羅二娘忙拍他：「閉著眼睛吃呢？吃多少了都，」摸下肚子，有點兒圓鼓鼓了：「行了，不許吃了，吃飽了都不知道？」

阿梁很不服氣，偷偷拿眼睛去看他阿耶：「那阿耶吃了多少，我還不及他一半，怎麼就不能吃了？往日里還說什麼多吃點才長得高長的壯，都是騙我的不成？」

三郎扭過頭去，笑的雙肩一抖一抖的，佟幼薇並不准備理會這個傻小子，關於成長的話題還是交由他自己的耶娘來講解吧。

她去和佟大強說話：「阿耶如果是真的，阿耶準備在州府還是縣城開鋪子？」

佟大強道：「那應當是州府，人多！」

林大娘卻道：「不成不成，人雖然多，可物價可貴的多，鋪子總得租吧？

」

佟幼薇站她阿耶：「阿娘，咱們的餅子不算便宜，不是那等有些家資的郎君且是日日吃不起的，若是指著別人隔三差五的吃一回，說不得連鋪子租金都賺不來，既然要開鋪子還是得去州府，好歹在那裡擺過攤子的，說出去什麼『雞子灌餅』的多少也有些熟客上門吧？」

這樣說來也很有些道理，不過是私下裡商討一番，且不知這消息幾分可信呢，佟大強心裡合計著找個時間乾脆去州府賣一回菜，到時候打聽打聽鋪子的租價，心裡也有個底，阿梁這小郎現下看來讀書還成，不過科考做官可難的很，沒天賦沒運道著實是不成的，若是真沒這能耐，倒不如到城裡開鋪子去。

他們兩老先做幾年，好叫三郎把家裡的活計都上手，別說侍弄莊稼不像什麼能耐，沒點本事也是做不好的，等他們老了做不動了，就交給他們小夫妻，到時候底下的孫子輩兒也大了，他們倆老就回來看著老家。

若是子孫後代能有出息的，再停了買賣回來做田舍漢也不遲。

這些日子阿梁已經開始用紙習字，夫子偶爾也布置一些簡單的書寫的作業，佟幼薇看了幾日，彷彿是古代小學生日誌，看著也著實有意思。

翻譯一下，大約就是：「今天我去上學了，回到家，阿婆做了我最喜歡吃的豕肉，油汪汪的湯汁拌進米飯里，香的很，還有裡面的肉，肥的咬一口油溢出來，瘦的吃一口又香又有嚼勁兒。」

唔，不知道夫子看到了怎麼想，是第二日點了點阿梁，教他不能貪圖口舌之欲還是問他怎麼烹飪的豕肉。

羅二娘卻心事重重，惦記著阿耶說的另一件事兒。

吃幕食的時候，她覺得不大好開口說這個，晚上回房歇息，三郎去打了水來給她擦洗，二人梳洗完，躺在醞釀睡意，三郎打著蒲扇，還沒幾下已經昏昏欲睡了。

羅二娘很睡不著，轉過身推了推三郎：「三郎，三郎，醒醒。」

三郎一下子驚醒過來：「怎麼了？肚子不舒服了？我去叫阿娘！」說著一個軲轆爬起來，就要去拍門。

羅二娘忙拉住他，「不是，不是，別急，我沒不舒服。有件事兒不和你說說，我睡不著。」

三郎長長的鬆了口氣，翻找了一會兒，才發現蒲扇掉地上了，按住羅二娘不叫她動，自己探身取了蒲扇起來，又繼續打扇子：「什麼事怎麼記掛？」

羅二娘嘆了口氣，不知道阿家是怎麼想的，兩個阿郎顯然是沒想什麼，只阿耶說了一回小童們也要注意著些，旁的便沒了，她心裡卻慌慌的，腦海里浮現阿薇那張顯然與佟家人沒有一絲相似的面容，她抿了抿嘴道：「阿耶說那起子拐子的事兒，我總不安心，會不會有逃出來不被抓的？」

三郎道：「唔，那許是有的，怎麼了？」

羅二娘拍了他一下，氣道：「怎麼了？怎麼了？咱家幾個孩子，兩個，阿薇長的那白嫩可愛的模樣，你自己想想，還有阿伯家的阿成、阿年都是小童，真叫碰上了，一個照面就得給人帶走了，就阿薇機靈些，年紀也著實小，更別說那等人手段陰狠的多了去了。」

三郎笑起來，摸了摸羅二娘的鬢髮：「哎呦，我說你操心什麼呢，這沒事兒的，幾個小童都待在村裡，這村裡都多少年的老鄰居了，誰家發生什麼事兒半個村子都知道，誰家來了親戚，全村都知道！這能有什麼事兒，要是有什麼陌生的人來，那不是全村人都盯著呢么。」

說著好似想起什麼好笑的事兒來，哼哧哼哧的笑道：「你說，咱們村裡那些與阿婆一樣年紀的老媼們，每日閑著沒事不就坐樹下閑聊么，誰從村口路過都得問一聲，有她們在你還擔心什麼？」

羅二娘並沒有那麼放心，但聽三郎這麼一說，到底也覺得有幾分道理，不過還是囑咐三郎：「明日去村正家附近轉轉，說給附近的鄰居聽，就說阿耶去城裡賣菜，聽了些話，什麼拐子人販子的，叫村正知道了，總會警醒些。」

三郎迷迷糊糊的應了，羅二娘扭頭一看，已經睡了，不多時呼嚕聲響起，羅二娘又胡思亂想了一會兒，摸了摸肚子，還是勉強自己放空些才漸漸睡著。

佟幼薇雖然面上不顯，早把這事兒記在心裡了，睡前躺在床上琢磨了一回，第二日與她阿娘告了假，說是到村裡尋小夥伴玩耍去了。

佟大強見她蹦蹦跳跳就要走，還是抓著她囑咐了一頓，譬如『不許更陌生人說話』『不許靠近陌生人』『不許吃別人拿的東西』之類的話，佟幼薇都乖巧的應了才放她走。

到了村裡，佟幼薇先去尋阿年，阿年挎了籃子，準備出門割草餵雞鴨，佟幼薇忙找伯母也要了籃子鐮刀，和阿年結伴走。

到了靠後頭水草豐茂的地方，已經有一群大的有十歲多一點，小的也有四五歲的，跟著姊姊也哼哧哼哧的割草，小郎君是少見的，不是放牛去了，就是給拘著送到了學堂，誰家沒個遠大的夢想呢。

割了一會子，都是同村的小娘子們，多少都認識些，佟幼薇便清了清嗓子與阿年道：「昨日阿耶去了城裡，回來說了一件大事兒！」

阿年這個捧哏，很好奇的大聲問：「什麼大事兒啊？我阿耶都不知道。」

佟幼薇便與她繪聲繪色的說起『大清官悍破拐子集團』的大案子。

阿年聽的如痴如醉，手裡的鐮刀不知不覺挺了下來，佟幼薇講故事的間隙停下來，口渴了，從腰間取下竹筒，喝了口水，周遭的小娘子們不知不覺靠近了些，都支棱著耳朵聽，還有些急性子的，催促道：「阿薇快說，後面怎麼樣了？」

佟幼薇做出一副驕傲的模樣，「阿耶說，那些茶客都說，定是有漏網之魚的，又不是都窩在一間宅子里等著抓的，還有那些外出拐人的，聽了風聲躲了起來，也難抓的很，你們想想看，穿著布衣，作一副老農或是貨郎的模樣，臉上慈祥或溫柔或嘻嘻開朗的笑，誰能看得出來是做那等惡事的？」

不諳世事的小娘子就問：「耶娘說的戲文里，壞人都是吊梢眼，大痦子，尖酸臉的模樣，不是一看就看出來了？」

「嗨，你耶娘讀過書沒？」

「沒！」

「難怪了，讀書人有個詞叫『人不可貌相』！」

眾小娘子露出驚詫的表情，震驚於佟幼薇竟然知道這樣的詞，還能說的頭頭是道。

「這詞的意思就是，有些人長的和藹和親的，可不一定是好人，有些人長的很不好看，那卻不一定是壞的，人的好壞雖然有些能從眼睛和臉上看出來，但大部分卻不成。」

又舉例給她們解說：「你們說那些年紀大些的娘子們怎麼也給拐了呢？若是個一看就是壞人的人靠近，你們是不是就跑了？跑不過沒關係，可以呼叫啊？那怎麼就給人抓走了呢？說不得就是個慈祥的老阿婆或者還有個溫柔的大娘子，甚至領著小娘子的，過來與你問個話，套套近乎，待你不注意，又知道周遭近處沒人，就給迷了帶走，誰能趕得及？」

一十幾歲的小娘子捂著嘴獃獃道：「竟可以這樣的嗎？」

「可不是，還有扮成讀書人模樣的，假稱自己是什麼有身份的人的，到村裡來找人什麼的，都要警惕些，可不能傻傻的就湊過去，再俊美的小郎君來也不能。」她笑嘻嘻的瞅了幾個十幾歲的娘子一下，她們也不知道為什麼，看阿薇這眼神就忍不住紅了臉頰。

想想也是，若是村裡來了誰家親眷的郎君，若是長的高大的，或是俊美的，總難免要偷偷看幾眼，誰知道這種事兒還能有騙人的！

佟幼薇還要恐嚇她們：「也有村人遠親的，多年沒有聯繫，說不得面容都不記得了，說幾件小時的事兒，就姊姊妹妹的叫起來，轉過頭便與村人說是多好的親戚，那時候，你們是不是就覺得安全了？」

小娘子們紛紛點頭，佟幼薇跺腳道：「當然不是啦！都說是久不見的遠親了，說不得她自己都說不清自己的來處了，不過是含含糊糊說幾句，或是道聽途說了些許，過來假冒的，便是真的，誰又能說好人的親戚也一定是好人呢？」

小娘子們是三觀裂了又合，合了又碎，一顆心被佟幼薇搗的慌慌，佟幼薇卻跟個沒事兒人似得，好招呼大家別忘了手頭的活兒，好容易幹完了活終於能回家，佟幼薇臨走還得提醒一句：「就今天這樣，大家一大伙兒出來幹活最好不過了，覺不能一二個人跑的太遠哦！」

小娘子們：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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