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3 章

沒等佟幼薇回來，人已經自己找上門了。

前一日佟大強才把給佟幼薇小夫妻送的東西送出去，想著再拖幾日，若是阿薇就要回來了，那就當面與她說，若是一時半會不準備回來，就寫信去與她說她後背也有胎記的事。

然而第二日，門房來報，說有一大一小兩位郎君拜訪。

二人低調而來，正是李焱大王和其舅林五郎，二人穿著並不華麗，也沒有帶很多隨從，特別是李焱的護衛都散在四周，只兩個跟著他進了佟家。

佟大強聽聞有人來時，便覺得心頭猛跳幾下，他定了定神，整了整衣襟忙出門，見一大一小立在門外，身姿挺拔，身後一輛馬車，大眼看去很是低調，但佟大強好歹做了幾年的富戶，也有些眼力見，看這馬車的大小，木料，佟大強神色一稟。

「敢問兩位是？」

林五郎先一步上前拱手道：「某姓林，家中行五，這是某外甥，姓李。小女阿英同令嬡交好，先前阿英請令嬡幫忙打聽消息，如今意外有所得，故不請自來，請郎君見諒。」

佟大強忙回禮道：「原來是比鄰的莊園主人，快請進，寒舍簡陋，見笑了。」佟大強打起十二萬分精神，言語都克制著越發文縐縐起來，生怕自己一不小心露了怯，顯露了粗俗。

幾人進了前院前廳，佟大強叫人上茶：「把我那個高山茶拿來，那茶有一股子野味，是今年清明第一茬，一芽一葉，味道香的很。」

主賓分坐，茶也沏了來，是佟幼薇鬧騰的自家炒的茶，算是綠茶的種類。

佟大強也端了茶杯撥一撥準備喝一口，才聞到香氣，才想起來除了自家人，還沒誰家這樣喝茶的，誰不得添點堅果調料的。他心裡惴惴，看兩人端了茶杯就喝，林五郎還贊了一句：「味香清甜，果然是好茶。」

佟大強扯了扯嘴角笑道：「大多數人許是喝不慣，我們倒是習慣了，竟然沒想起來讓下人沏了清茶來，兩位喝的慣嗎？」

「甚好甚好，早上吃的有些膩味，喝清茶倒覺得舒服多了。」

二人還趁機閑扯了幾句炒茶制茶喝茶的開篇閑話，再喝過一輪茶才道：「今日貿然來訪，事關我那可憐的外甥女，才將將滿一月，就叫歹人迷暈了抱走，雖然逮到了歹人，卻找不回外甥女，她耶娘思念多年，一刻都沒有放棄尋找，茫茫人海，某為她耶娘已經尋了十幾年了。」

李焱連連點頭，神色十分誠懇，佟大強沉默不語，林五郎繼續道：「先前阿英請令嬡幫忙的正是這件事，因這些年遇見過許多次各種冒名頂替的，故而不曾透露更多，然而因緣際會，竟然在偶然間發現令嬡同阿焱的姑姑長的十分相似，某唐突，也是尋人心切，派人打聽，得知令嬡並非郎君親生，」他抬頭看向佟大強，眼中含淚，「年歲也對的上，她會不會就是我那可憐的外甥女兒？她的後背正中可有一顆胎記？」

李焱正襟危坐，認真地等著佟大強的回答。

佟大強沉默許久，才長長的嘆息：「我撿到她的時候，就躺在城外荒野路邊溝渠下面的蘆葦叢里，一隻黑色的野貓扒在旁邊，她哭了一聲，我便聽到了，忙下去抱了起來，發現是個長的白嫩可愛的孩子，那時正是倭寇侵擾的時候，我們一伙人徵發徭役，回來的路上撿到她，有個同伴傷了腿，就一併去了府城，在府城打聽了一天也沒見誰家丟了孩子，孩子餓的狠了，是老郎中給尋了口糧來吃，沒有消息又沒法多停留，便拜託老郎中打聽消息，后又去尋老郎中，也說沒有消息。」

「我們夫妻原也有個女兒，未長大便沒了，那時候日子不好過，也養得起一個孩子，想著都是可憐人，就把她當做親生女兒一般養大，家貧，沒什麼好東西吃，穿的粗布麻衣，下地幹活，她又乖又聽話，十分聰慧，她大侄兒才上學，便追著他一起識字，」說到這裡，佟大強忽然笑起來：「我們一家子都是被她催促的識字讀書起來，也不知道怎麼長的，打小想的就和別家的孩子不一樣。」

林五郎和李焱不禁露出些許自豪的表情，佟大強瞥了一眼，繼續道：「後來到了城裡賣菜做餅子，漸漸的把攤子支起來，又賃了鋪子正經做生意，本該過好日子了，就那一年，我同她阿娘回鄉，留了僕從和他們在家，誰知道阿薇和她現在的夫君阿康一起被拐子抱走，我回來聽見消息，尋了一天，滿心惶恐，生怕又要失去一個女兒，好在阿薇機智，打暈了看守，點燃了屋子，才叫我們找到他們。」

他看向二人：「阿薇和阿康是從小到大的情分，阿康也是正經讀書出身，進士及第，也有官身，我不知道你們是什麼身份，但是絕不能為難他們。」

林五郎正色道：「郎君多慮，只要她願意，我們絕不插手他們的事。」

佟大強定定地看了他們許久，見他們果真認真，才鬆口道：「阿薇確實有胎記，不過，這些都請等她自望海回來再提吧，她，自己還不知道這些事。」

林五郎道：「請郎君莫見怪，畢竟這麼多年了，突然有了消息，又歡喜又怕，心情十分激蕩，某想問問，令嬡什麼時候會回來？」

佟大強搖搖頭，「阿康傷了頭，是大事，他們小夫妻自成親分離的時候比在一起的多，這回或許想多待些日子也不無可能，請兩位先行回去，待阿薇回來，某自派人請。」

林五郎也沒法子，沒見到胎記，也不能確定，雖然可以認一認當初孩子身上的衣物包被，但顯然佟二郎視她為親女，疼愛之心不比親生父母少，能這樣應下已經是很出乎他們的意料了。

雖然佟二郎這樣的家業在他們眼中不值一提，但他們並不想強硬行事，以免傷了孩子的心，左不過再拖些日子，實在不行只好繞過佟家夫婦，親自前往望海當面與她說。

三人相對無言，各自有各自的立場，佟大強又灌了杯茶，林五郎嘆了口氣還是起身告辭了。

人走了，還留了禮，佟大強不願受，林五郎卻道：「無論是與不是，令嬡同他姑姑長相相似本就是緣分，我們貿然登門實在是無禮，這算是賠禮，請郎君莫要推拒。」

到底是身居高位，認真起來，佟大強還是有些虛的，他瞄了一眼，都是些小盒子，心想第一回上門又不能確定，也不會拿什麼重禮，收下也無妨，往後再找機會還回去就是，阿薇同他女兒交好，應當不難。

故而還是收下。

這邊佟幼薇看了習賓送來的信，果然不著急回來，又待了五六天，齊康看起來已經同往日沒什麼差別，才準備啟程回來。

齊康難得和娘子朝夕相處，十分不舍，二人獨處時，拉著她的手依依不捨，叫佟幼薇一顆女漢子的心都軟了。

「等我回去處理完府城的事宜，再過來陪你，到時候我在這裡經營度假山莊，你當你的明府。」

齊康欲言又止，沉默了一會兒，還是默默上前抱著她在懷裡，也不說話，二人忽然開始享受這相依偎的親密和寧靜。

過了一會兒，齊康才摸摸佟幼薇的臉，輕聲道：「給你備了一袋鹽漬帶魚，回去也別老吃它，雖然下飯，但到底是鹽漬的，又是海邊粗鹽，吃多了還是不大好。」

因為海邊漁民多數窮困，要他們拿細鹽鹽漬魚類是不可能的，左右海鹽也不差什麼，不過是粗些，洗凈了鹹魚再烹飪，味道反而很是不同。

佟幼薇還預備給耶娘的鋪子加一道紅燒帶魚來著，把這一片的帶魚都包圓了，也算是雙贏呢。

又說度假山莊因天氣暫停，齊康說會替她看好，佟幼薇伸手在他額角傷口周圍輕觸，「還是罷了，交給工匠就是，成日跋山涉水，若是再傷了可怎麼辦？」

「我豈是這樣笨拙的人？」

佟幼薇挑眉反問：「難道不是，誰能走在那樣寬的堤壩上還能跌倒？」

齊康無奈，只好認下這個頭銜，又不免聯想到那個孩子，說等阿耶回來，可他阿耶再也回不來了。

「他阿娘生了病，家裡缺錢，雖然大雨，他阿耶還是想碰碰運氣，若是能撈一網魚上來，好歹能換幾個銀錢，好抓藥吃。可惜，魚沒捕到，人也沒了，船也沒了。」

對於漁民來說，船隻是很重要的東西，不像內陸，水流平緩的地方靠著竹筏都夠用，在海上可不行，不是正經的船隻，怎麼保證載重和來回？海里風浪又大。

這一時間那個孩子一家真是水深火熱，齊康到：「給叫了郎中去看，抓了葯吃，他阿娘倒是挺過來了，前些日子你說的衛生問題，我覺得十分有道理，便雇她打掃街道，街面上叫衙役去巡街，不許再在街上隨地亂扔，沿街讓木匠打了筐子，叫他們都往裡頭投，再雇二個困難的來，下回你再過來就能看到潔凈的大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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熏了一會子艾灸晚了些，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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