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劉子誠每天都會打來電話，戀人間的甜蜜，哪怕只有說一句話，聽一聽彼此的聲音，都會覺得十分幸福。

穗子一邊感覺很幸福，一邊又時刻提醒自己要清醒。

佳期已很久沒有跟穗子聯繫，穗子有時候特想找個人說一說自己這種矛盾糾結的態度，又害怕說出來被認為矯情。

有幾次差點撥通佳期的電話打過去，終究還是咽在肚子里，說不出口。

母親每個星期都會打來電話，一如既往地催穗子趕緊找對象，穗子應對著母親的催促，始終沒把劉子誠說出來。

在穗子心裡，她這一生註定要孤獨一生，因為她害怕親密關係。

周五的時候，母親從早上六點打來第一個電話，穗子正在睡夢中，7點開機的時候，手機里蹦出來母親的6個未接來電。

穗子心驚了下，趕緊回撥過去，母親好一會兒才接上電話。

「媽，家裡發生啥事，你打電話這麼急？」

「豐偉說，他過年訂婚的對象又不願意了，你趕緊問問他，是咋回事？」

母親情緒很急，說話的音夾著顫抖，說著說著又要哭起來。

「媽，你先別慌，是不是他倆吵架了，說的氣話。過年剛訂的婚，哪能說不願意就不願意的。」穗子盡量安慰著母親。

「我還沒敢問媒人，你趕緊打電話問問豐偉，到底是咋回事？成天都是事，你說你倆的婚事咋就這麼難定下來！」

母親抽著氣，穗子不想也知道，電話那頭母親已經哭起來了。

「我這輩子咋就這麼命苦……死了老的管小的……」母親又要祥林嫂似的念叨她這一生如何命苦。

穗子一聽這個就頭疼，那不僅是母親的命苦，也是她的痛點。她趕緊阻止母親，搶話道：「媽，好了，你先別急，我來打電話問問豐偉。一會兒給你打過去。」

母親在電話那頭擤了把鼻涕，「嗯，好好問問到底咋回事。」。

穗子掛了母親的電話，給豐偉撥去電話。好一會兒豐偉才接通，聽聲音，像是感冒了。

「你感冒了？聲音這麼囔！」穗子關切地問道。

「嗯，昨天晚上出去跑一趟，喝了瓶冷水，早上就感冒了。」豐偉有些無精打采。

「你是紙糊的啊，三天兩頭感冒。」

「呵，有可能是。」豐偉有些意興闌珊，強打精神道。

「我有個事想問你，咱媽大早上給我打五六個電話，說你對象又不願意了，咋回事？」

「沒咋回事，打電話不接，發微信不回，說好的去找她，也不讓你。這談對象沒啥意思！」豐偉有些氣憤地埋怨道。

「過年訂婚的時候，不還是好好的，其實我想說，人家女孩子也不小了，既然訂了婚，就看中你了，打電話，發微信啥的，願意聊就聊，不願意聊就不聊唄，說不定人家姑娘不喜歡聊天吶！」穗子故作輕鬆，嘗試著解釋道。

「兩個人談對象，不聯繫哪有感情，本來就是相親的，再不聯繫，撐不了兩天就得散！」豐偉說話有些急，很不贊同穗子的解釋。

「你這話說的，我不贊同，有些女孩子就是不喜歡聊天，你姐我就不喜歡聊天，說的都是廢話。」

「兩個人不說廢話，哪來的感情。你朋友好久不聯繫，感情都會淡，感情都這樣！」

「你不能以偏概全啊，有些人的感情不用說廢話也能很好，你……」

「姐，你自己都沒找到對象，別說我了，你趕緊自己找個人嫁了吧。」豐偉打斷穗子的話，說話已經有些重了。

「……」

穗子被噎的一時說不出話來，乾笑一聲。

「行啊，反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只是問問。你的事情，你自己能處理好就行。你給咱媽打電話，好好說一說是怎麼回事，讓咱媽安心一點。」

「嗯，好，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穗子突然很想哭，眼睛有些酸酸的，從前以為只要父親去世了，他們都會慢慢地變好，現在才發現，原來他們都還站在原地，母親還是會抱怨，還是會嘮叨她的命苦，還是一有事情就掉眼淚，豐偉也還是脾氣暴躁，隱忍所有情緒，被母親問得煩躁的時候會對母親發脾氣，穗子自己也還是無法去面對親密關係。

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可憐的流浪者，在名為家的圈裡，各自孤獨，各自舔舐傷口。

豐偉的渴望與另一個建立親密關係，與穗子的害怕建立親密關係，是兩個極端，是名為缺乏安全感的兩種病症。

穗子突然想起了英子，原來英子和豐偉是一類人，他們和穗子病症不同，但病理一樣。

晚上下班后，母親又發來微信視頻。

穗子看著母親兩鬢的白髮又多了一層，也黑了好多，眼皮腫泡樣兒，嘴角上有兩處水泡，紅彤彤的，似要淌出血。

「媽，你這咋回事，嘴上咋弄的？」穗子心疼母親道。

「最近晚上總是睡不著，上火虛的泡。沒事兒。」

「豐偉給你打電話了沒？」

「打了，你說好好的，咋就定不下來？！」

「媽，說不定就是因為太急了，把人家姑娘逼得急了，才反悔。過年訂婚的時候不還是好好的。」

「也沒有逼啊，我給豐偉說問問人家女孩，過年結婚，讓兩個人看看結婚的時間，別的也沒有逼她啥。再說這麼大年齡了，不結婚還等啥。」

「媽。結婚是一輩子的事，哪能訂婚了就立馬結婚的，就是我，也肯定不會想著立馬結婚啊。」

「你恁大了，訂了婚不立馬結婚，還等啥，你要是二十來歲，等個兩三年也沒啥，現在都恁大了，還等啥！」

「行行行，你說的都對，現在人家不願意了，你再問問媒人，看看人家女孩子是咋說的。」

穗子轉移話題，母親也趕著話，說已經問了媒人，媒人也不知道到底咋回事，說女孩子嫌棄他們一家事太多。

「嫌棄咱家人事太多？！她見過咱家誰啊，不就是你和豐偉？」

「誰知道，過年訂婚的時候，我一句話也沒多說，咋嫌棄咱家事多！」

「誰知道！」

「我看她事也不少，這還沒過門，就這事兒那事兒，以後過了門還不知道咋上天哩！」母親話鋒一轉，變了腔調。

「媽，好了，你也不知道她和豐偉咋弄成這樣的，人家不願意說明倆人沒有緣分唄，不願意就不願意吧。你在家，看有沒有好姑娘，看著給豐偉說。」

「嗯，我知道了。你也快點找個人，為了您倆，我這想起來就愁的睡不著。你爸死了到清凈，啥事都留給我為難……」

「媽，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