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食宿的工作不要錯過(已修)
三月,是櫻花開放的時節。
「櫻花?那是什麼?能吃嗎?」
「是一種樹木,會在春季開放粉色的花朵喔,很漂亮的。」
「切,不是吃的啊,沒勁。」
從山間步入村莊的路上開啟這樣的話題,銀時確認叫做「櫻花」的東西並非食物之後,就不感興趣了,倒是松陽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
「春天的時候,就可以去櫻花樹下賞櫻,櫻花的花瓣收集起來可以釀櫻花酒,還可以做櫻花餅,和櫻花糰子……」
銀髮孩子警覺地抬頭。「櫻花糰子?味道是甜的嗎?」
像作為生日禮物的草莓軟糖那種甜滋滋的食物,會讓人心裡也甜滋滋的呢,他想。
是這傢伙帶給他的感覺嗎?
「唔,我想應該是?」
「什麼啊,松陽你也不知道啊。」
「嘛,有機會做給銀時吃?」
「一窮二白的笨蛋就別散發不切實際的幻想啦。」
「已經會熟練使用成語了呀,銀時。」
「又來了!笨蛋松陽的老師模式!」
銀時沒好氣地翻白眼。
是搞不明白松陽熱衷扮演老師角色出自於何種喜好啦。這人過去是哪個講學堂的文化教師嗎,走到哪一處都要給他長篇大論的科普當地歷史,也不管他聽不聽得進去,還總說著「等找到落腳的地方安頓下來,就要開辦私塾,教銀時讀書寫字。」
「所以說,幹嘛執著於老師的身份不可啊。」
自認不是能安分地坐在板凳上的性格,儘管松陽口中的「私塾」還很遙遠,銀時仍是提前感到憂心。
敗這個人所賜,銀醬的腦殼越來越耐揍了哦——不值得慶幸喂這種事!
「因為,是約定喔。」
松陽作出回復時是背對著銀時的,因此銀時未能看見他的表情,只能從他比往常更柔軟的聲音里判斷出,他一定是想起了極為珍惜的對象。
「……又是那個朋友?」
「嗯。托他的福,我才能站在這裡。」
「這樣。」銀時不擅長讀人心思,戰場上的經歷只教會他分辨人們的惡意,如今的他還未能敏銳到察言觀色出更細微情緒的地步。
「老聽松陽你說那個朋友,那麼到萩城就能見到他了嗎?」
「啊,見不到呢。」
「哎哎?銀醬還以為你是要去投奔那傢伙呢,白白高興了一場,所以說為啥不去找那傢伙啊。」
「也……找不到他。」
——永生不死的怪物,無法踏出輪迴的宿命,亦無法去向死亡的盡頭。
就連,在地獄中與朧相見這種事都是做不到的。
「……」
銀時再遲鈍,這會兒也品出幾分不對勁,抿唇噤聲。
死掉了嗎,松陽的那個朋友。
屍體,戰場上他見過太多,瀕死的人也不計其數,是鮮血淋漓的武士睜著渙散的瞳孔望頭頂慘烈的夕陽,逐漸停止呼吸。
有時銀時去搜刮他們身上的隨身物品,還能聽見某些個未曾完全斷氣的士兵念叨著聽不清的名字。
是重要的人的名字嗎?為什麼要拋棄重要到死前還想見一面的人跑來戰場上送死呢?
銀時沒腦子去想前因後果,也聽不太懂過路行軍的士兵們談論的什麼攘夷啊,天人啊,幕府啊,忍者啊。
左右都跟銀醬無關,他想。
管他什麼武士的大義,榮耀,一堆羅里吧嗦的廢話。銀醬啊,要努力地活下去。
——喂,不知名的松陽朋友,放心去吧,銀醬會代替你看護好松陽的。
意識到背後的真相后,銀時就不再過多追問有關舊友的話題了,也不講古怪的話打消松陽對於開辦私塾的熱情。
總歸,這傢伙又不會拋下他,怎麼樣都好。
「——名字是?」
「您好,我的名字是吉田松陽。」
「吉田,松陰?」
「是吉田,松陽喔。」
「嗯嗯。」十九文字屋的老闆娘衫瀧婆婆點點頭,重複道。「吉田松陰。」
發覺這位衫婆婆聽力不大好,松陽不得不提高他一貫和和氣氣的音量。「不好意思,名字是松陽喔!」
「哦哦哦,松陽。」耳背的衫婆婆總算念對這個名字,又瞥一眼偷笑著嘀咕「這老太婆的耳背程度真適合開軍艦欸。」的銀髮孩子,眼神一凜。
「混蛋x毛小鬼,我聽得很清楚!」
「喂喂!會帶壞小朋友的啦你這耳聾臭老太婆!」
「你那頭捲毛不就跟x毛一樣嗎,臭小鬼。」
「耳聾老太婆!」
把不懂得尊老愛幼(銀時:銀醬是幼啊可惡!)的銀時腦門上揍出大包,他才委屈巴巴地閉嘴,松陽也心生為難,實在不大擅長和這個年紀的老人交流。
「抱歉,銀時他活潑過頭了。」這位婆婆也很活潑就是了……
「哦,小鬼的名字是金時啊。」
「是銀時銀時銀時坂田銀時!金時是什麼垃圾名字啊!聽起來就讓銀醬覺得手癢是怎麼回事喂!」
「——姓氏毫無關聯嘛,你們這兄弟倆。」
衫婆婆雖說耳朵不好使,某些方面卻心細如絲,立即敏銳地抓住重點,眯起眼睛打量這前來她百貨店應聘的一大一小的長相跟穿著,以及他們倆一人一把橫挎腰間的□□。
戰爭年代,像她這間賣兒童玩具跟女人物品的鋪子委實生意不景氣,無利可圖,她眼睛可還明亮著,看得出這位來應聘店員的長發美少年雖說衣服洗到發白,布料卻是名貴的,周身上下算得上整整齊齊,氣質也出挑。
這漂亮臉蛋可不是他們長洲的鄉下地方能養出的模樣。
至於這壞脾氣的半大小鬼嘛——嗯,是松陽少年大發善心撿的流浪兒吧。
銀時一接觸到懷疑的目光就炸毛,腦門上的包還沒消,又開始抄著大嗓門嚷嚷。
「沒見識的老太婆,銀醬和松陽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啦!是鑽同一條□□的好兄弟——」
「是穿同一條褲子,銀時。」松陽頭疼地糾正他亂七八糟的俗語,乾脆伸手一把捂住他的嘴。
「非常抱歉,打擾您休息了,我這就——」
「嗯,教訓完小鬼就過來吧,晚點帶你們去看住的地方。」
不人不鬼的時代,誰還沒個難言之隱呢。
「咦咦咦——」
出乎意料地得到工作及住所,松陽也有些驚訝,少有地瞪大眼睛,衫婆婆卻轉身進去店裡了,只留下中氣十足的一句話。
「給我好好打一頓這小鬼的屁股哦!」
「唔唔唔唔!!」(可惡的臭老太婆!!)
衫婆婆有個前年應徵入伍的兒子,叫做梅太郎,一去戰場幾年都沒回來過,只有衫婆婆獨自守著空房子跟她過世的丈夫留下來的道場。
住所在名為松本村的村子最東邊,是一座破舊的庭院,後頭有間差不多破敗的神社,因而進院子要先通過一座朱紅的鳥居。
道場則在另一處。衫婆婆的丈夫曾是一位私塾的老師,因此屋子裡也放著不少陳舊的書籍。
進門來的銀時也不曉得是看見了什麼,一改傲嬌人設,抖抖嗖嗖地往松陽懷裡一紮,松陽甚至能聽見這孩子牙齒打架的聲音。
「大概是看見我家死老頭子飄過去了吧。」衫婆婆瞭然道。「剛過世沒多久,很快就會去成佛了,安心。」
懷裡的銀髮孩子實在抖得厲害,儘管這位好心的老婦人開出的條件優良到不敢令人相信的地步。
「梅太郎的房間給你們倆住,舊衣服想穿就穿,工資每月一結,一半付房租,吃飯可以來我這裡,要教這小鬼讀書寫字的話,書房隨便用,反正也沒人用。」
松陽傾身跟衫婆婆道過謝,顧慮到懷裡情況糟糕的孩子,又躊躇著想要拒絕,抓著他衣襟的銀時用力往下扯了一把,咬著牙抬起頭。
「銀醬沒事了,放開銀醬。」
「真的沒事了?」松陽見他臉色發白,終是覺得憂慮,銀時搖搖頭,推開他自己站穩。
「沒事,等老頭成佛之後銀醬就看不見了。」
所以,沒必要為了這點小事浪費難得的機會。
「那就多謝了,阿婆。」
拽拽的捲毛小鬼道謝的姿態怎麼看都讓人手癢,衫婆婆忍住想捋一把他天然卷的衝動,寬慰那名面露擔憂的長發青年。
「行啦,別擔心這小鬼,好好留在這裡吧,別跑來跑去地折騰了。」
戰亂年間,能有個落腳的地方已是極大的幸運。
明白對方言語的善意,松陽再一次誠摯地同她道謝。
「十分感謝這份寬厚,我會努力工作的。」
千年以來,人類的善意總是星星之火,只要抓握住一星半點,怪物就能尋找到容身之處。
(不過是沒見到怪物的本來面目罷了。)
(虛,我現在是人類喔。)
松陽平靜且堅定地回答他。
(人類?呵,我等著看你頑固不化的下場。)
一如既往的,虛和他本質上無法互相理解。
打從心眼裡,虛憎恨人類,亦厭惡嚮往人類的他。
——怪物。
更久以前,還沒有代代相傳的「虛」的稱號,這是執著地死而復生的自己唯一的名字。
「那些話再說,去好好收拾下自己,明天可有得忙。」
衫婆婆交代完就回自己房間了,留給松陽整裝休息的時間,梅太郎的房間住下松陽跟銀時兩個人綽綽有餘,仔細翻找也能搜尋到適合銀時體型的舊衣物。
這下,有了住的地方,也可以認認真真地教銀時識字,未來能辦起來期待已久的私塾嗎?
——與朧約定過的,「松下私塾」。
睡了大半年的山洞,柔軟的床鋪擺在面前時,銀時一下子就忘光對幽靈的恐懼,差點沒丟臉地撲到床墊上打滾,松陽不得不拽住他的后衣領。
「洗乾淨才許上床睡覺,銀時。」
「啊啊啊管東管西的你是生活老師嗎笨蛋松陽!」
浴桶是半人高的大小,盛滿熱水大概能沒過銀時的頭頂。當然不可能放著銀時一個人洗澡,松陽還是得抱著光溜溜的銀髮孩子坐進浴桶里,拿木勺給他毛茸茸的捲髮澆水。
「是熱乎乎的水喔,銀時~看,有衫婆婆放的小鴨子~」
「哼,幼稚。」銀時嘴上這麼講,眼睛咕嚕咕嚕地轉,跟著水面上游來游去的充氣小鴨子,盯著它游到松陽白乎乎裸露著的胸口。
過了兩年有一頓沒一頓的日子,淺色長發的男人那兩塊淡白的胸肌並沒有像戳破的氣球一樣漏氣,依舊有著令人羨慕的線條起伏。
銀時看得眼熱,瞄兩眼自己目前瘦巴巴的身體更是不平衡。「可惡,銀醬也想要胸肌跟八塊腹肌啦。」
這傢伙到底是怎麼練出來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身材的啊?身體上明明一絲鍛煉的痕迹都找不見。
松陽聽清他碎碎念的抱怨,莞爾一笑。「銀時從現在開始好好鍛煉武術,長大以後就會有肌肉啦。」
「嘁,讓銀醬對空氣練嗎?」
「我明天下班后問衫婆婆借道場吧,然後我來陪銀時練習劍道。」
「你來?」銀時斜著眼睛,滿臉都是不相信。「銀醬可是四五個成年人都能打敗的強者哦,區區松陽想和銀醬大人過招簡直是說人痴夢——」
「是痴人說夢。」松陽揉揉他濕淋淋的捲毛,笑容帶點揶揄。
「銀時不試試看怎麼知道結果呢?」
「哼,等著被銀醬打得落花流水吧,笨蛋松陽!」
「是是,歡迎銀時來打敗我。」
——是銀時的話。
一定能做到吧,以人類的劍戰勝盤踞世間千年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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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的存在感依舊很強烈~
該去開私塾啦23333
得不到評論的作者真的會消失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