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火靈之症

出了試煉之地，就來到了風雷宗氣勢恢弘、人聲鼎沸的大廣場之上。

廣場上站滿了風雷宗各仙山的各階弟子，也站著好幾位對後輩給予厚望的仙山長老。

千靈將幽冥草雙手奉上，恭敬地交給了出口處主持此次升階試煉的長老，隨後緩步走下了台階。

雖然有預想到的竊竊私語和各種驚訝、嘲諷與不屑，千靈卻絲毫不在乎，彷彿視若無睹。

只見她緩緩穿過人群，頂著眾人的目光，一臉堅毅地走向人群之外。

誰也不知道，她的內心此刻有多少歡喜。

七年了，她，終於進階了。

進階了意味著能夠學習更多高深的課程，能夠接觸更深層次的老師、秘籍、功法，也意味著離她的目標又進了一步。

整整七年，她頂著無數嬉笑、嘲諷，一次次失敗地從試煉之地被傳送出來。

如今，她終於升階了！

遠離人群的千靈嘴角終於勾起了難得的一抹笑。

同門師妹金玄月此時正迎上前來欣喜地祝賀道「千靈師姐，恭喜你！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千靈一邊道謝一邊奇怪地望向她身後，卻還是不見她的師父雲長老和師弟小七的身影。

她奇怪地問道「師父和小七呢？」

提起這二位，金玄月的臉色頓時就有些難看，只見她極小聲地說道「師姐你快回去看看吧，師父和小七他們……他們……」

千靈的臉色瞬間變得嚴肅，二話不說，直朝著傳送陣飛奔而去。

幾日不見，小七從一個活潑生動的小胖娃娃變成了臉色慘白，骨瘦如柴的「人干」，此時正閉著眼、滿臉痛苦地躺在床上。

「小七！」

千靈神色凝重，衝進門來一把就握住了小七的雙肩。

一旁正在調葯的風雷宗藥師裴師傅嘆了口氣。

千靈轉過頭來，焦急地問道「裴師父，這是怎麼一回事？師父，師父他老人家呢？」

裴師傅又長長嘆了口氣，說到「前日休沐，小七他照例到後山採藥，哪知被煞氣沾染的凶獸所傷。」

「沾染煞氣只需以清霜丹調養，怎會變成這幅樣子？」千靈急切地開口道。

裴師傅一臉無奈，「你說的我都知道，可你也知道，小七的體質與尋常弟子不甚相同，沒有仙骨根基，於普通凡人沾染煞氣一般致命。」

「況且這煞氣十分古怪，不似尋常的煞氣，全往奇經八脈中躥，十分霸道，只一日，小七他就幾乎全身經脈寸斷。你師父以靈氣探知居然追不上這煞氣的速度，最後只能強行度了半身修為與他，才保全了他的性命。」裴師傅一邊說一邊惋惜地搖了搖頭。

「師父……師父他給小七渡了半身修為？！」

裴師傅還沒接上話，千靈就噌地一下衝出了門，正撞上了從雲長老院中出來的人。

「千靈師妹，你來了？恭喜你，聽說你……」風雷宗宗主的親傳弟子白奇見到來人是千靈，便連忙恭賀道。

「師父……我師父呢！」千靈一臉焦急，只顧著看一眼師父的情況。

白奇神色有些尷尬，連忙為她解釋道「宗主與王長老都在屋內為雲長老醫治，你先別著急。」

「師父…師父…」千靈聽了白奇的話，手上禮貌地拱手謝過，眼睛卻一動不動地焦急望著屋內的方向，來回在屋外踱步。

別人不知道，可自己卻知道，師父早些年受奸人暗害，被種火靈之蠱，被迫以寒髓草壓制了數年，所以至今形如百歲老人，枯瘦如柴，面色如赤。

如今他強行渡了半身修為給小七，這本就快壓制不住的火靈蠱怕是會毀了師父的仙身！讓師父灰飛煙滅！

就在此時，宗主與王長老從房內走了出來。

王長老一臉怒容，宗主也是冷著一張臉，儼然剛剛在屋內二人發生了些不愉快。

「師父，王長老。」白奇拱手行禮。

「宗主，王長老。」千靈與金玄月也趕緊行禮。

宗主與王長老微微點了點頭。

「如此多小輩在場，我便也不多說了，人命關天，若是你……」王長老掃了千靈等人一眼，停頓了一晌。

「不必多說，此事並非我一人不為，而是關乎全宗，無須再提。」宗主冷著臉回應道。

「你……」王長老儼然有些氣過了頭，居然抬起手來指住了宗主。

「王長老，宗內尊卑有序，望你還是在小輩面前多做典範，勿要壞了規矩。」宗主連看都沒有看王長老一眼，只是冷聲說道。

「你若不為！我便立刻與那人去信，讓他來！」

王長老怒氣沖沖，大聲對宗主喊道。

見宗主並沒有任何回應，王長老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宗主皺著眉狠狠盯著王長老離去的方向，直到不見其蹤影了才回過頭來對著白奇吩咐道。

「我要出一趟遠門，宗內事務先交由你打理，你處理不了的，就去找千尺山安長老。」

「是。」

白奇等人恭敬地目送宗主遠去，千靈便已經打開了雲長老所在的房門。

原本就骨瘦如柴的老頭，如今更瘦了，只見他瞪大著雙眼、面色紅得發紫，彷彿隨時都要燒起來。

千靈本想上前卻被身後的白奇一把拉住。

兩位身穿醫服的弟子端著瓶瓶罐罐和水盆走了進來，準備開始為雲長老擦拭藥水。

「我已安排好了人在雲長老身邊照顧，師妹你暫且放寬心。」

白奇對著千靈搖了搖頭，示意她隨他退出去。

「師姐你剛剛從試煉之地出來，怕是幾日都沒合過眼，還是先去休息一番吧，如今就算你守在此處也做不了什麼，有我和白奇師兄看著，不會有事的。」金玄月也在身後勸道。

千靈望著二人，又望了一眼床上的師父，艱難地點了點頭，獨自一人朝著葯棚方向走去。

金玄月本想跟上去，卻被白奇攔住了去路。

「這種時候，讓她一個人待著吧。」

白奇確實對千靈十分了解，回到葯棚的她，其實一刻也沒閑著，整夜都在翻閱各種藥理古籍，希望能從中找到破解之法。

直至天明，她才累倒在了面前的案台上。

許是在試煉之地耗費了過多靈力，千靈這一睡居然就睡到了第二日天黑。

「千靈師姐……千靈師姐……」

千靈被一陣呼喚聲喚醒。

金玄月興奮的神情緩緩落入千靈的眼帘。

「雲長老醒啦！」

聽到這句話，千靈頓時就清醒了過來。

「什麼？」

金玄月的笑容更加燦爛，「不知王長老從哪兒請來了位高人，只在房中待了三刻，待出來時，長老就醒啦！」

「師父醒了？」千靈反覆尋求確定。

金玄月如小雞啄米般瘋狂點頭，「是，醒了！」

千靈整個人一下從案台上彈了起來，剛往前跑了一步，就跌在了地上。

金玄月趕緊將她扶起來「你跪在這睡了一天，腿肯定都睡麻了，你慢點。」

千靈由金玄月扶著，整個身子卻一直往前探，若是能飛，指不定都飛出去了。

臨近雲長老的院門，千靈便擺脫了金玄月的攙扶，開始大步朝前跑，嘴中也開始激動地喊起了「師父！」

就在院門轉角，因為跑得快，便直愣愣地撞上了出來的人。

「嘶~」

蒙著黑袍的人被撞得倒吸了一口氣，因為蒙著袍子，看不清臉上是什麼表情。

「對不住……我師父……」

「無事。」

一陣蒼老而渾厚的聲音傳來，雖帶著一絲疲倦，卻聞聲就令人肅然起敬。

蒙在黑袍中的人定睛看了千靈一眼，沒有聽千靈過多解釋，只說了這兩個字，就越過了千靈快步朝外走去。

千靈心中想的全是師父，並沒有將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只繼續著急地朝院中跑去。

而遠去的黑袍人卻在嘴中喃喃念了句「師父……」

「竟然……收徒弟了嗎。」

黑袍下的臉彎起了一抹苦笑。

待千靈來到雲長老房門前時，大門正亮堂堂地敞開。

朝里望去，雲長老已經收拾妥當，坐在了床沿上準備下床了。

千靈見狀，趕緊跑進去扶住了雲長老一邊的胳膊。

「您這剛剛才醒，怎麼就要下地了？」千靈一邊說一邊把雲長老往床裡頭推。

「你別管，我要去見見他……他……」

千靈手頭一愣，見他？見誰？

她剛打算問出口「見……」

「別去了，他走了。」

王長老略帶冷漠的聲音適時傳來，一個魁梧寬大的身影遮住了屋內的燭光蓋在了二人面前。

原本一門心思下床的雲長老整個人頓時就僵住了。

只見他眼中剛剛迸發的神采忽然整個暗淡了下去，隨即嘴角彎上了個奇怪地笑。

「走了啊……走了……走了好……」

雲長老嘴中一邊念叨著「走了走了」，整個人彷彿都泄了氣，垂著眼帘緩慢地挪回到了床上。

就在千靈愣在原地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的時候，王長老一把將千靈拎出了屋，「嘭」的一聲帶上了門。

伴隨著「轟」的一聲，一面青綠的禁制波紋瞬間覆蓋在了整面門上。

「這幾日別打擾你師父休息，這麼多修為消化需要時間，我估計需閉關十日往上，派人輪流守在房門口，誰也不許進去。」

「是。」千靈恭敬地回答道。

王長老甚至沒聽千靈的回答便直接御風而去。

「王長老的性格還真是……獨特……啊。」一旁的金玄月吐著舌頭悄聲對千靈吐槽道。

千靈一邊微微點了點頭，一邊回頭望著房門口的禁制波紋，

「這麼多修為消化需要時間」「不知王長老從哪兒請來了位高人」「我要去見見他……他……」

想著這些話，不禁引得千靈沉思，看樣子是這位高人給師父渡了不少修為，師父向來孤僻，是誰捨得這半身修為救了師父一命呢？

看之前王長老與宗主爭吵的樣子，似乎是因為宗主不願渡修為給師父才吵起來的。

渡修為只能境界高的渡給境界低的，師父已是元嬰中期，宗內恐怕也只有宗主能渡。

是何門何派，境界如此之高的人給師父渡了修為保命呢？

要知道修仙之人視修為如命，越是境界高者越為珍惜。

而且看師父那般激動的樣子，似乎與那人有很深的淵源，平時沒聽師父提過啊？也沒有這方面的傳聞啊？

正在千靈思考著這一切的時候，白奇就焦急地從遠處走了過來。

「師妹，裴師傅讓你快過去看看，小七那邊的情況不對。」

聽完這句話，千靈和金玄月的神情一下都嚴肅了起來。

千靈看了看身後的禁制和守在門外的弟子。

連忙隨著他二人朝著小七房間快步走去。

進門時，千靈正好與端著水盆出門的一個小醫官撞了個滿懷，整盆水全部潑在了千靈的外衣上。

「對……對不起……」

小醫官臉上一臉歉意，手上卻十分古怪地抓著千靈的手腕道歉著。

白奇見狀，皺著眉頭一把就將小醫官提到了一側，神情嚴肅地瞪了他一眼，並連忙問道「師妹，你……」

千靈彷彿沒有聽見一般，直直地就朝著裡面走去。

就在三人進門的瞬間，門口弓著身子、一臉恭敬的小醫官頓時化作一股黑煙直往天際而去。

走在最後的白奇身形一頓，警惕地轉頭往門外望去，卻被房內一片大亂的叫喊聲引得又回過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