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蔣飛燕

赤炎城作為整個大漠里最大的綠地，這炎炎夏日的夜裡也算稱得上涼爽。

太陽剛剛下了山，蔣平安就又一次偷偷摸摸地貓進了白眉雪的房間。

「姐姐姐姐。」

蔣平安蹲著身小聲喊著在案几上打盹的千靈，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袖。

「嗯？」千靈迷迷糊糊應了聲，就見著蔣平安一臉激動的神色。

「爹爹他剛走，事不宜遲，我們快去看看吧。」

千靈與蔣平安乘著夜色，繞過一層層守衛，直往離火宗的西面而去。

越往西邊走，千靈就能感覺到空氣中多了一分炙熱。

而那一座地面都被燒得通紅，院牆都散發著不尋常熱氣的小院，想也不用想，就是蔣飛燕所居住的院落了。

蔣平安帶著千靈從側門偷偷進了院子。

千靈剛一腳踏入院門，哪怕隔著鞋底，腳底板都像燒鐵般灼熱。

蔣平安給門外守門的小姑娘使了個眼色，小姑娘連忙悄悄將門打了開來。

千靈初見蔣飛燕，此時的場景，令多年後的千靈再一次想起，也會覺得驚艷。

背對著千靈坐在梳妝台前的女子身著一襲白裙，滿頭銀髮，雖身如枯槁，卻身板挺直。

就見她微微回頭，只一眼就跌入了她那一雙似有碧波翻滾的眼睛之中，就見她輕輕一笑，氣質如蘭。

這並不是什麼年邁老婦，而是個面貌出眾的妙齡女郎啊。

而蔣飛燕這邊在見到千靈時也有些意外。

生母早逝，長姐如母，自己的妹妹從小就喜歡黏著自己。

哪怕自己的身體狀況不允許，也從不忍心拒絕妹妹的任何要求。

蔣平安如此天不怕地不怕，有一半是自己寵的。

但這孩子今天居然帶了其他人來看她，是令她萬萬沒有想到的。

自己這個病根，是萬萬不能公之於眾的。

父親也根本沒有對外宣揚過，連家族之內也只有兄長一人知曉，其餘人也只不過知道自己常年多病罷了。

這孩子，闖了大禍！

「這位是？」

蔣飛燕心中一沉，輕輕問出口。是個無足輕重的倒是還好，倘若是……

「姐姐，這是玄冰宗的神醫！是我專程請來為你看病的！」

蔣平安一臉興高采烈地朝姐姐小跑了過去，歡快地炫耀著自己的「功勞」。

千靈立在門口並沒有跟過去，蔣飛燕渾身散發出的敵意和殺氣，她已經切實感受到了。

「感覺到了嗎？」

千靈剛剛戒備地朝後邁了一步，就聽到神識中萬鈞的提問。

「感覺到了，和小七那時候身上的煞氣一模一樣。」

「所以你應當知道該如何救她。」

「我？」千靈詫異地開口問道。

那時為了救小七，使得萬鈞失去了軀體，如今只能寄存在儲物空間之中，就憑她？

萬鈞顯然也明白了千靈的遲疑是因為什麼。

「上回是因為你那草包師父用龐大的靈氣將養了那煞氣幾日才需那般煞費工夫，而如今你眼前的，完全不足為懼。」

萬鈞隨後又悠悠接上了一句，「活了二十多年。這破門派的宗主為了她，倒是費了一番心思啊。」

「你是說，以我的靈力，就能完全抵消了她體內的煞氣？」千靈微微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敢相信。

「是。不過嘛……先讓小藍去開了那扇門才行。」

「小藍？」「什麼門？」萬鈞一口氣冒出了兩個莫名其妙的名詞。

「就是你放在御風珠里的那個小東西。」

「至於門嘛，這二十多年之所以她還活著，是有高人在煞氣與她的命脈之間築起了一道牆，留下的這扇門，恐怕等的就是你的出現。」

「當然，救亦或不救，全看你。畢竟她似乎對你不太客氣呢。」

千靈適時望向不遠處的蔣飛燕，就見她正好冷冷地望了自己一眼，隨後低下頭十分溫柔耐心地聆聽起蔣平安的話來。

蔣平安此時正手舞足蹈地誇張訴說著自己是如何為她尋得「神醫」的，全然不覺自己的姐姐和千靈之間劍拔弩張的態勢。

蔣平安滔滔不絕地說著，蔣飛燕一點也沒有打斷她的意思，只是耐心地「嗯」「真厲害」的輕聲回應，又適時為她餵了口茶水，撫了撫她飛揚的劉海，全然一副享受的模樣。

千靈就這樣望了許久這兩姐妹溫情的樣子，心中忽然一軟。

乘著蔣平安還在洋洋洒洒地說個不停，千靈輕輕邁步朝著兩姐妹走了過去。

「誒……這位藥師……」

蔣飛燕皺起眉頭，警覺地抬起手，剛想制止千靈的靠近。

就見著千靈一個閃步，近到她身前，一把就握住了她的手腕。

一股溫暖的靈力隨著她的手腕經絡慢慢往她的丹田流去。

「不好！」蔣飛燕心中一緊，連忙甩手想要將這股靈力逼出體內。

從前並不是沒有藥師想用靈力探查她的病情，可一旦其他靈力進入丹田，就會瞬間被那貪婪的東西吸食乾淨。

餵養一隻飢餓的獅子，後果不堪設想。

蔣飛燕慌忙掙扎了好幾下，卻並沒有掙開束縛。

她咬牙切齒，焦急地望向面前的少女。

就見眼前少女正聚精會神盯著她的胳膊，全然不被她的慌亂而打擾。

一雙眼睛沉靜如凜冬深海，不僅鎮定自若更是帶有一股不可思議，令人感覺不可違逆的威信。

溫暖的靈力緩緩接近她的丹田，蔣飛燕焦急不已，剛想大聲疾呼，卻忽然渾身猛地一震。

隨後就見她驚喜地瞪大了眼、張開了嘴，隨後兩行熱淚毫無預兆地流了下來。

「它」怕！「它」怕！「它」害怕這少女的靈力！

千靈鬆手的瞬間，蔣飛燕直接雙腿無力癱了下去。

蔣平安驚訝這一把扶住她，隨後焦急地抬頭問道「神醫，我姐姐……你能救我姐姐嗎？！」

千靈對著蔣平安輕輕一笑，隨後眨了眨眼，「我可以試試。」

蔣平安聞言甚是驚喜，連忙扶住了蔣飛燕的雙肩，大聲喊道「姐姐，你聽見了嗎！你有救了！你有救了！」

姐妹二人哭作一團，引得門外看門的丫頭都聞聲跑了進來。

「大小姐，二小姐，你們……宗主就歇在隔壁院，咱們……」

蔣飛燕抹了眼淚，又輕輕拍了拍蔣平安的背安撫了一下她，輕聲對丫頭說道「知道了，你好好守在外面吧。」

待丫頭退出去，二姐妹的情緒穩定下來，千靈才和蔣飛燕開始商討起了救治之法。

「確實留有一扇門。此法還是我剛出生不久時，爹爹請到了陰陽宗的裴宗主所設。」

蔣飛燕聽到千靈提到「那扇門」之後，就愈加重視起她也愈加認真起來。

「是陰陽宗的裴方元裴宗主？」

「是。那時候裴宗主說，若不留此門，能活40年有餘，但終身再無根治的可能。若留此門，只有20多年光陰可度，但尚有根治的一線生機，而且他為我占上了一卦，所以爹爹決定留下了這扇門。」

「哦？什麼卦？」千靈雖然對占卜之事半信半不信，但對陰陽宗這位裴方元裴宗主的事迹還是略有耳聞。

傳說這位裴宗主是百年一見的奇才，一手陰一手陽陣法精通，且藥理無雙。傳聞其不僅可窺天機善能知地府，真是要多神有多神。

「裴宗主並沒有多說，只說了句，我們要在此等一個人。」

「啊啊啊，要等的就是姐姐，不不不，神醫，要等的就是神醫你！」蔣平安聽罷，瞪大著眼睛手舞足蹈地指著千靈大叫。

千靈無奈扶額，交給了蔣平安一個「光榮」任務：在門外「護法」，誰人都不能放進來，哪怕宗主也不行。

蔣平安信誓旦旦允了諾，開開心心領命出了門。

「蔣小姐。」

「嗯？」蔣飛燕望著蔣平安即將要走出門去的背影，嘴角溫柔的笑意還未消退。

「我此前從未做過這樣的事……若是……」千靈的話里話外還是有些忐忑。

蔣飛燕溫柔地握住了千靈的手，真摯地說道「若是不成功，我也不怪你，我命如此。」

「但我相信。」蔣飛燕溫和一笑，眼中波光粼粼，「我要等的那個人就是你。」

千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了一包速麻散。

她剛想向蔣飛燕解釋，還未分說，就見著蔣飛燕不容置疑地服了下去，不過半刻就陷入了沉睡。

千靈無奈地召出了御風珠，暫時喚出了小藍。

小藍自從得了御風珠這件寶貝的滋養，成長日益迅速，此時已經能斷斷續續地蹦出幾個單字，和千靈交流了。

聽完千靈的要求之後，小藍點了點頭說了個「好」，就一頭扎進了蔣飛燕的經絡之中。

身為冰之精靈的小藍，在冰屬性的經絡中幾乎暢通無阻，不時就來到了「大門」面前。

作為小藍的主人，千靈此時的眼前，也浮現出了那座隱藏在蔣飛燕身體中的「大門」。

「開！」

千靈乾淨利落地一開口，小藍瞬時一巴掌就拍在了這座「大門」之上。

「轟」的一聲，冰門應聲而碎，一股被壓抑了幾十年的力量呼嘯著朝外竄了出來。

在隔壁院休息的蔣宗主滋溜一下從床上彈了起來。

「糟糕！」

他二話不說，立刻就往蔣飛燕的小院趕。

而蔣飛燕這邊，正是一場激烈如冰與火的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