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

一整個下午，舒沅一直在擺弄手機。

他把微信聊天記錄、通話記錄、簡訊通知來回翻了許多遍，每翻到一條和陸斐有關的就記個數。

數著數著，他恍然發現這是個錯誤的決定，因為他總是忍不住回憶過去，逐漸陷在被無條件偏愛的往事中，再被殘酷的現實兜頭淋下一盆冰水來，冷徹心扉。

強行抽離之後，舒沅眼前還是又大又空的房子，擺設物品一應俱全，卻再也沒有那個熟悉的、為他的一句話忙前忙后的身影。

眼淚已經流光了，不是不想哭，而是哭不出來，原本朝氣蓬勃的人像被抽去了所有活力，和冰冷的傢具組成一副蒼白單調的畫，哪怕加上一隻熟睡的小貓，也絲毫掩蓋不掉撲面而來的孤獨感。

舒沅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像是終於認清了事實，又像是瀕死的魚在做最後的掙扎，「騰」地一下站起來，晃晃悠悠地走到客廳，打開冰箱門。

一股難以言喻的食物腐敗氣味嗆得舒沅連著後退幾步，眼眶被刺激得重新紅了起來，蓄了點淚水。

他隨便揉了兩下，深吸口氣再次上前，把那盒早就壞掉的月餅拿出來。

扔進垃圾桶、拎起垃圾袋、換鞋下樓、把垃圾扔進小區門口的大垃圾箱，舒沅做這些已經很熟練了。

其實他不是做不好，更不是不會，而是習慣了有人替他打點好一切。再次適應一個人的生活需要一點時間，僅此而已。

回來的時候舒沅想，月餅是媽媽親手做的，特意弄了幾種新口味，吃過的人個個讚不絕口，她就想讓寶貝兒子最喜歡的人也嘗嘗。

可惜直到它在角落裡腐爛成渣，也沒等到那個曾經願意品嘗它的人，就這樣浪費掉了。

就像舒沅同樣沒有等到回心轉意的陸斐。

他站在過道那裡換鞋，規格很大的鞋架上擺著各種潮牌。第一層，左邊是他最喜歡的運動鞋，右邊是空的；第二層，左邊是他去年從溫宜那裡收到的生日禮物——一雙很漂亮的靴子，右邊是空的；第三層，左邊是陸斐給他買的拖鞋，穿起來很舒服，右邊…還是空的。

舒沅怔怔地站在那裡，大腦一片空白。

空了一塊的心從酸水裡撈出來，又被捏住握緊，絲絲縷縷的痛從心口鑽出來，化成絲線將他越纏越緊。解決辦法只有兩種，要麼適應被它糾纏的痛，要麼把它扯開，扯得滿手鮮血淋漓，只為求得一線掙脫它的希望。

舒沅選了後者，可他從小到大被寵慣了，一點小毛小病就能作上天，低頭已是難得，更別說是傷筋動骨還毫無回報，他受不了陸斐頻繁反饋給他的冷漠。

可是讓他被動選擇前者……舒沅不是沒有試過，可他依然痛苦。長痛短痛對他來說都是致命的痛，主動權不在他。

可悲的是，陸斐根本沒有給他第三個選項。

舒沅扶著鞋架慢慢蹲了下來，把頭埋在膝蓋上。

一團毛絨絨的物體在他腳邊蹭來蹭去，舒沅依然沒有抬頭，伸出左手摸著呼嚕的腦袋，又被它反過來蹭了蹭手心，痒痒的，像是某種無聲的安慰。

養寵物可以解憂，舒沅之前認為這個說法大錯特錯，現在他多少能得到一點安慰，聊勝於無。畢竟，一個孤獨的舒沅和一個孤獨的、有隻貓陪著的舒沅，後者聽起來似乎沒那麼慘。

舒沅無聲地哭了很久，直到腿蹲麻了才想起身，呼嚕此時正好仰起腦袋，一人一貓對上視線。

舒沅動作頓了頓，索性直接在地毯上坐下來，伸手把它抱進懷裡，邊撫摸著它軟軟的毛邊喃喃念叨著：「我好像…只能跟你說說了。」

「我好想他，非常想。」

「我早就不喜歡林君辭了，是我沒說清楚，讓他誤會了，對不起。」

「我會努力控制好情緒，再也不會和他亂髮脾氣了，而且我沒有真的生氣，更沒有想過和他分手。」

「是我對他不好，是我矯情任性，是我總是犯錯，是我仗著他的喜歡為所欲為。」

「我喜歡他，非常喜歡…不，我愛你，我愛你，陸斐。」

舒沅近乎神經質地反覆念叨著「我愛你」三個字，彷彿多說幾遍就能傳到那人耳中，抹去他給對方帶來的傷痛。

然而現實不會有絲毫改變，聲音傳遞不了那麼遠，決然離開的人不會回來。

再也無法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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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愛了才會選擇放手，恰恰相反，最先鬆手的人反而愛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