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救美の二三事
譚敘第一次聽到宿維安這個名字是在同學口中，而且大多不是什麼好詞。
內向自閉這些都算好的，更有甚者指著他的鼻子罵他是個娘炮，給男生群體丟人現眼，扒了衣服沒準是個姑娘。
「嘖嘖，這些人真狠吶。」同學A每每提到宿維安總是一副看熱鬧的架勢，八卦得沒邊兒。
譚敘對此沒有發表過看法，心裡卻是很不耐的，一方面他對無關緊要的人和事沒什麼興趣，另一方面，對於這種行為他有些看不上眼。
譚敘外貌出色，家境又好，從小到大周圍都圍著各色各樣的人，也很懂得察言觀色，什麼人一開口，他就能把對方的想法和心思摸個七七八八。這個同學看似在打抱不平，打心眼裡恐怕也瞧不上宿維安這個人。
倒數第二節是譚敘最不喜歡的化學課，最後一節又是自習，他決定直接翹了，去打會兒籃球，再去網吧上網。
譚敘球技非常不錯，因此認識了一幫關係還行的哥們兒，經常約在一起。他把書包隨便往肩上一甩，就著窗戶直接翻了出去，剛落地就撞上一個男生。
男生看著有點瘦小，皮膚很白，五官偏向清秀，被撞了也不生氣，往邊上讓了讓，小聲說了句「對不起」。
出乎意料的反應，譚敘看著他唯唯諾諾的模樣，目光落在對方微顫的眼睫毛上，心底莫名痒痒的，故意說：「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清。」
男生立刻漲紅了臉，抓著書包帶子的手微微收緊，聲音依然很小：「對不起。」
譚敘有心逗他，往前走了幾步，離男生近了很多，壓低聲音道：「能不能大點聲？」說完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聽力不太好，聽不見。」
男生臉色越來越紅，看起來又害羞又難堪，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我…」
「喲，這不是那個誰嗎？」帶著戲謔的男聲忽然在譚敘身後響起。
三個男生出現在走廊里，為首一個個頭最高，戴了副眼鏡，身上的書卷氣被臉上的嘲諷神情沖淡不少，反而顯得有些扭曲：「宿維安？你怎麼會在這裡？」
話音剛落，譚敘明顯注意到宿維安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變得蒼白無比，身體開始小幅度地顫抖起來。
眼鏡男看都沒看他一眼，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宿維安身上：「上次給的教訓還不夠是吧？這次想被關在哪裡？」說著說著他笑了一聲，「傅成白攤上你這麼個好朋友也是倒霉，拿你當摯友，你居然對人家有不清不楚的心思，你猜他會不會覺得噁心？」
字字戳心，就連譚敘這個外人聽了都不舒服，尤其是看到宿維安一聲不吭站在那裡，低著頭任由同學謾罵嘲諷的時候，這種不爽達到了極點。
譚敘自認不算什麼好人，對行俠仗義什麼的不感興趣，只是眼鏡男剛好撞槍口上了，他不想坐視不理。
「什麼叫不清不楚的心思？說來聽聽？」他單手搭上宿維安的肩膀，姿態懶散，輕描淡寫地說。
眼鏡男這才分給他一個眼神：「你誰啊？別多管閑事…」還沒說完就被一旁的同伴扯了扯袖子，低聲提醒他道：「你注意點，這個人就是譚敘，天旭的太子爺，大老闆的兒子。」
眼鏡男萬萬沒想到會遇見這麼一號人物，眼神變了變，態度客氣了些：「原來是譚同學。是這樣的，我…」
誰料譚敘一點都不客氣：「別叫同學，我不認識你。」
眼鏡男被噎了一下，忍著不快繼續說：「我和宿維安…就是你邊上這位有點私人問題要解決，能不能麻煩你離開這裡？」
「就這樣說，正好我也想聽聽。」
「不好吧？這跟你沒有關係。」
「可我覺得有很大關係。」譚敘看著一直低著頭的宿維安，以一副很不耐煩的態度對著眼鏡男，「你趕緊說，說完我還有事。」
「你…」
「我剛才不小心撞了這位同學一下，我還等著給他賠罪，快點，別耽誤我的事。」
這要還是看不出來譚敘是有意護著宿維安，眼鏡男就不只是瞎，還是蠢了。於是他惡狠狠地瞪了宿維安一眼，丟下一句「你給我等著」，帶著兩個同伴離開了。
「也就這點本事，真慫。」譚敘沒刻意控制音量，說完就看到眼鏡男走得更快了，很快消失在樓梯拐角處，這才看向宿維安，「他們一直這麼對你？」
宿維安沒回答這個問題，半晌小聲說了句：「謝謝。」
「謝什麼，我也沒幫上什麼。」譚敘把手拿下來之前又捏了捏他的肩膀，「挺軟的，手感不錯。」
宿維安的臉又紅了，這次紅得更明顯，一直紅到耳朵根那裡，看得譚敘心情不錯，球場也不急著去了：「喂，問你個事。」
「什麼？」他偏過臉去不敢看譚敘。
「不好意思看著我，被我帥到了？」譚敘偏要繼續逗他，整個人湊了過去，呼出來的氣都吹到了宿維安臉上，「話說，你喜歡男生嗎？」
宿維安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張，獃獃的反應看得譚敘眼眸一暗，差點就想親上去。
當然，這個想法剛一冒頭就被主人摁了回去，並在心裡狠狠罵了自己一百遍流氓。
其實譚敘問出口之後就後悔了，說到底他和宿維安不是很熟，剛認識就問這種隱私問題其實非常不禮貌，也很冒犯別人，這種行為跟那些說宿維安不好的人的做法有什麼區別？
「算了，我就是隨便問問，你別放在心上。」
「嗯。」
譚敘有些不敢置信地盯著他：「你剛才…承認了？」
宿維安又「嗯」了一聲，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他：「你會瞧不起我嗎？」
看著這雙充滿希冀的眼神，譚敘有些不忍，何況他對於喜歡男的還是女的也沒那麼在乎，於是刻意忽略心底冒出來的一絲喜悅，裝作淡然地說：「不會，那是你的自由，我又管不著。」
宿維安看起來鬆了口氣，猶豫了下還是主動問道：「那我…先走了？」
「去哪裡？」
「我…我要回家。」
譚敘差點脫口而出「我送你吧」四個字，話到嘴邊又憋了回去，換成了一句教誨：「以後別由著別人這麼欺負你，反擊會不會？至少不能一個字不說吧？」
宿維安又愣住了，似乎沒想到譚敘會跟他說這些。
「你又沒做錯什麼，再說了，難道因為取向為男，所以見到一個男的就要喜歡？你那個朋友要是不相信你，那你也沒必要拿他當朋友了。」譚敘忍不住多說了幾句，說完又開始觀察宿維安的反應，帶著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小心。
好在宿維安看起來沒有生氣，又「嗯」了一聲，說：「我走了…謝謝。」
「別老謝了，我送你到校門口吧，你家遠嗎？」
「不遠的，我爸媽來接我回去，不用麻煩你送了。」
「順路而已，正好我也要出去。」譚敘給約好的哥們兒發了個「一會兒到」，把手機塞回兜里，插著口袋率先走了出去，「走吧。」
沒走兩步他又回頭，看到宿維安小步跟了上來，一副乖小孩的模樣，嘴角微微勾起。
嗯，挺乖，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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